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抽離他的生命
安樂療養院，依山傍水，風景如畫，四季常青的綠意為冬天的蕭瑟添上幾分亮麗。叫不出名字的白色小花朵朵在雨中搖曳，堅強著不被季節的無情摧殘。
在赫連玦的堅持陪同下，來到十樓的高級VIP病房。
白與粉營造出溫馨的浪漫，清雅的顏色使人心情舒暢。病房很大，家具不多，該有的都有，且十分精致。
穿著紅白相間病號服的雲朵朵坐在窗前，雙手抱膝，下巴抵著膝蓋。寬大的病號服更襯出她的清瘦，俏麗的短發稍長了些，修成甜美的蘑菇頭。
沉浸於一個人的世界裏，對於雲歡顏的靠近毫無所覺。
見到妹妹的那一刻平靜的麵具龜裂了，淚在眼眶裏隱隱閃動。小心翼翼，放慢了動作，緩緩上前。
“朵朵。”聲音很輕，怕驚嚇到了神經脆弱的她。
“……”雲朵朵沒有回頭，亦沒有動，繼續呆呆愣愣看著窗外的雨。
強壓著心中的劇痛，緩緩伸出手放在雲朵朵的肩上：“朵朵，是我，我是姐姐啊。”不堪重負的淚終究滑下，兩道悲傷的濕痕傷了赫連玦的心，
雲朵朵還是沒有動，始終維持著剛剛的姿勢。
當雲歡顏手顫抖得越來越厲害時，赫連玦忍不住握入厚掌。藍眸擔憂著凝著她：“朵朵受了刺激。搶救過來後，她就將自己封鎖，拒絕外界一切。”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他不是告訴她朵朵的病情已經穩定了嗎？怎麽她連都不記得了，都不認識了。
堅強的肩膀一下子被壓垮了，佝僂著背，仿佛這時才感受到寒氣，冷得瑟瑟發抖：“朵朵……朵朵……”無助的呢喃，那一天，那可怕的一幕曆曆在目，淩遲著她的神經。
這一切原本應該是她承受的，是朵朵替她承受了這麽可怕的折磨。
她對不起朵朵，她不是一個好姐姐。不單單沒有好好照顧妹妹，還讓她受到了如此淩辱。都是她的錯，都是她。
悲傷的淚不可自抑，成串成串滑落。
赫連玦心痛如絞，如果可以他多希望替她分擔痛苦，為她撐起一片無憂的天。隻是，在經曆了這麽多的傷害後，她對自己完全失去了信任。
為防止她逃離，他隻有強迫自己站得遠一點，在她認為的安全範圍之內。隻是，他好像太高估自己的自製力，低估了她對自己的影響力。
“小顏，你要振作點。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我們都要有信心。相信你能幫助朵朵走出那片禁錮她的黑暗。”加重她身上的擔子，不是故意為難，隻是不想她崩潰。
赫連玦的話似一道警鍾敲在心關，吸了吸鼻子，推開赫連玦的手。站離了幾步，臉上已恢複平靜，崩裂的痕跡已經修複。
她又是那個勇敢堅強的雲歡顏，同時也繼續將他關在心門之外。
“謝謝你，赫連總裁，你先回去吧。”客套的感謝，冷硬的逐客令。她已經開始一步步行動，欲將他趕出自己的生命。
一開始就料到她會有此一舉，但想像和真實總是有差距。隻覺得腦子一陣嗡嗡作響，心被針密密麻麻紮著。
知道她現在有多麽痛，不想讓她繼續為難自己。“那好吧，我先回去，你就在這裏照顧朵朵。”其實，極度不舍，不願，卻仍要離開。
如果可以，他隻想守著她，照顧她。告訴她不要怕，他會一直一直陪著她的。可現在他成了她痛苦的源頭，他的存在不能給她絲毫安全感，反倒是傷害。
別過臉不去看赫連玦，走到雲朵朵身邊，蹲下來，輕聲細語：“朵朵，你還記得嗎？小時候有一次我們一起去爬山……”陷入回憶裏的聲音有一絲童真美好的甜，更多卻是被現實無情摧殘的澀。
看似一直在跟雲朵朵說話的雲歡顏實際上她不由自主地注意著赫連玦的存在，直到他在一聲幽幽輕歎後，掩門離去。
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已然關上門擋去他的身影。一絲痛自心底蕩起，縷縷幻化，彌漫整個心腔。
一再提醒自己，她與赫連玦是倆個世界的人。錯開季節的花，被霜冷打殘。命運一開始就注定好了一切，她必須承受起後果。
搖搖頭，甩掉那份縈繞心間的痛。她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照顧好朵朵，讓她早日好起來。爾後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
“朵朵，朵朵，你看看我，我是姐姐啊，朵朵，你不要這樣，傷害我們的魔鬼已經死了，化成灰了，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朵朵，現在我隻剩下你一個親人了，隻剩下你了。”不管她說什麽，雲朵朵都沒有反應，呆呆望著窗外。
目光清澈無邪，卻像隔了一層誰都敲不碎的膜。不認識她，將自己囚禁在她自認為安全的地方，聽不到，看不到她的無助，她的呼喚。
不知說了多少話，雲朵朵仍無動於衷，雲歡顏終於崩潰了。其實，她並不堅強，隻是必須戴上厚厚的殼，才能稍稍保護那顆已經千瘡百孔的心。
淚水衝破了偽裝，抱著妹妹放聲痛哭了起來。哭盡委曲，悲傷和驚惶。她怕，真的好怕。世上唯一的親人若一直這樣下去，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可是，她的命是媽媽用命換來的，她必須好好活著，必須堅強勇敢。
淚水傾盡了悲傷，雲歡顏強打起精神來照顧雲朵朵。那次輪奸的事給她留下了太可怕的陰影，她走不出來。
在醫生的建議下，雲歡顏每天陪雲朵朵去散步，與她同吃同睡，給她講以前快樂的事。隻要還有一絲希望，就算演獨角戲，她也會很認真。
她說了千萬句，隻要朵朵能聽進一句，她就成功了。
陪伴朵朵的日子變得簡單了起來，就算夜靜更深那個高大的身影會鑽入心扉，挖動裏麵埋葬的痛。她也隻能任其慢慢習慣，慢慢愈合。
幾天的陰雨過去，天空十分晴朗。水洗過的空氣沁人心脾，風中飄來陣陣花的幽香。雲歡顏決定帶妹妹出去走走，呼吸呼吸空氣。
所幸，雲朵朵雖不認識她，卻沒有排斥她。或許潛意識裏她知道她，看懂她的關心和焦慮。醫生說，朵朵剛開始時還有暴力和自虐的傾向。
一度被隔離，現在她的情況已經好了很多很多了。
這樣的消息無疑是嚴寒霜冷裏的一抹陽光暖暖照在人心上，給她黑暗絕望的人生道路上灑下一縷曙光。
冬日的暖陽曬得人懶洋洋的，舒服得腳趾頭都卷曲了起來。雲歡顏帶著呆愣的雲朵朵坐在療養院花園的長椅上，指著樹上一冷傲堅強的梅花：“朵朵，你看到了嗎？這些梅花那麽柔弱卻能傲立霜雪中，任憑風吹雨打不屈不撓。朵朵，我知道現在很難受，但隻要不放棄就有希望。朵朵，你放心，姐姐會一直陪著你的，一直一直。”
垂眸不語的雲朵朵仿若聽懂了她的話，渾身顫抖了一下。微微側頭，空茫的眸子綻出驚恐。
妹妹終於對她有了反應，雲歡顏欣喜若狂。緊握著雲朵朵的手，眸中綻著希冀：“朵朵，你聽得到我說的話是不是？你別在這樣囚禁自己了，好不好？朵朵，你別怕，姐姐會保護你的。朵朵，你醒醒，醒醒好不好？”淚在陽光的折射下結成疼痛的冰棱。
雲朵朵突然一把甩開雲歡顏的手，力道之大超乎想像。猝不及防，腳步踉蹌，剛好踩到了地上凸起的石子，雲歡顏整個人往後仰。
“啊……”雙手在空中亂揮，試圖穩住身子，無奈徒勞，隻能認命閉上眼睛，準備承接與地麵親密接觸的痛。
一股熟悉的氣息沁入鼻間，預期中的疼痛沒有到來，她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那特殊的香氣擾亂她的判斷，猛然睜開眼，擔憂的藍眸離自己隻有咫尺。
漂亮晶瑩的藍寶石散發著幽幽淡淡的光，沒了霸氣，驕傲和專製，卻流轉著一種直抵她心靈的痛。離得很近，她看到了赫連玦眼簾下的青紫和眸中的血絲。
剛毅的輪廓呈現出前未所有的憔悴，他看起來過得並不好。
四目相對，火花在空中撞擊破碎，一簇簇，一朵朵，現實和夢境重疊。力氣被一點點抽幹，她整個陷入迷離的零亂裏，竟有些不舍，甚至眷戀起這個懷抱。
“啊啊啊啊啊……”尖銳的叫聲劃破天際，驚醒迷亂的雲歡顏。一直癡癡呆呆，沒有情緒的雲朵朵突然滿臉憤怒，對著她大吼大聲。
雲歡顏又驚又喜，忙不跌推開赫連玦。剛剛的迷亂隻是鏡花水月的一瞬，現在她最在乎，最關心的隻有妹妹。
“朵朵，你別怕，冷靜點，姐姐在，姐姐在這……”說著欲上前擁抱雲朵朵，身後的赫連玦一把將她扯入懷裏。
雲歡顏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撞得七葷八素，抬起頭滿臉怒容欲斥責赫連玦。卻在見到他血跡斑斑的左臉時，沒了聲音，整個人呆若木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