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到底是誰的錯？
李秋怡的聲聲淒然鑽入雲歡顏耳內，那種發自靈魂的痛，不可抑製。痛到她以為已經是極限了，還能更上一層。
堪比活剮。
“朵朵，你跟媽媽說句話，好不好？朵朵，你別嚇我。朵朵，你說話啊，說話啊！”哭得久了，渾身疲憊不堪。
支撐身體的斷肢流出溫熱的液體，可最令她揪心的是，雲朵朵始終不言不動，連表情都沒有。整個人癡癡呆呆，似乎感受不到外界的一切。
李秋怡驚恐極了，她苦命的女兒啊，上次被潑了硫酸全身嚴重燒傷，好不容易治好了，又遭遇這種非人的對待。
她怕，好怕好怕，好怕她就此崩潰。
“朵朵，媽媽知道你心裏難受，你哭出來吧，哭出來會好受一點。朵朵，媽媽求你了，求你了。”更加用力的抱著雲朵朵，仿似怕自己一鬆手，她便會消失在這密不透風的幽室裏。
母親的聲聲淒厲如針密密麻麻紮在雲歡顏心頭，眼睜睜看著妹妹被人如此對待，那樣的痛與恨不亞於自己親身經曆。
淚在滾燙中冰冷，這樣的折磨還隻是個開始而已。雲歡顏十分清楚，周海藍可以囚禁母親十六年。這次她殺了赫連玦，重新撐權，她不會放過她們的。
“朵朵，你要振作一點，我們不能被打倒。周海藍壞事做盡，她一定會有報應的，老天爺不會讓她繼續得意的。”恨恨的語調，恨恨的目光滿是絕望。
她不知道她們三個老弱病殘能不能堅持到上蒼懲罰周海藍的那一天，她知道目前的每一天都是煎熬，能不能撐過去，還是個未知數。
突然，一直沉默的雲朵朵狂笑了起來。一把推開李秋怡，重心不穩的她頭重重磕在床上。原就傷痕累累的臉上又腫起了一個大包，顧不得疼痛，驚惶叫道：“朵朵！”
“都是你們的錯，可為什麽被懲罰的人會是我？我做錯了什麽？我唯一的錯就是投錯了胎，不該生長在你肚子裏。”指著已經支撐不住趴倒在地的李秋怡，赤紅的恨意在眸底流轉。
“你為什麽要生下我？為什麽？”話如刀字字剜在李秋怡心頭，挖出血肉。“小時候我被人嘲笑，是沒媽的孩子。既然當初你不能出現，現在為什麽還要來害我？你不是我媽媽，你是魔鬼，魔鬼！”淒厲的喊叫，麵目猙獰。
雲朵朵的話比周海藍的鞭子還可怕，每一下都抽得她遍體鱗傷，啞口無言。
同時震驚疼痛的雲歡顏看到這一幕，心揪成團。她理解朵朵現在的恨與痛，但她不能怪媽媽啊。她所有的一切都是身不由己，她沒有錯，沒有錯。
“朵朵，你怎麽可以這麽跟媽媽說話。她沒有拋棄我們，她是被周海藍抓走了。為了我們，她忍受著非人的折磨，苦苦撐了十六年。雖然她不能在我們身邊照顧我們，陪伴我們，但她不比任何一個母親差，甚至更偉大。朵朵，我知道你現在難過，你很痛苦。可是，你不能這麽刺傷媽媽。她不是你的仇人，是世上最愛最疼你的媽媽啊。”這些話對此時此刻的雲朵朵而言有些重，但她的指責對李秋怡何嚐不是挖心之痛？！
瞠大雙眸，一步步走向雲歡顏。眼中的恨意那麽濃，那麽熾烈，如滾滾岩漿。一觸就會燒成灰燼：“你有什麽資格批評我？這一切原該是你受的。那些男人，他們的手，他們的利器應該插入你的身體。這些傷痕，這些恥辱，原該在你身上。”指著自己被蹂躪過的痕跡，目光犀利如刀，射出凜凜寒氣，直指雲歡顏。
妹妹的指責，雲歡顏無話反駁。她的話雖有些偏激，卻是事實。她清楚那樣的羞恥所帶來的震撼與毀滅性的痛，所以，無言以對，隻有默默低下頭。
雲歡顏的瘋狂指責，李秋怡除了痛哭，心疼外，她不怪她。她說的沒錯，都是她，一切的因式全由她而起，她不應該再繼續活著牽連別人。
心中有團火在熊熊燃燒，燒著她的五髒六腑，燒著她的理智神經，燒得她隻想毀滅。
“你生了我，可我一點都不感激你，我恨你。為有你這樣的母親感到恥辱。現在我就把命還給你，如果真有來生做豬做狗，我都不要再做你的女兒。李秋怡，我恨你，恨你！”可怕的回音激蕩著心腔，雲朵朵一個“恨”字，成千上萬把刀直射入李秋怡心髒，痛得渾身僵硬，連思考的能力都空了。
冷冷瞥了雲歡顏一眼，那裏麵灼灼的怨與恨，一碰即被燒融。
雲朵朵沒有給她們辯解勸說的時間，絕決撞上牆。“砰”地一聲巨響後，整個人順著牆壁滑落。
“朵朵！”
“朵朵！”雲歡顏和李秋怡淒絕的慘叫同時響起，血自雲朵朵額頭滑落，滾燙的紅漫延成可怕的血霧，覆蓋著她們的神經。
“來人啊，救救朵朵，救救她。”雲歡顏瘋狂的掙紮了起來，鐵鏈割據著手腕，原就纖細的手臂欲斷，血一滴滴落成雨花。
鑲在牆上的鐵鎖竟被扯得鬆動，發出的沙沙聲響如絕望的魔音。
李秋怡呆若木雞，瞠大雙眸，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這一幕可怕。深陷的眼窩，眼球凸出，整個人陷入可怕的絕望裏，渾身冰冷得沒一絲溫度。
雲歡顏奮力拉扯著，此時此刻她已感覺不到絲毫疼痛，隻有一個念頭支撐著她：救朵朵，救朵朵，她一定要救朵朵！
“鏘”地一聲，鐵鏈被她生生扯斷，手腕已經血肉模糊。快步上前，抱起滿臉是血的雲朵朵，驚恐叫道：“朵朵，你撐著點，你千萬不能有事。朵朵，你還這麽年輕，你還沒考大學。我們說好的，要一起去旅行，拍下沿途的風景，再做成相冊，到我們都老了，兒孫滿堂再給他們講照片上的故事。朵朵，醒醒啊，醒醒……”
被血淹沒的臉聽不到她的聲聲呼喊，絕望的她隻想遠離這個恐怖的世界。她受不了了，她從未享受過一天美好，卻總在煉獄的邊沿行走。
雲歡顏的搖晃讓她覺得煩，鼻子微皺，那是她表示厭惡的方式。早死早抬胎，下次她一定要挑一戶好人家。
絕望的呼喊驚天動地，守在外麵的人終於忍不住打開門看看。
雲歡顏動作快如閃電，在門鎖響起的那一刻，她已經衝了上來。白衣染滿血跡，怵目驚心，眸中全是瘋狂：“快救我妹妹，救她，救她。”淒厲的尖叫響遏行雲，震耳欲聾。
瘋狂抓著保鏢的衣領，死死不放手。
“好好好，我們救她，救她，你快鬆手，鬆手。”另一名保鏢見同伴快被雲歡顏勒死趕忙勸道。
得到滿意的答複，雲歡顏稍稍恢複些理智，手上力道不再那麽重。保鏢趁勢將她推開，大口大口呼吸。
不敢怠慢將雲朵朵抬了出去，夫人讓他們看好人。要是她們有個意外，他們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
雲朵朵被抬走了，生死不明。雲歡顏出不去，厚厚的鐵門，重重的鎖，她是籠中鳥，插翅難飛。
保鏢走得太急，顧不上重新鎖住她。回過神來，疾步走向癱坐在地上癡癡呆呆的母親，蹲下身子，滿臉焦慮：“媽媽，媽媽，別怕，朵朵會沒事的，她一定會沒事。”這樣安慰的話是心中最深的期盼。
女兒的體溫融化了她心中驚恐的尖冰，李秋怡如同上了發條的木偶一頓一頓，望向臉色慘白，傷痕累累的雲歡顏，含在嘴裏的恐懼終於噴發了出來：“都是我，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朵朵，是我，都是我。”重複著愧疚。
她不配當人母親，非但沒有盡過為人母的職責好好照顧女兒，還牽連她們，讓她們因為自己一次又一次遭遇不幸。
第一次如此恨自己，對，像她這樣的掃把星早就該死了，她還活著幹什麽？活著隻會受人威脅，活著隻會拖累別人。她連自己的女兒都害死了，她還活著幹什麽？
李秋怡的樣子令雲歡顏十分不安，驚恐如蛆噬咬著她的心。緊緊抱住母親：“媽媽，你別這樣。不是你的錯，你沒有錯。都是周海藍心理有問題，我們現在隻剩下彼此了。媽媽，朵朵隻是一時傷心過度才會說那些話，她不是故意的。那不是她真心的想法。”那些話連她聽了都字字是刺，幾乎忍不住要斥責妹妹，更何況是滿心愧疚的母親。
她已經承受了太多太多，再受不了親人的指責和怪罪。她沒有錯，隻是命運捉弄人。她那麽善良，從未有過害人之心，是周海藍。
是她害得他們家破人亡，她才是最好的劊子手。
李秋怡一遍遍呢喃，重複說著一句話。精神已經崩潰，沉浸於一個人自責的世界聽不進雲歡顏擔憂的勸解。
母親的瘋癲，妹妹生死未卜，周海藍的折磨才剛剛開始。雲歡顏不知下一秒會發生些什麽，更不知她到底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