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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內.流西2

  ()找到回家的路!


  談判的帳篷立在黑石城和蠍眼陣營之間的空地上。


  四四方方,周圍無遮無擋,晚間風大,門簾又大開……風灌進去,很快把帳篷灌得又胖又脹,像一隻飄飄欲飛的包子。


  兩邊的車幾乎同時到達,原本李金鼇建議說,應該晚到,讓黑石城的人等,在氣勢上壓他們一頭。


  葉流西反問:“有必要嗎?”


  劣勢的一方,耍再多花槍也沒氣勢,強勢的一方,什麽都不做也氣勢滿滿,勢均力敵才會在細處挖空心思明爭暗鬥,但這本就不是一場勢均力敵的談判。


  帳篷內的桌凳都是黑石現砌,笨重而又粗礪,主座隻葉流西一個人,阿禾和李金鼇分站兩邊。


  桌子對麵擺三張石凳,龍申、趙觀壽和簽老太太都上了年紀,於情於理,得讓他們坐,龍芝隻能站到一旁……想到自己居然跟阿禾和李金鼇這種角色一個待遇,臉真是陰得要滴出水來。


  門簾放下扣死,帳篷裏忽然就安靜了,隻風聲在帳頂滾。


  葉流西看著趙觀壽笑:“趙老先生,覺不覺得這場景好熟悉啊,跟在你的書房聊天時沒兩樣。”


  主客已經顛倒了位置,怎麽會沒兩樣呢,趙觀壽尷尬地笑。


  簽老太太把隨身帶的長條緞麵布包放到桌麵上:“流西小姐,這趟來沒什麽可送的,這是你上次的三根天簽,帶來給你做個紀念吧。”


  葉流西示意阿禾。


  阿禾走上前,打開布包的紮口,把三根簽按順序,整齊排到葉流西的麵前。


  葉流西擎起第一根看。


  金堆翠繞一身孽。


  當時看得一頭霧水,現在終於透徹:“我這樣的人,十來歲從荒村出走,能走到今天,也不可能是靠積德行善。坑蒙拐騙都做過,手上也不是沒沾過血,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在座的幾位,誰不是呢?”


  說完了,隨手把天簽扔到桌麵上:“事到如今,南鬥的預言也好,天簽的測算也好,爭鬥的形勢也好,勝負已分,大家都同意吧?”


  龍芝冷笑:“葉流西,關內的市集,你拿下了幾個?我黑石城還好端端地立在那兒呢,想召集反擊也隻是一句話的事。勝負已分?說這話你也不怕閃了舌頭。”


  龍申不動聲色:龍芝和葉流西不和他是知道的,會言語冒犯他也預料到了,但談判嘛,總得有人唱白臉。


  葉流西並不惱:“被狼叼進嘴裏的羊,被網撈上岸的魚,被獸夾夾住的鳥,鮮有不垂死掙紮的,但這又能怎麽樣呢?東西好不好吃,嚐一口就知道,我用不著踏平了黑石城,才去向關內宣告勝負已分。”


  趙觀壽在中間和稀泥:“既然是來談判的,先說正題吧。”


  葉流西奇道:“正題?”


  她看向趙觀壽:“趙老爺子,我的談判條件你都知道,三條,銀蠶心弦、江斬、高深,換一個‘不犯黑石城’,談判要有誠意,這三條,你哪條做到了?”


  趙觀壽尷尬地看了一眼龍申。


  龍申清了清嗓子:“流西小姐,銀蠶心弦確實是丟了,高深……可能你也知道,他自己逃走了。江斬應該沒什麽問題,我們會設法盡快移交的。”


  葉流西問他:“三條有兩條黃了,一條不確定,這也叫交差?這也配跟我談交易?”


  龍芝按捺不住:“葉流西,你少裝了,銀蠶心弦在屍堆丟的,不是你幹的,還有誰?”


  葉流西笑了笑,伸出左手的骨爪將右腕的衣袖擼高,露出腕上銀亮的鏈子:“是在我手上,但這心弦,既然不是你們給我的,就不能算你們的功勞。”


  龍申早有應對:“如果我同意為昌東撥弦續命呢?”


  葉流西將鏈子撥落到桌上,推向龍申:“龍老爺子既然這麽有誠意,那銀蠶心弦這一條,我就算你們達成了。”


  說話間,阿禾走上前,把一張黑石城的地圖鋪開在桌麵上,又很大方地遞過去一支筆:“西姐說了,三個條件,每達成一個,換你們13黑石城的平安,區域你們自己劃,我們不計較。”


  龍申坐著不動,也沒去接阿禾手中的筆:“為昌東續命,隻能換13個黑石城?”


  言下之意,還覺得這交易不合算,想討價還價一番。


  葉流西看著龍申,意味深長:“怎麽,你還覺得少了?龍老爺子,我提醒你一句,整個關內,也隻有我願意去做這樣傻的交易了,但凡我咬個牙狠個心,這三個人我不要了又能怎麽樣?”


  龍申沉默。


  確實,他該感謝葉流西居然會心慈手軟。最初聽到這樣的交易條件時,他甚至疑心葉流西是不是在作弄他們:三條人命而已,哪有資格跟黑石城相提並論?感情用事的人果然難擔大事,葉流西一手好牌,也許會因為這三個人打爛的。


  葉流西說下去:“還有,阿禾說漏了一點:所有的交易,都以昌東活著才成立……我知道心弦一續三年,為昌東續命,換來的是13個黑石城的三年平安。”


  心弦的確隻能一續三年,這附加條件不算太過分。


  龍申抬手接過阿禾手中的筆,從地圖的13處橫拖而過……他要的那塊安全區域裏,既包括方士城,也包括羽林城。


  簽老太太和趙觀壽不約而同,都暗自鬆了口氣,龍芝臉色鐵青,卻又無計可施:早預料到了,幾個老家夥肯屈尊來,就是做好了準備要低頭,不然來幹什麽呢?


  葉流西微笑:“那撥弦吧。”


  她看著龍申擎起鏈子,看著他用拇指和食指從鏈端慢慢抽取出顏色已然趨近灰敗的心弦,眼前忽然有點模糊。


  龍申三根手指緩緩搭上弦身:“葉流西,撥弦收弦,都是頃刻之間,你就不怕我出爾反爾,現在要了昌東的命嗎?”


  葉流西垂下眼簾,語氣分外平靜:“我怕什麽?你續的是昌東的命,也是你們這些方士和羽林衛大族的命。你當然可以現在就殺了昌東,反正有整個黑石城為他陪葬。”


  龍申心裏歎了口氣,指尖微彈間,那線心弦慢慢亮起。


  李金鼇留心看他指法,一顆心砰砰亂跳:龍家的秘術,應該是指法結合咒術一同進行的,現場看隻能學個皮毛,但管它呢,能學一點是一點,葉流西吩咐了,他就認真照做。


  很快,龍申引弦歸鏈,將鏈子遞回給葉流西。


  葉流西看向地圖未被圈劃的部分:“給你們提個醒,我原計劃三日後攻城,這計劃並不準備更改。你們有13的城池是安全的,三日內交出江斬,能保住另外的13。至於高深那13,我看沒什麽指望了……”


  “要麽這樣,你安排金羽衛配合我,我抽空去一趟黃金礦山,高深如果真躲在礦山裏,你們怎麽找他都不會出來的,但我去就不一樣了,他聽到我的聲音,會主動露麵也說不定。”


  “如果我在礦山找到他了,這13,我還算你們的,怎麽樣?”


  龍申點頭:“這樣再好不過了……流西小姐還有什麽要求嗎?”


  葉流西說:“有啊。”


  她看似無意地瞥了一眼龍芝,看回龍申時,重又莞爾:“三年過得很快的,到時候,又要麻煩你撥弦了……我這人說話不中聽,老爺子年紀這麽大了,也不知道還能撐幾個三年,我希望龍老爺子能盡快選個聽話又明事理的接班人,我說的接班人,可不是指龍芝啊。”


  ……


  車子緩緩開動,龍申回頭看了眼越去越遠的談判帳篷,又伸手拍了拍龍芝的手背,語氣不容置疑:“你也聽到了,三天內,選個時間,把江斬送回去吧,一個廢人,換13個黑石城,這交易合算的。”


  龍芝咬牙:“她說什麽就是什麽嗎?她要把我換掉,你也照做嗎?”


  龍申說:“龍芝,形勢不如人,就先示弱伏低,再徐徐圖之。人生總有起伏,葉流西不也曾經一敗塗地嗎,她都能東山再起,咱們也未必不能卷土重來。”


  龍芝心頭一突,抬頭看向龍申。


  龍申的臉色還是淡淡的,沒什麽表情:“你想要江斬,其實很容易,等天下都是你的,他也自然就是你的了……現在把他送回去,就當放羊暫時出去吃草。我們先保住13的黑石城,又13,再13,有了立足地,有了喘息的時間,什麽事辦不成啊?”


  “不過龍芝,你記住我的話,真到了那一天,別像葉流西那麽蠢:給敵人喘息的時間,就等於是給自己的墳塚開挖了第一鍬。”


  龍芝唇角浮出笑意,輕聲說了句:“我知道了。”


  唯恐夜長夢多,葉流西第二天一早,就帶隊進了魂魄山門。


  這裏還是老樣子,九個月前的那場大震都沒能讓黃金礦山改頭換麵,如果硬要說有什麽不同,那就是重修的金爺臉了……以前的金爺臉很自然,隻是山壁上象形的洞穴組合,現在就像是整容動了刀,鋼筋作骨,石塊堆疊,水泥彌封,怎麽看怎麽格格不入。


  葉流西把礦上負責做飯的都叫來問話,隻一個問題:近幾個月來,有沒有大批量地丟過食材?

  這完全是基於自己的經驗:從前穴居在礦道裏,沒認識江斬時,總要想方設法偷吃的,不敢經常出來,怕露了行跡,所以每次都會盡量囤多些東西,幹饃、鹹肉、鹵醬,有一次,還直接順走了一壇醃鹹菜。


  高深總要吃飯的。


  但問話的結果出乎她的意料,夥夫們表示一切都正常,丟食材的事不是沒有,但查看下來,基本都是老鼠作祟。


  葉流西讓所有礦工撤出礦道,讓人用車載喇叭擴音器朝礦道裏喊話,幾個小時下來,漫山遍野回響不斷,很多人耳朵裏都出現幻聽了,那些黑洞洞的礦道還是依然故我。


  阿禾泄了氣:“西姐,高深會不會……逃出去了啊?”


  不會,魂魄山門沒開,金池的外接通道口後來又被鐵水焊死,炸山堆壓,從根本上杜絕了出逃的可能性……死在礦山倒是有可能,但這麽久了,屍體總該能被發現的。


  葉流西沉吟了一下:“我進礦道吧。”


  她從礦上要了套幹淨小號的工裝穿上,戴了頂鐵製盔帽,係緊皮帶,紮緊靴口,看上去還真像個礦工,阿禾要跟著一起去,葉流西沒讓:“你跟不上我的,江斬說我進了礦道,動作比地老鼠還利索……放心吧,這裏也算我的老家了。”


  這話不誇張,除了荒村,礦道是她住得最久的地方,創立蠍眼之後,總要輾轉遷徙,反而居無定所。


  礦道裏沒有白天夜晚之分,人都撤出了,悄靜無聲,像極了那些數不清的一個人在礦道裏穿梭摸索的夜晚。


  葉流西幾乎不需要借助盔帽上的礦燈,熟稔地轉彎、斜進、溜身滑下側道,探身翻入高處不引人注目的洞穴……那些熟悉的地方,很多都已經坍塌湮沒了,有些還在,一縷縷牽連著她那些黑暗裏的過往。


  昌東說得對,隻有被人善待,才會想著善待別人。


  卑微、羸弱、朝不保夕時,人就活得像求生的螻蟻,做什麽都偏私。


  就好像她當初救江斬,可不是因為憐憫。


  那時候,江斬剛下礦道不久,她就注意到了,常躲在暗處窺伺,像狼端詳自己的食物。


  她覺得江斬會活不下去的,文質彬彬的少年,和周圍那些五大三粗言辭葷劣的礦工格格不入,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又長得太過精致漂亮。


  她不止一次聽到那些身上傳出髒臭味的男人私下議論說:“可惜了,礦上沒有女人,什麽時候弄他一把,反正長的不比女人差。”


  真可憐,但她沒起同情心,她也可憐……她好多天沒洗過澡了,她住的洞裏掛滿了蝙蝠,有一天晚上,不知道哪一道山縫漏水,把她睡的地方給浸了,她覺得自己活得還不如蝙蝠。


  她沒空同情別人。


  但發生了一件事,讓她對江斬刮目相看:他把拗折的細小鐵片塞進那個老打罵他的工頭的饅頭裏,若無其事走開,悶頭幹活,那個工頭指頭摳扒著喉嚨說不出話時,他還關切地上去圍觀。


  江斬身上,有跟她一樣的東西。


  然後就到了那天晚上,收工之後,江斬被兩個男人堵到了礦洞深處,拚命掙紮時,她像野獸一樣衝出來,手持磨細了一頭的短鋼筋,一把紮進其中一個男人的胸膛,然後和另一個男人翻滾在一起廝打。


  力氣沒人家的大,那個男人奪過鋼筋,把她肩膀紮了個對穿,那一刹那,她居然沒覺得疼,而是近乎荒唐地想起自己在外流浪時,垂涎過的噴香的肉串。


  也是鐵釺把肉塊對穿。


  想殺她沒那麽容易,她凶悍地又踢又咬,最後,江斬抱了塊石頭過來,狠狠砸爛了那人的頭。


  兩個十三四歲的少年,一身的血,一身的爛臭,在礦洞裏愣愣對望。


  再然後,江斬忽然哭了,說:“你……流了很多的血啊。”


  葉流西覺得喪氣,她最瞧不起要死要活哭哭啼啼的男人,她又不是沒受傷過,她有經驗,自己會好得很快的。


  她站起身,捂住傷口掉頭就走,江斬像個小尾巴,一直跟著她,走過一條礦道,又一條,一邊走一邊伸手抹眼淚,把臉上抹得黑一道白一道的。


  葉流西終於停下來,回頭看江斬,說:“首先,咱們得把屍體給埋起來,被人發現就不好了……”


  ……


  情誼生於殺人放火,長於狼狽潦倒。


  那以後,江斬總偷偷進來找她,給她帶吃的,把自己的枕頭送給她,因為她抱怨過睡覺時硌腦袋,還偷帶她去礦上的澡堂洗澡,看著隔簾下流出來的黑色的肥皂水,歎氣說:“青芝,你身上太髒了。”


  葉流西說:“關你屁事,還有,不要叫我青芝。”


  她不喜歡青芝這個名字,青色的小草,聽起來一點氣勢都沒有,盡管江斬跟她解釋過,靈芝比小草值錢多了。但她不追求值錢的人生,她希望自己可以呼風喚雨,做關內最有權勢的人,把那些害她的、欺負過她的人,都狠狠踩在腳底下。


  終於有一天,金蠍帶路,讓她找到了厲望東埋下的那個箱子。


  ……


  出了礦洞,葉流西有些疲憊,沒找到高深,反而重溫了一遍自己那些不見天日的過往,像陰暗角落裏久置的濕拖把,髒水淋漓,永遠不幹。


  阿禾迎上來:“西姐,咱們先回去吧,慢慢來,隻要高深還在礦山裏,總有一天,會有消息的。”


  也隻能這樣了,車子駛離時,葉流西最後回頭看了一眼礦區,新修的金爺臉是張麵色頹喪的老臉,目送著一行人遠去。


  葉流西心裏一動,大叫:“停車!”


  從前的金爺臉就是禁地,九個月前,金爺發了狂,從山腹裏竄出了一回之後,那裏更加成了禁地中的禁地。


  沒人敢進,送進去的祭品倒是成倍增加了,都寄望於金爺吃了睡睡了吃,別再地裏翻身。


  葉流西走到通道盡頭,讓人合力推開盡頭處的那塊喉板……這是金爺的咽喉,它想進食時,用力吸氣,喉板就會打開,那些豬羊牛牲,如被大風吸附,盡數從這裏滑入。


  穿過祭祀坑,到了斷崖口,一眼望下去,沒有異樣,金爺重又變回那副老年癡呆的模樣,半截身體伏在金池邊,很久才會不耐地動上一動。


  阿禾有點失望:“還是沒有啊。”


  崖口處已經修了道垂到底的鏈梯,葉流西抓著鏈梯下來,走近金池。


  在崖口時看不真切,現在走近了,才發現池邊零散著很多肉骨,她用左手抓起了看,又送到鼻端去聞:都是生啃的,沒有用火加工過。


  金爺吃東西都是大開大闔,不可能會吐骨頭的。


  葉流西隱隱有點不安:“高深?”


  池水漾動,聲音在穹洞裏回響,阿禾正帶人從鏈梯往下爬,葉流西喝住她:“你們都先出去,在外頭等我。”


  阿禾她們走了之後,穹洞裏安靜得近乎異樣,連高處的滴水聲都聽得清晰,金爺的眼睛大得像銅盆,在半空中直對著她。


  葉流西說:“高深,你在不在?早就想來找你了,戰事吃緊,一路打,一路被圍堵,前些日子,才打到了黑石城。”


  “九個月前,我把昌東、肥唐還有小柳兒送出關了,那時候才知道你被人掉了包。我一直通過趙觀壽找你,但是沒結果。”


  “如果你還活著,就出來跟我見個麵,過些日子,等黑石城這裏的形勢穩定些了,我打算出關,想把你一起帶出去,都九個月了,小柳兒她們一定很掛念你。”


  還是沒有回應。


  難道是自己的推測出了錯,高深不在這兒嗎?

  葉流西站了會,終於轉身走向鏈梯,走了兩步,還是忍不住回頭:“這次出去,不能帶上你一起的話,小柳兒估計會很失望,但沒關係,我會讓她別著急的:一天找不到你,搜索就不會停,反正我現在多的是人力、物力、財力,我就不信……”


  她驀地住口。


  幾乎是同一時間,伴隨著嘩啦水聲,有人扒住池邊塊石,從金池裏冒出頭來,**站上岸邊。


  葉流西呆呆站著。


  這人身形高大,偏瘦,從臉到脖子,大部分地方都長了金色的蛇鱗,一塊一塊如同風疹……這蛇鱗沒入衣領,顯然是大幅蔓延到了身上。


  葉流西下意識看他小臂。


  也沒了,她記得,那裏原本紋了一株瘦伶伶的細骨梅花,現在也沒了,盡數被鱗片覆蓋,但她還能認得出他:初見的時候,他耳廓上方鑽掛了個環。


  這環還在,原本銀白,現在已經被左近皮膚上的蛇鱗……映成了金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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