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與死神爭時間
希望幻滅，雲歡顏處於絕境。前方是萬丈懸崖，後麵是殺人追兵，她無處可去，無路可逃。隻能被迫聽著他們宰割自己的方案，卻反抗不了。
不，她不甘心，不甘心。
隻是，她連開口都是多餘的，他們根本不會在意她的感受。突然之間她有些羨慕柳依諾，她是不幸的，病魔纏身，同時她也是幸運的，擁有這麽多人的愛。
耳畔鑽入的聲音驚醒的自怨自哀。“門主，這麽多年來我從沒求過你什麽，就算我求你了，救救諾諾，救救她吧。”聲音哽咽，此時此刻她不再是娛樂場所優雅而風騷的媽媽桑，也不是玦少手下潛伏的棋子。
她隻是個普通的女人，為親人的命無能為力，想盡一切想法的女人。
雲歡顏咬破唇，不發出聲音。她已經被架在火堆上了，隻差一簇火苗，澆了柴油的枯柴遇火便燃，她隨時可能灰飛煙滅。
她死不要緊，原本她就是一個傀儡。可是，孩子是無辜的，是他的親骨血，他真能這麽殘忍嗎？
嬈華的心比雲歡顏還急，閱人無數她自然看出了赫連玦對雲歡顏異於堂人的感情。這些年來，不管是逢場作戲，還是解決生理需要，他的女人都是她安排的。
由於依柳諾身體的原故，赫連玦對她最親密的動作僅止於親吻。他並不是個貪戀女色的男人，他對柳依諾的愛並沒有因為她的病而減弱半分，反而更加寵愛，憐惜。
一直以為他可以為諾諾負盡天下人，現在看來是她高估了男人的癡情。從赫連玦派冷豔豔去供赫連羽發泄，她就看出了雲歡顏在他心目中的特殊。
原以為那是男人天生的占有欲作祟，現在看來，事情遠遠超出了她的估量。“門主，諾諾已經不行了，你真忍心看著她死嗎？”加重語氣，同時趁赫連玦不注意刀刺向雲歡顏。
鋒利的刀閃著綠光劃過眼前，雲歡顏本能尖叫出聲。血自眼底漫開，鋪天蓋地的紅，那麽豔，那麽亮，卻是生命染就的顏色，充滿罪惡。
腳步踉蹌，身子虛弱，卻沒有任何痛感。因為刀在離自己一寸時，赫連玦伸出手抓住了它。鋒利的刀片毫不留情割傷了他的手，血一滴滴，落成濃稠的紅雨，驚動靈魂。
“門主！”嬈華的一聲喝叫是驚也是怒，他一次又一次為雲歡顏擋刀，到底置諾諾於何地？看來，他是絕對不可能親自取雲歡顏的腎救諾諾。
嬈華的刀沒有鬆手，赫連玦就這麽抓著，任刀深入血肉，眉頭都不皺一下。定定看著嬈華，藍眸沒有怪和怒，語氣淡淡：“諾諾要見她。”短短的幾個字徹底擊潰嬈華。
“不。諾諾現在病那麽重，她根本阻止不了什麽。等她換了腎，擁有夢寐以求的健康，她會想通的。”在說服赫連玦，更是在說服自己。
“先去看她吧，諾諾的脾氣你了解。”平靜的語言沒有因受傷而起伏，更沒有責怪。
嬈華鬆了手，刀“哐當”一聲落在地上。
在藍眸的注定和嬈華的不甘下，雲歡顏走入那間夢幻純白的房間。如雲潔白的房間如同柳依諾給人的感覺，她就是童話裏的仙子，最適合這潔淨無瑕的白。
柳依諾躺在床上，身上插滿了管子，遠遠看去如同刺蝟。心，倏地扯痛了起來。她是不是有些殘忍？她冒著生命危險救自己兩次，她眼睜睜看著她年輕的生命一點點逝去，見死不救。
腳像墜了千斤鉛沉重得搬不出來，越靠近她，雲歡顏心揪得越緊。原本纖瘦如柳的她，一夕之間如同灌了氣的汽球，又胖又圓。
若不是那眉那眼依舊，雲歡顏真的以為自己眼花認錯人了。
“諾諾……”聲音不知不覺放輕，深怕驚擾了她。戴著氧氣罩，她的呼吸很弱。
棲息的蝶太過疲憊掙紮了好久才緩緩張開翅膀，讓那黑白分明的美目展露流光。“你來了。”沒有聲音的唇形，仿佛已等了她千萬年，連疲憊都不忍睡去。
她還有話要對她說，強忍著最後的精元等她。
指了指自己臉上的氧氣罩，示意雲歡顏幫她拿下來。
纖手停在半空，不敢亂動，好怕一拿下，就拔掉她生命最後的光亮，她不敢，她怕。
在柳依諾目光堅定的保證下，雲歡顏才順從拿下她的氧氣罩，麵白如紙，沒有一絲血色，幾乎與枕頭融入一色。
“歡顏，謝謝你願意來。”唇習慣性的彎起，氣若遊絲，要不是仔細聽，幾乎聽不到。
“諾諾，你別說話，好好休息。你會好起來的。”自責噬心。嬈華的瘋狂，赫連玦的殘忍都沒有自己直接麵對柳依諾來得震撼。
她真的病得很重，仿佛隨時可能斷氣。
眨了眨眼，聽多了這種空洞的安慰，柳依諾已經麻木了。五年了，她的身體她了解，所有機能已經到了極限。
“我小阿姨沒有為難你吧？”眼中那一抹看透世事的了然，雲歡顏一愣，已經告訴了她答案。
幽幽一聲輕歎溢出口：“對不起，我替小阿姨向你道歉。她自幼待我如親生，我們是彼此唯一的親人。這些年來為了我的病小阿姨操了不少心，可是，我終究是沒用，沒能好好孝順她。”上揚的唇角被愧疚壓彎。
嬈華剛剛那麽殘忍要取她的命，說立即就原諒，她沒那麽偉大。但她想救柳依諾的心情她可以理解，就像當初為救媽媽，她也很瘋狂。
雲歡顏的沉默柳依諾理所當然歸結成不能原諒，她雖不知道嬈華會對雲歡顏做些什麽，但為了救她，她會不惜一切，包括殺人。
這也是她為什麽執意要見雲歡顏的原因，現在隻有將她留在她身邊，她才是安全的。不過，這時間不會太久，等她死了，一切就結束了。
“歡顏，我不知道該怎麽請求你的原諒，我也沒有資格求你原諒，隻希望你不要怪玦。他原就沒有安全感，渴望親情，渴望被愛。別看他貌似強大，他的內心很虛弱，也很柔軟。今天的事你別怪他，他沒有傷害赫連羽。他身上的血是假的。玦是恨周海藍，但他對赫連羽一向親如兄弟，他沒那麽殘忍，那是不得已的手段。若是我們落入周海藍的手中，不單單是他，整個赫築，甚至是焰盟都會有危險。他得對其他人的性命負責，他身上的擔子遠比我們想像的要重。”目光望向窗外，那高掛在枝頭的葉子已經黃了，涼風拂過，凋零翩躚。
柳依諾的眸子黯淡了幾分，她的命和這葉子何其相像。多想與樹依偎，再停留片刻，卻終是敵不過季風的無情，被迫離開，剝骨剔筋。
雲歡顏則沉浸於她的描述裏，想像一個截然不同的赫連玦。相較於她的角度，她自愧不如。她無法隻看到一個人的善良，看不到他的惡。
不過，心中的芥蒂的確解開了不少。“我會盡管換一種角度去看待。”不想亦不忍與她爭，此時此刻對她隻有愧疚，沒有一絲怨恨。
“謝謝你，歡顏，你真是天使。”展顏一笑，明燦動人，那光照亮了她臉頰，仿佛有了一絲生氣。
主動握住柳依諾的手：“不，諾諾，你才是天使，你是我遇見最美的天使。所以，你要加油活下去。你已經撐了那麽久了，一定能再撐八個月的，對不對？”
聽懂了雲歡顏的話，柳依諾瞠大雙眸，流露出壓抑的驚喜。雖然這個希望很渺茫，但雲歡顏的話的確點燃了她心底的希望。
“歡顏，你……”微微直起身，又無力重重落下。
雙手包住柔荑，雲歡顏一臉真摯：“我真的願意捐一顆腎給你，隻是不忍殺了孩子。諾諾，讓我們一起加油，好不好？待孩子平安出生，我就捐腎給你。諾諾，你這麽善良，這麽堅強，一定會同意我的決定的，是不是？”
雲歡顏頭頂多了一個金色的光環，耀眼得使人不能直視。
“嗯。”感動的淚自眼眶滑落，這樣就夠了。隻要她有這個心，不管命運能不能讓她撐過去，她都對她充滿感激。
倆人原本應是情敵的女人因有了血緣之交而沒有了芥蒂與隔閡，親如同胞姐妹。她們因為同時愛著一個男人而撕破臉，反而更加相知相惜。
嬈華在聽到這樣的約定後，擔憂地眉頭緊鎖，但在柳依諾的一再保證下，她也無話可說。赫連玦說的對，就算她殺了雲歡顏，強行為她換了腎，她也一定會活在愧疚之中。
善良如她，又怎會讓別人為她喪命。
對於雲歡顏的大方，善良，她很慚愧。活了一大把年紀，在兩個年輕的小女孩麵前，她是長著黑色翅膀的魔鬼。
她的手上沾了那麽多鮮血，雖是為了生存，但洗不了她的罪孽。
在柳依諾的堅持下，雲歡顏搬入她的房間。兩個年紀相仿的女孩，同處一室，一個養病，一個安胎，一個與死神鬥爭，一個希望她的孩子快快長大，早日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