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斷袖逢場
我深吸一口氣。“三尺之岸,虛車不能登也。百仞之山,任負車登焉。何則,陵遲故也。”淩遲這種刑罰,慢功出細活,行刑過程極其緩慢殘忍,這幾天聽到好多人死於這種刑法了,可見這個月子涵也很是殘暴。
小心肝抖了一會兒後,我轉到最重要的問題上,“你和太子是什麽關係?”
他眉頭一蹙 ,神色倉皇,顯然沒料到我會問他這問題,停了一頓道,期期艾艾道,“並無關係。”
我站起來,拍拍袖子,“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回答你的問題了。”
他起身拉住我,“小景你遇到了什麽人?”
我瞧見他腰間的一塊令牌,墨玉質地,上麵刻著一字“月”,笑道,“遇到什麽人又怎樣,哥哥連自己的事一點也不願意透露給妹妹,我也有權利不把私事告訴你吧。”
他眼睫顫了顫 ,道,“我可以告訴你,但你不要發表任何意見。”
第二十四章 落鴛公子
晚上,我可是輾轉反側睡也睡不著。綜合考慮了下雲昕遙和雲斂影說的話,我總算弄明白了一些真相。
太子月汐顏十二歲時被一個小孩救過,那人名叫“雲斂影”。這一救可好,竟讓月汐顏對雲斂影一見鍾情,從十二歲那年便昭告天下要酬謝那救他性命的小少年。我長兄雲斂影及冠那年揭榜入宮,太子見到救命恩人著實歡喜,便向皇帝請令將他封為禦史中丞 ,這也是我哥哥雲斂影為何平步青雲的原因。可說實話我倒是很有疑問,雲昕遙告訴我說是他小時候救了太子殿下,而我哥雲斂影及冠之前為了避免是非可是未出家門,問到他在哪裏何時救的太子,他也期期艾艾說什麽記不清了,倒是雲昕遙說得很清楚,什麽霧郡郊外小樹林,什麽小橋傍溪呀,什麽什麽的怎麽看也不是憑空捏造的,到底誰說的是真話我也無從分辨。
雲斂影說皇帝把處置我的權利交給了太子,而太子又是一個大忙人,所以這些日子我大不必驚惶。他還道外人不知道雲家有兩個子嗣,如今我的身份已經暴露,為了防止節外生枝,我最好別透露他的身份,說到這裏,他神色肅然,“我是城南徐家所養,與韓府也相距不遠,我已向外人道我倆是青梅竹馬,你喊我哥哥還是可以的。”我雞皮疙瘩掉了一地,悻悻道,“雲哥哥。”他聽得也十分受用。
我說,“那日一個叫雨妃的妖豔男子說我是你青梅竹馬小妹時,我可惡心了一陣。”
他笑眼盈盈,“和我青梅竹馬有何不好?”
我道,“你這喜歡月汐顏的斷袖說了這句話也不考慮考慮後果,青梅竹馬如何叫的,傳到月汐顏那你不怕他吃飛醋嗎?”其實這個理由還是有些冠冕堂皇,我真正擔心的可是項上這顆腦袋,我的確挺怕太子的,昨天又得知太子找了雲斂影這麽多時日,想必是歡喜他不得了,斷袖戀愛和少女陷入戀愛一樣都無可救藥,哪天他惦記起他愛人斂影這有一個“青梅竹馬”小妹時,沒準心情不爽,一念之間就把我給砍了。
雲斂影道,“你又何必擔心,他從未擔心我喜歡別人。”這句話第一次聽的時候我倒是不懂,揣摩了雲哥哥臉上浮現的一絲苦笑後我也不懂,直到後來的後來一幕的出現才讓我豁然開朗。
我挑了挑眉,道,“那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雲斂影修長的手指伸了過來,撥了撥我額間零碎的頭發,“我當初接近太子是為了爭取功利,如今……”輕歎了一口氣,“我打算官職坐穩後在慢慢升遷,從長計議,狀元已死,我的複仇中心便是儒府,隻是我形單影隻,勢力孤微,還得從長計議。”我煞風景道,“你是真看上太子了?”
他顫了顫,嘴唇有些蒼白,隨即歎道,“這世上哪有那麽的喜歡與不喜歡。”我心裏微痛,看著哥哥如此這般,想起以前的事跡總總,竟然也有些觸目傷情。
我道,“如今這世上最親的人便是你,和我說真話的也是你。我這人有些直率,也說不了什麽好話,但怎麽說我也有過悲慘的感情遭遇,大概你也有所耳聞,你想想我的衰事後心裏怕是會好受一些。”
雲斂影一怔,道,“還沒有這麽損自己的人,你的事我以前也聽說過一些,過了就好。”
我正色道,“你這句話說得真讓我喜歡,但我是不能忍的人,我要把劍術練好後,參加下一屆武林盟會,等到我成為一代宗師後,我要收收徒弟,”頓了頓,神色嚴肅道,“專收被拋棄男子拋棄的薄命女子為徒,成立敗華派,專門收拾像韓香禮那般薄情的男子。”
他道,“你還對他執迷不悟。”我笑道,“隻是為爭一口氣,何謂不悟。”
“那你還想報父親的仇嗎?”
我道,“我曾在你出現在我生命之前想過此事,報仇是絕對要報的,但你是長子,報仇之事你來主辦更好些,我暗中扶持你便是,再說……”我甚是惆悵地說,“我從未見過父母,又無依無靠了這麽多年,為沒有見過的父母報仇,實在提不盡興來。”
這幾天困在太子宮中,我倒是不敢弄出什麽聲響來。別人說太子是個徹底斷袖,龍陽之癖分桃之事樣樣行過,我看不然。雖然說東宮男倌男妃成千上萬,形形色色,但看上去個個百無聊賴,換句話說便是欲求不滿。這太子也真是強悍,豢養這麽多小官果真是龍馬精神,非逼得自己哪天操勞而亡不可。
入住太子門客宿地倒是有個好處:一有時間我便可以跑到新月閣那裏找找雲昕遙。說到這裏我還真是納悶得狠,其他小官住的小宮富麗堂皇,奢華有餘,就連西廂那不是特受恩澤的葉官的小住所也是蓬蓽生輝,堂皇閃亮,上次路過時,還有幾個小生端著晶瑩剔透的芙蓉糕送進閣中看得我真是心中生饞。我多日去新月閣也想撈撈太子給雲昕遙恩賞的油頭,但每當來到他那清冷小閣,骨子便冷得發寒,別說糕點了,就是瓜子花生什麽的也是小碟小碟擺在桌子上,硬著那翠色的青竹桌印,越發稀少冷清。雲昕遙也沉得住氣,腰杆瘦直,端著古箏,指尖點點,琴弦瑟音傾滑而出,和著小樓蕭瑟的背景,讓我眼淚幾乎快要掉下來。
於是我自掏老本,每次拿著月汐顏賞給雲斂影的糕點予雲昕遙吃,看著他那消瘦的身板,心裏還真不是滋味。
我終於知道雲昕遙當初和我去空府時中途那般難過了,我那時千不該萬不該問到他的心上人身上了,他對太子癡情一片,而太子竟待他如此薄情,實在讓人唏噓。
我坐下,綁了幾個玉指甲後把手指端到眼地下仔細端詳端詳,”哎呀,雲兄,你這玉指甲紋理均勻,透亮玉滑,真是件寶貝。”
他抬頭,搖搖扇子道,“知景你也用過玉指甲?”
我道,“可不是嗎,隻是一妖人屁股太大,坐碎了它,我可寶貝了它好一陣。”雲昕遙輕笑,挑了一壺酒,拈一塊我帶來的糕點含到嘴裏,”舊人舊事不必再提,今天哥哥帶你耍樂子可好?”
我道,“今遭你吃錯了藥麽,怎麽如此灑脫。”
身後突然傳來一陣笑聲,“落鴛公子向來喜歡扮演醜角,這才是他的本性使然。”
我回頭一看,不禁皺眉,湊到雲昕遙耳旁,小聲道,“這雨妃一直這麽妖嗎?”
雲昕遙接道,“風騷如初,”後來訕訕笑道,“他以前原是落黛四君子,次於雲上一級。”
我了然,視線在那人臉上停了半許,打趣道,“太子口味真重。”
雨妃倒是不惱,隻是剜了雲昕遙一眼,“知景姑娘也在這,真巧了?”說罷拉過一把小椅,不客氣地坐下,“說到落鴛公子,這宮中倒發生許多關於他的風雅事,姑娘可想聽聽?”
我來了勁,頭如搗蒜,雲昕遙無奈地白了我一眼。
雨妃道,“昔日太子殿下要與你那青梅竹馬行風雅之事時,落鴛公子拿著雞毛撣子跑過去說打掃燭台……”
“哦?”我挑了挑眉,看了雲昕遙一眼,他輕咳一聲,假笑。
“上年春季,他被太子打斷肋骨,為泄怨恨,跑到霧郡街頭吐血。”我再次揚眉,眉頭怕是挑向發鬢。我曾經聽說過,前年霧郡街頭的確有個吐血瘋子,瘋言瘋語,竟是雲昕遙公子。
還未說完,雲昕遙突然起身,走到雨妃身旁,拍拍他的肩道,“小雨,那日百花宴是我醉酒亂性,一時情動,對不住你,竟讓你如此胡言亂語,吃醋成性了。”說罷竟然作勢摟住他的腰道,“我也知道殿下未來你閣上數日,要不咋倆再將就將就,互相紓解紓解?”
雨妃倒是被他唬住,臉色潮紅,推開他道,“我隻喜歡太子,你又算什麽?”隨後竟氣憤地拍桌而起,看了我一眼道,“太子討厭的便是他這種性子,你倒是好生小心,否則和他走得太近,腦袋哢嚓落地 ”言罷,甩袖離去。
我道,“雲兄,你竟有這麽不為人知一麵。”
雲昕遙微笑,不知是否眼花,他突然扯出一絲笑意,頗有些猥瑣,“知景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