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太子孽緣
雲斂影住在我隔壁的白湘苑。今天糕點被雲昕遙那家夥吃了精光後,我的肚子可是遭罪了。我摸著肚皮掏出雲斂影給我的令牌,對著那群黑壓壓的士兵微笑了一下,他們才齊刷刷地分成兩隊,讓我進去找禦史中丞。
我走進白湘苑,直截了當跑去西廂雲斂影的寢閣,今天和一往不一樣,寢閣門緊鎖,我上前扣了扣門,輕聲喚道,“斂影哥哥?”
閣門裏隱隱傳來咒罵聲,“你憑什麽對我這樣?”我頭皮發麻,向後退了幾步,我好像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吧。
半頃,房門還是沒有動靜,我好奇地湊上前去,學前世古裝戲那樣,用手指蘸了點唾沫,在窗紙上戳了戳,很可惜,它是布做的,戳一兩下戳不開,我索性拉開閣門,漏出一條小縫往裏瞄。
光線有些昏暗,雲斂影站在一處,臉龐掩在陰翳裏,另一邊位削瘦公子身著紅衣,看不清容貌,向他疾步走去,道,“斂影你別鬧……”說罷竟欲去抱住他的腰,雲斂影轉過身推開那公子道,“我實在受不了了!”
那公子被掙開後顯然有些惱怒,冷冷道,“受不了什麽?”
“恕臣無能,一直我一直懂不了殿下的想法。”
那紅衣公子倒是淡然起來,“你又想懂得什麽?”
“你憑什麽這麽對我?”
那公子不緊不慢道,“東宮這麽大,我寵幸的人多不勝數,斂影又何必祈求獨寵。”
雲斂影顫抖著退了幾步,笑道,“殿下何必讓斂影難堪,如果耽著我曾經救過你的情誼而將就著與我糾纏的話,還不如去找你最喜歡的那位。”
那紅衣公子軟聲道,“斂影……”,說著走近斂影幾步。斂影向後退到,“殿下你說話一直留一半,殊不知那留下的一半就是你最嫉恨別人說的,別的我不說,就拿東宮那千萬男倌來說吧,哪個你又真的碰過?”
那公子冷道,“這對你來說有何不好?”
雲斂影冷笑,“殿下素來有潔癖,官兒清身還是怎樣都不曾動過,最多狎語幾句便草草結事,連昵弄都不曾有過,何必自欺欺人對臣摟摟抱抱,殿下心裏恐怕也是萬分不願吧。”
隨後一陣沉默。
哎喲喲,聽到這裏,我把頭向裏側了側,這可是重磅消息,這個紅衣公子估計是太子月汐顏殿下,雖然說他們之間傳遞的信息不甚清晰,但有一點我道是明白了。
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雲斂影喜歡太子,太子卻早已心有所屬,這還不算重磅,重磅的是太子殿下居然不能人道。想到這裏,我不由聯想起後宮裏那一大堆幽怨滿麵的藍顏們欲求不滿的模樣,賊賊地笑笑,卻不一時忘形笑出了聲響。
屋內傳來一個聲音,“姑娘在外站了許久不累嗎?”
頃刻之間頭皮一陣麻涼,聽著耳邊風馳電掣“咻”的一聲聲響,我險些嚇暈過去。
我心驚肉跳地看著閣門框欄上入木十分刺在我頭頂正上方的三根紫色長針,僵著臉,硬著頭皮扳開門縫。
兩位公子一位愕然,一位冷然,分立在閣房兩側死死地盯著我。
霎時間汗如雨下,我摸摸已經濕透的後襟,表情頗有些不自然。盡管如此,我還是上前恭敬地行了個禮,“草民知景拜見太子殿下。”
太子道,“父王把你交給我處置後你竟敢擅自亂跑了。”
我擦擦額間的汗道,”草民不敢,隻是找找雲哥哥有要事相商。”
太子道,“何事?”
我遲疑了一下,覺得不說他怕是會立刻用針把我戳成篩子,頓了頓,抬起頭道,“我去找一朋友敘舊,帶在身上的糕點全被他吃完了,於是想向雲哥哥要一些慰勞肚子。”
“哪個朋友?”
我義正言辭道,“新月閣那位。”然後打量了月汐顏幾眼,又慌亂低下頭來。
聞言後又是一片沉寂,我猜想雲斂影的臉色也不好看,於是偷瞄了他一眼,他寒著臉,竟然頗為幽怨地看著我。
過了一陣,又是一陣緘默,而我的肚子居然應景地叫了一聲。
我的汗珠從臉頰處竄到脖子根。我開始糾結是否該抬頭請罪,過了半刻,終於仗著膽量抬起頭來,卻發現視野所及之處,隻有朱紅的家具和大大的書案,兩人已不見蹤影。
再次回到我寢閣的時候,我倒是被一驚雷消息劈得從頭到腳一陣發顫。
事情是這樣的,我回家之後,雲斂影在那裏等我,他叫一個小廝送給我糕點後便一直沉默不語。那麽寂靜尷尬的情況下,我一口一口嚼著糕點,暗自揣摩著他的臉色。
他突然發言道,“月汐顏說的話你可曾聽到?”
“嗯。”
“其實這東宮我最恨一個人。”
“誰?”
他頓了頓,道,“你可知狀元有一個兒子?”
我當然不知道皇宮裏的這些事,放下糕點,驚愕地合起手道,”不知道。”
他道,“你先答應我不要告訴別人這件事,可好?”
“嗯。”
半晌,他緩緩道,“狀元的兒子便是雲昕遙。”聽了這句話後我嘴裏的糕點直接掉了下來,我愣了半天後道,“所以雲昕遙是我們的仇人?”
他點了點頭。
我怔了一下,開始撫額。
其實這還不是讓我最驚惶的事,我剛吃完東西不久,一個小婢便闖進我的住宿,抓住我的衣袖,想要說什麽話,突然看到我身旁的雲斂影,略有些驚訝,然後緊抿嘴唇,不語。
我把她領到我的暗閣裏道,“有什麽事?”
她跪了下來,滿臉淚水,梨花帶雨,“知景姑娘你一定要幫幫我家公子,再晚一步他的命怕是沒了?”
我心也慌了,隱約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你家公子是誰?”
她磕磕巴巴道,“雲昕遙公子。”
趕到新月閣的時候,我也被嚇了一跳。,春風料峭,雲昕遙無力地憑在美人靠上 ,竹竿身子骨上罩著一淡藍衣衫,臉色失盡血色。
我火速上了樓,大步向前近了他身,想都沒想摸了摸他的額頭,手心傳來的溫度滾燙非常,這時我才發現他身上全部都被浸濕。
這時旁邊現出個人,道,“知景姑娘自身難保,又何必管他?”
聽這音色,我全身僵硬無比,扭過頭來,一削瘦公子身著紅衣,眼眸空透,含著十分嘲諷。我咬緊牙,索性豁了出去,道,“殿下對他做了什麽?”
他淡笑,冷冷瞟了我一眼,三隻紫針接踵而至,我倉皇側身,還沒來得及閃躲,紫針已刺入皮肉,紮得我胸口生疼,我顫了幾步,急忙抓著一旁的美人靠,才勉強穩住陣腳,喉頭卻一甜,我艱難抬頭,硬壓主那口血氣。
他別過我,徑直走向雲昕遙,不由分說甚是強勢地摟住他的腰,對他耳語道,”我說雲公子這幾天不吃飯是為何事,居然勾引起女子了?剛剛還怕東窗事發想在我麵前跳河自殺嗎?”言罷,瞥了我一眼道,“你討厭雲斂影罷了,跟我說便行,何必纏上他青梅竹馬的妹妹?”
我強忍著疼痛,翻了翻白眼,勾引個芭樂,姐姐和他明明清白得很,比清水還清,這叫伯牙遇子牙,高山遇流水,男女友情純粹得比珍珠還真。這個月汐顏也真是厲害,長得比那雨妃都妖嬈萬分,披上女裝怕是雌雄莫辨,還怕我去勾引雲昕遙個斷袖。
雲昕遙麵色蒼白,冷冷道,“月汐顏你又是何必?我死了一了百了就不礙你的眼睛了,你又何必牽扯別的人進來。”
太子殿下勾起他的下頜道 “我喜歡看你這模樣,欲拒還迎。可你就是這個賤命,不聽我的,接近你的都得死。”
我狠狠啐了口血。
雲昕遙看看我道,“你放過她,我便不會尋死。”月汐顏看了我一眼,道,”她自然不會死,但我會把她交給儒雅墨處置。
“你……”
“你與我無條件可講,你早點識相她也早點脫罪。“雲昕遙氣色更加蒼白,狠狠地瞥了月汐顏一眼,無力道,”我答應你。”
就這樣,我不明不白地被再次被送到了儒雅墨的手裏 ,這回連哥哥雲斂影都束手無策了。那三根紫針尚插在身體裏,疼得我牙齒都快碎了。
我苦笑地看著雲斂影,沒有底氣地安慰他道,“我會很好。”他說絕對想方設法讓我逃出朝廷,把我的手都握麻了之後才依依不舍地離開天牢。沒錯,我被關進天牢,這次不是儒家監獄,而是煙沙國真正的天牢。
雲斂影告訴我說皇上抓我其實為了探出狀元的同黨消息,他說雖然狀元和我家都被平反了,但留下我這個獨苗肯定另有所圖,十有八九我有狀元的同黨。太子在我入東宮時偷偷調查了我許久,也找不到可以懷疑的同黨對象,倒是發現我和雲昕遙“勾上”,於是太子向皇上上奏,大概是這個意思,“知景此人是一隻孤鴆,翻不起浪,我殺了她要找一把好好的殺鴆刀,還可能把血濺在袍子上,洗幹淨也麻煩,還不如讓儒家找一把刀,把她直接了當就行,興許還可以從冠中取點鶴頂紅。”皇上欣然答應,於是把我關進大牢,等過些時日再交給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