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她的痛驚了他的魂
在赫連玦的低聲呢喃安慰下雲歡顏漸漸平靜了下來，黑暗沒有就此放開她，而是繼續禁錮著她。驚痛靈魂的夢囈不再出口，她蹙緊的眉頭沒有鬆開的跡象，羽睫上懸掛著晶瑩的水露，化作冰棱刺入他心最痛的地方。
修長的手指顫抖著拭去她眼角的淚，動作溫柔到疼痛。藍眸內壓抑不住的悸動湧出，絲絲織成綿密的網將雲歡顏緊緊籠罩。
柳依諾默默無語，看得感動又心痛。他們一起經曆了這麽多風風雨雨，他們應該在一直。盡管很難，但她一定會做到祝福的。
“玦，你的傷口又流血了，我讓醫生來給你包紮一下。”每次雲歡顏被噩夢所擾，他總是圈她入懷，給予無聲的安慰。
卻次次忘了自己也身負重傷，每每撕裂傷口而渾然未覺。
柳依諾理解赫連玦焦慮的心情，從他為了雲歡顏甘願自殘的行為，他已經在向全世界宣布，他愛雲歡顏勝過自己的生命。
一如既往沒有得到任何回答，柳依諾默默退了下去。不一會兒，東方煜陰沉著臉進來。滿臉怒氣，眸中噴火：“你想變成殘廢就早點說一聲，我馬上離開，別毀了我的名譽。”
語氣十分衝，怒氣升騰。手上的動作卻沒稍停一頓，利索取出止血的工具，幫赫連玦上藥。一心全在雲歡顏身上的赫連玦視而不見好友的怒氣，直到他故意加重手力，弄疼他。
蹙著眉，呲牙咧嘴，用眼神指控他的殘暴不仁。東方煜毫無愧疚，繼續認真上藥，仿似剛剛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原本包紮傷口這種小事根本不需要他親自動手，隻是，有些話他實在忍不住必須跟赫連玦好好談一談。
藍眸內升騰的怒氣很快消散，靠著床頭，凝著窗外，仿似看著宇宙的另一端：“如果是關於諾諾的事，你就別說了。她已經跟我說清楚了，我們繼續當兄妹。”
東方煜一怒，貼膠布的手用力一拍，赫連修煜痛得整個人差點兒彈起來：“東方，你……”
“我一向認為你重情重義，可是你的行為太讓我失望了。”重重將消毒用具丟下，鐵盤發出巨響。“諾諾為你做了那麽多，你就這麽棄她於不顧？”雲歡顏的堅強深深震撼了他，可他是個凡人，擁有私心。
盡管佩服雲歡顏的勇氣和大度，在某一方麵他仍是自私的。認識柳依諾在先，是她的主治醫生，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她的病有多重，她承受的痛苦強度是常人所無法承受的。
她能撐到現在，換腎成功，這不單單是雲歡顏的功勞，更是她意誌力裏的堅強。堪稱醫學界一重大奇跡。
他承認他自私，他看不到雲歡顏的好，但他憐惜柳依諾的痛。
“東方，我說過了，這是我跟諾諾之間的事，如果你真是我的朋友就請不要插手。”神情凝重，肅穆。
“你真能一下子就放棄跟諾諾那麽多年的感情？”不死心最後一問。
“東方！”從未有過的嚴厲冷喝，明確表示他不想繼續這一話題。他的感情問題他會自己解決，不需要別人插手。
深深看了赫連修煜一眼，四目相對，兩股同樣強烈的氣流對抗。誰都不讓誰，最後東方煜拂袖而去。
望著好友挺拔卻充滿怒氣的背影，赫連玦知道自己對不起柳依諾。為了自己，她受了那麽多的苦。她對他的愛，任誰都看得出。
盡管她刻意隱藏，為了不讓他有絲毫壓力。甚至無微不至照顧著他和雲歡顏，他並非鐵石心腸，不是看不到她笑容背後的隱殤。
隻是，他隻有一個人，一顆心。他必須明確立場，他不能再造就另一場周海藍的悲劇。他愛雲歡顏，雖不知從什麽時候，但愛的種子就這麽悄然生根發萌，他阻止不了，也不想抗拒。
從小看到周海藍因得不到愛而瘋狂，用各種虐人自虐的方式來緩解心中的痛。他就發誓絕不步上她的後塵，他對柳依諾時一心一意，也會結束得很徹底，不再牽扯不清，釀造悲劇。
他明天要找諾諾好好談一談，她不是想到維也納去進修嗎？或許現在是時候該做決定了。
周海藍已死，他的威脅已消除，應該好好安排下諾諾的將來了。
“唔……”身旁細微的聲音將赫連玦思緒拉回，忙側過身查看她的情況。“小顏，小顏……”低喃的心疼聲聲敲入靈魂。
雲歡顏緊閉的雙眼微微顫抖著，似雨中無比藏身的蝶無力撐起淋濕的翅膀。蹙緊的眉凝聚了許多悲傷，壓出眉心間的皺褶。
赫連玦又驚又喜又憐，已經整整七天了，雲歡顏未真正清醒過。陷入可怕的噩夢裏，身體，心靈皆到了極限，無法再負荷更多。
“小顏。”手指眷戀地碰觸著她冰冷的臉頰，那透明瑩白的顏色疼痛入心。
在赫連玦的聲聲呼喚下，雲歡顏終於費力撐開沾粘的眼皮。“媽媽……”沙啞的聲音裏充滿驚恐，看不到眼前又驚又喜的赫連玦，驚恐喚著可怕畫麵裏的名字。
“小顏，你醒了嗎？看看我，告訴我，我是誰？”驚喜一下子湧入，他語無倫次。
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愣了幾秒。一片混沌的腦子有片刻空白，一下子竟什麽都想不起來。雲歡顏望著自己的眼神那麽陌生，那麽彷徨，赫連玦心懸到了嗓子眼兒裏。
“小顏，小顏，你不認識我了嗎？”驚惶攀爬上心，從未有過的惶恐不安。他怕，好怕她將他從記憶裏抹去。
幹澀的眼球困難轉動了一圈，零星碎片飛入腦海，漸漸拚湊，組成一幀幀模糊又清晰的畫卷。神情從一開始的恍惚到後來的驚惶，痛苦。
迷茫退去，緊緊抓住赫連玦的手：“我媽媽呢？她怎麽樣了？啊！”雙眸染上驚恐，裏麵藏著不敢置信和小心翼翼的期待。
指甲深深陷入肉裏，掐出血珠子來。赫連玦感覺不到身體上的痛，因為心靈上的疼已超越一切。
“告訴我！”憶海裏的畫麵越來越清晰，她需要一個聲音來撐起脆弱的希冀。嗯，她需要一個同盟。
雲歡顏的渴望赫連玦的理解，但他知道欺騙比真相更殘忍。她已經知道，隻是不願相信。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不是幫她自欺欺人，而是助她走出傷痛。
緊緊握著雲歡顏的手，將她攬入懷裏，頭緊緊壓在自己胸口：“小顏，你別怕，有我在呢，我會一直一直陪著。李阿姨那麽善良，她忍受著非人的折磨無非是期盼你們能平平安安，順順利利，健康長大。”
赫連玦緊張萬分，努力想著用怎樣的詞匯可以讓她稍稍平複一點傷痛。第一次知道說話的藝術那麽深奧，他找不到合適的詞匯。
趴在胸口的雲歡顏久久不動，仿佛從未清醒過。赫連玦急忙捧起她的頭，呆呆愣愣的她神遊太虛，靈魂飛出了身軀，飄向不知名的地方。
“醫生，醫生……”一邊焦急呼喚，一邊對呆若木雞的雲歡顏說：“小顏，你哭出來吧，哭出來會好受些的。小顏，你別這樣，不要嚇我。小顏，小顏……”
不管他怎麽呼喚哀求，雲歡顏就是雙目空洞瞪視著前方，不知看著些什麽，更沒流露出一絲多餘的想法。
赫連玦驚亂極了，輕拍著她的臉：“小顏，你聽我說，李阿姨在天有靈，她也不希望看到你這個樣子。小顏，你看看我，看看我……”
雲歡顏不言不動，仿似根本聽不到赫連玦的聲音。
“小顏，看看我，求求你，看看我。”一個“求”字道出多少驚懼恐慌隻有赫連玦自己明白，他從不曾對任何人說過求字。
就算被周海藍打得半死，他都一聲不吭。
但現在所有尊嚴驕傲對他來講通通不重要，如果沒有雲歡顏，他已不知活著還有什麽滋味。
驚慌失措，惶恐不安。此時此刻他已經不是那個隱忍力極強的赫連家二少爺，也不是韜光養諱的赫築總裁，亦非聰明睿智的玦少，他就是一個普通的男人。
為無法分擔心愛女人的痛苦而自責愧疚的平凡男子。
任憑赫連玦怎麽說，雲歡顏就是不言不動，整個人呆呆愣愣。眼睛睜得很大，瞪視著前方，裏麵無波無痕，無驚無恐。
就這麽癡癡望著，仿佛要就此風化成石。
說了那麽多話，雲歡顏一個字都聽不進去。赫連玦低下頭，吻住她冰冷毫無血色的唇。希望將自己的力量渡給她，讓她堅強，讓她勇敢。
一下又一下啄吻著雲歡顏的唇，她如同冰雕，全身沒有一絲人的暖意。驚惶入心，一點點滲透靈魂。
綿密憐惜的吻落在額頭，鼻尖，臉頰，嘴唇……他希望悲傷中的她能感受他的驚惶，他的需要。不要將自己封閉起來，一個人獨嚐悲傷，讓他幫她，讓他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