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換腎
眼看赫連羽快瘋了,他身上濃鬱的殺氣那麽明顯,絕非虛張聲勢。顧越焦慮著欲上前,卻被赫連玦以眼神阻止。
絲毫沒有命在他人手的危機感,與瘋狂激動的黑眸對視,波光沉靜:“這是她自願的,而且人是你送來的。”
不鹹不淡的一句話如油澆在赫連羽心砍上,漫天烽火硝煙:“赫連玦,我真沒想到你這麽狠。柳依諾已經不行了,你為什麽要白白犧牲歡顏?啊?”
“我說過了,這是她自願的。”自從雲歡顏被推入手術室的那一刻起,他就後悔噬心。然而,他不能阻止,隻有放手一搏。
他的痛與驚絕對超過任何人,他們都隻擔心一方,他卻要雙方都平安無事。哪一個出了意外都是他一生不能卸下的愧疚,但這樣殘忍的決定隻能由他來做!
狠狠一拳揮過,赫連玦嘴角蜿蜒下血蛇:“赫連玦,如果歡顏有個三長兩短,我會叫你付出慘痛的代價!”怒極發誓,不是威脅,而是陳述事實。
近在咫尺的臉龐因怒氣和擔憂而扭曲變形,成了可怕的厲鬼。赫連玦卻隻看到他眼中藏不住的愛意,他真的愛上了雲歡顏,不是癡傻的偽裝!
怒濤滾滾,灼熱著他的理智。抬起手又要揮出一拳,被赫連玦隔開:“羽,事已至此,再多憤怒也沒有用。何不坐下等待手術的結果?我相信東方的醫術,他從沒讓我失望過。”是說給赫連羽聽的,亦是強調給自己聽。
赫連玦的力氣奇大,他一時竟掙不開。
衡量了一下場上的局麵,這裏是赫連玦的地盤再衝動下去,隻有他吃虧的份。縱然恨不得拆他的筋,抽他的骨,他仍保有最後一絲理智。
他說的對,事情已經是箭在弦上,他再激動憤怒也於事無補。再說,他衝動之下思慮不周,若赫連玦趁機反攻,他恐怕隻有失敗的份。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十分不甘地鬆了手,用力推了赫連玦一下。他仍舊站得穩穩,倒是他自己被反彈,倒退幾步。眯起眼,射出殺氣,看來他低估了赫連玦的實力,不管是勢力還武功都遠遠超過他的想像。
偌大的花園裏兩方勢力各據一方,每一個都神經緊繃,不敢有絲毫鬆懈。注意著對方的一舉一動,深怕一不留神成了炮灰。
太陽一寸寸升起,柔柔的光籠罩著大地。風吹過寒氣不再那麽重,多了幾分柔和,凝重的人卻感受不到陽光的溫度。
從晨光乍現等到日上三竿,手術還沒有結束。
要時刻保持最高的警覺,赫連玦不允許自己出現一絲慌亂或焦慮的表情。站成一尊冽然霸氣的石像,他身上有太多使命,絕不能出現一點紕漏。
過了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麽久,身著白袍的東方煜出現在門口,俊逸自信的臉上難掩疲憊。長達八小時的手術,每一秒都不能稍有鬆懈,一個不慎人命關天。
消耗了太多體能,他臉上浮現著難得一見的蒼白。
“東方……”赫連玦的呼喚裏包含著太多詢問,東方煜了解。朝他點點頭:“手術還算順利,隻是她們倆個身體都太虛弱。諾諾還要再觀察四十八小時才能確定是否度過危險期。”
換腎手術他做了許多,這並不是什麽難度太大的手術。隻因她們的血型太稀缺,他必須更加謹慎小心,若一個不慎造成大出血,到時後悔莫及。
手術中遇到的突發狀況很多,再加上她們倆人的身體原因。不誇張地說,這是他從醫以來做過最難的手術。
東方煜的話無疑是道天簌之音,鼓舞了所有人。劍拔弩張的氣氛一下子變了樣,凝重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
“我什麽時候能帶走歡顏?”在慶幸之餘,他一秒都不想呆在這。他要帶回他的女人。
看了赫連羽一眼:“短時間內恐怕不行,她的身體很虛弱,免疫力低,一旦感染後果不堪設想。”以一個醫生的角度,沒有偏袒。
眯起的眸子射出毒箭,語氣強硬:“如果我今天非走她不可呢?”
“那你準備替她收屍吧。”不懼赫連羽話裏的威脅,盡到一個醫生告之的義務,轉身進入別墅。
赫連羽欲上前被一字排開的人牆擋住,赫連玦已經不見了,顧越成了代言人:“大少爺,請你先回去吧,讓雲歡顏好好養傷,你也希望她快點好起來,不是嗎?”
“你……”聽似勸告,語氣中的狂霸是掌握了主控的自信。
環顧一下四周,他的人已被赫連玦的人團團圍住。之前的突襲都沒有成功,現在更刀架在脖子上,不聽話不行。
狠厲的眸子如刀割過顧越的臉,寒氣森森,唇角揚起笑:“很好。你告訴赫連玦我們之間的恩怨又多一筆,如果歡顏有個意外,我要他償命!”丟下這句話轉身霸氣離開。
礙於赫連玦的命令,顧越沒有阻止赫連羽的離開。可心中的擔憂更重,這個赫連羽藏得太深,極不好對付。
穿著藍色的無菌衣坐在柳依諾床邊,後麵是淚水不曾停止過的嬈華。手術後她的浮腫漸消,精致絕美的五官是令人心碎的孱弱。
身上插滿了管子,儀器滴答,每流逝的一秒對她都是威脅和重生。隻要安全度過四十八小時,他相信諾諾一定能撐過去。
相較於柳依諾的眾星捧月,雲歡顏無比淒涼。一個人靜靜躺在那,蒼白的臉上已一絲血色,透明點滴順著輸液管滴下,進入身體,提供她給需要的養分。
身體虛弱的她麵臨著眾多並發症的威脅,如同被人遺棄的孤兒等待著命運的重新宣判,生死由不得她選擇。
終於被告知消息的李秋怡哭得死去活來,在護士的幫助下總算到了女兒身邊。
見到她昏迷不醒的樣子再度崩潰,哭得幾欲暈厥。自責如蛆噬心,一切全是她的錯。若不是當初她的一念之差,所有人和事都將不一樣。
她善良苦命的女兒不會受這麽多苦!
“雲夫人,你別太激動了。保重自己,雲小姐最關心的人,是你。”李秋怡崩潰的樣子令人不忍,護士開口勸道。
一縷光滲入濃黑的絕望裏,李秋怡恍惚半晌,才找到出口。
對,護士提醒得對,她不能崩潰,不能有事。歡顏已經心傷身傷,她應該好好照顧她,而不是成為她的牽掛與負擔。
有一個這麽堅強的女兒,她應該驕傲,應該同她一樣堅強才是。
見李秋怡不再哀哭不止,護士露出欣慰的笑。
*
赫連玦在門口徘徊了很久,就是鼓不起勇氣進來。她有今天之劫全是他造成的,如果不是他的自私,他的算計,他的強迫與陰謀,她不必躺在這裏與死神對話,擦肩而過。
柳依諾的病情還算穩定,而且有嬈華和東方煜守著,他很放心。好不容易挨到了現在才能來看她,到了門口,卻不敢進來。
他怕看到她帶恨的眼睛,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竟變得這麽脆弱?連見一個人都要猶豫不決。可是,他忽略不了內心的懼怕。
“二少爺。”護士恭敬的聲音響起,赫連玦蹙起的眉頭又緊了幾分:“她怎麽樣了?”
“目前還算穩定,隻是還沒清醒。”如實以告,她是這台手術的助手,親眼見證雲歡顏多頑強撐了過來,對她由然生出敬意。
赫連玦點點頭,腳像有了自主意識,聽從心的召喚,越過護士走入雲歡顏的病房。
李秋怡剛剛平複的情緒在見到赫連玦的瞬間又激動了起來,枯瘦的臉如同沒有肉的窟窿,深陷的眼窩射出懼與恨。
表情十分猙獰,聲音淒然:“二少爺,就算歡顏欠了你,她受這麽多苦也該還清了,請你高抬貴手放過她吧。”
麵對李秋怡的指責,他無言以對。此時此刻他更想她責罵自己一頓,那樣也許他心頭的窒悶會少一點,愧疚減輕一點。
赫連玦的無名以對,李秋怡更加來氣,雙手推撥著輪椅靠近他,目露凶光,那是母親保護自己孩子的堅強:“這下子你滿意了吧?孩子沒了,歡顏也給柳依諾捐腎了,她沒有什麽可再被你利用的了。你就當可憐可憐她,你饒她一命嗎?我求你,我給你跪下了。”
淚水交縱於皺紋橫生的臉上,掙紮著滑下輪椅,被生生砍掉的斷肢幾乎支撐不住她的身體,搖晃了好一會兒才勉強站住。
赫連玦本能伸手欲扶起她,卻在李秋怡的恨意瞪視下收了手。僵直的身軀,生硬的手腳。傲氣要他轉身離開,可內心柔軟卻使他定在原地不定。
看不到赫連玦的掙紮痛苦,李秋怡淒然的哀哭催人淚下,裏麵包裹的怨與恨如刀:“求你了,二少爺,你就大發慈悲,高抬貴手放了歡顏吧。她再也折騰不起了,求你了。要是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就衝我來吧,要殺要剮都可以,我求你,求求你……”“咚咚咚”叩著頭,哀泣聲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