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你的宿命

  他的優雅更加襯托出她的狼狽,不過,她不在乎。雖然到現在她還不清楚,他要她回赫連家去做什麽,但他說了,這是她的宿命,必須是她才能完成,所以,她有談判的資格。


  四目相對,一邊恨意深深,固執堅持;一邊高深莫測,浩瀚如海。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倆人都沒有妥協的打算。雲歡顏挺起脊背,一步不退,沒有商量的餘地。此去,不知凶險,她唯願能保住妹妹的平安。


  赫連家那個地獄,她領教過了,還隻是皮毛而已,她就已經痛不欲生。這一次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命活下來,所以,她必須堅持。


  過了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麽久,利眸閃了閃:“好,我答應你。”


  此話一出,雲歡顏踉蹌了幾步,才發現自己全身的神經繃到了最高點。她怕,怕玦少不答應她的條件,反而拿她妹妹當人質,到時她不得不從。


  所幸,他還有一點點良知。


  不,那不是良知,隻是誘餌。要她好好幫他做事的誘餌。


  深呼吸,遠遠看了眼妹妹所在的方向,斂去所有不舍與悲傷:“走吧。不過,你要記住自己的承諾,隻要我完成你交待的任務就放我們走,並幫我解決與赫連家所有的恩怨糾葛。”再一次重申,她要保障自己的權益。


  “當然。”攤了攤手:“如果我不講信譽的話,如何混到今天的位置。”


  “好,我信你一次。”話是剛硬的,卻是無奈的。因為她沒有退路,沒有選擇。


  *

  夜,大雨滂沱使得天和地粘在一起,濃稠的黑,伸手不見五指。隻有猙獰的閃電劃過時,才映出眼前的景色。


  雲歡顏跪在赫連家的大門口,任雨無情擊打著她纖瘦孱弱的身子。狂風暴雨夜,吹落的葉子成刀片,割在身上,道道傷口。


  樹枝不堪大風的摧殘,發出“咯吱,咯吱”的可怕聲響,隨時有斷裂的可能。


  原以為玦少會用怎樣的方法送她回來,原來是要她自投羅網,甘心懺悔。原來,他也不過如此。什麽黑暗之王,徒有虛名而已。


  不過,既然已經做好一切準備,她就必須承受一切,就算用爬的,她也要重進赫連家。


  白天在烈日下暴曬了整整一天,晚上卻突然刮起大風,電閃雷鳴。


  嗬……連老天都要折磨她嗎?


  赫連家果然不是隨意可以進出的,到處派人找她,可她自己回來了,卻閉門不讓進。她知道這是下馬威,要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她生是赫連家的人,生是赫連家的鬼。


  整個漓城無人敢惹赫連家,她可以逃,卻終無處容身。得自己像狗一樣爬回來,求他們收留。


  白天的暴曬,夜晚的大雨,冷熱交替,身子滾燙,她已經快撐不下去了,可緊閉的精致雕花大門,沒有開啟的打算。


  遠處一輛黑色商務車停在那,一動不動,沒人知道它停了多久。閃電劃過夜的濃稠,銀製麵具折射出冷凝的光。


  嘴裏叼著的煙已經快要燒到盡頭,可他渾然不覺,幽深的眸子隻有女人倔強的身影。


  從早上到現在他全程跟著雲歡顏,將她所有的舉動都看在眼裏。明明害怕得顫抖,卻必須慷慨赴義,隻因要救自己的妹妹。


  二十幾年來第一次對自己的決定再度產生置疑,他這麽做真的對嗎?利用一個柔弱無依的女孩去達到自己的目的,說實話,他不是沒有做過,卻是第一次如此矛盾,如此掙紮,甚至有些不舍。


  沒人比他更清楚赫連家是怎樣一個人間煉獄,那裏住著的不是人,全是魔鬼。比撒旦還可怕千萬倍的魔鬼。


  雷聲轟鳴,一陣高過一陣,雨水中雲歡顏已經跪不住,半倒在地上,卻還掙紮著要重新跪好,以絕對懺悔的姿勢。


  雨趁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反而更加激狂。仿若一場浩劫,誓要洗去世間的罪惡。雨霧中,她終於支撐不住倒下,這時緊閉的門打開,季若蘭領著幾名保鏢將昏迷不醒的雲歡顏抬了進去。


  當大門重新關上時,放在方向盤上的手緊了緊,青筋暴起,可以清楚看到裏麵流動的血液。


  *

  一桶冷水潑下,昏迷中的雲歡顏被澆醒。困難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可怕禁室。小小的屋子隻有一盞燈,映出四周駭人的刑具。


  欣姨翹著二郎腿,眼中的可怕殺氣被鏡片擋住,卻仍折射出一抹冷光。


  “雲歡顏,你真是好大的膽子和本事啊,居然可以從赫連家的禁室逃走?說,誰是你的同黨?”淩厲的女聲尖銳刺耳,聽得雲歡顏毛骨悚然。


  交易的最初就知道進入赫連家如同踏入地獄,可她沒想到地獄這麽近,她從未逃離過。


  高燒使她口幹舌燥,勉強睜開眼睛,費力地說:“我對赫連家一點都不了解,又怎麽會有同黨。不管你信或不信,我也不知道是誰把我帶出去的,等我醒來,被關在郊外的木屋裏,我好不容易才逃了出來。”


  冷冷的聲音,濃濃不屑:“雲歡顏,你當我是三歲小孩,還是弱智白癡啊?天底下居然有這種荒謬的事?你真當自己是仙女?能飛天遁地?快說,是誰放你出去的?”又拿起閃著魔光的鞭子,威脅著。


  經過上次的無情鞭打,雲歡顏一點不懷疑欣姨的狠辣。隻是,下意識的,她覺得自己不能供出玦少。


  明明恨他,心卻要保護他。這樣矛盾的自己到底是怎麽了?她想不明白,亦不敢想明白,所以,拚命找理由。


  那是因為妹妹在他手上,她受製於人,害怕說出他的身份,他會對朵朵不利。對,是這樣的,她是因為妹妹才不能供出他的。


  “看來,你的嘴還和以前一樣硬。”悶熱異常的小黑層,吹來陣陣森森冷氣。


  “欣姨,你相信我,我所說的一切都真的,不然,你可以去那個小宛屋裏看看,就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了。”急急抓住欣姨的腳,苦苦哀求。


  才剛進赫連家,她什麽都沒有做,她不能就這麽死了,絕對不可以!


  雙手抱胸,冷冷睨睇著地上奄奄一息的雲歡顏,她居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整整消失了十天,而且,她派出那麽多人手都找不到,最後卻是她自己回來的。


  這樣的事對她是莫大的恥辱,夫人臨走前將大少爺托付給她,讓她好好照顧。而她托嬈華找來的人,卻重傷了大少爺,甚至莫名失蹤,這叫她如何向夫人交待?


  用長鞭的一頭勾起她的下巴:“雲歡顏,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說,是誰幫你逃離這裏的?你如今回來又有什麽目的?”冷喝如霜,足以冰封任何人的血液。


  “欣姨,求求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的。我回來是因為我需要錢,我需要那三千萬,妹妹的傷已經拖不起了。”哭著說出驚恐,那的確也是她重回這裏的原因之一。


  在生命前麵,所有的尊嚴,驕傲,清高……通通都是虛幻的,不真的。她不知道玦少能不能幫她脫離地獄,她必須自己賺到那筆錢。


  “你以為在你將大少爺的頭打破後,你還有這樣的機會嗎?”冷冷嘲笑著她的天真。


  臉色一僵,水眸流露出深深驚恐:“我不是故意要打破大少爺的頭的,我隻是一時失控,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了。”


  “你可真是天真啊,一時失控?誰能保證你什麽時候會再度失控?你的賤命如何跟大少爺的金貴之軀相提並論?”每一個字都是利刺,狠狠紮向她早已支離破碎,殘破不堪的自尊。


  許是高燒和過於焦急悶熱,慕妍歡顏的臉突然變得很紅,紅得仿佛可以掐出血來:“求求你,欣姨,再給我一次機會。這次我一定會好好服侍大少爺的,不管他做什麽,我都不會反抗。我求你,欣姨,我真的需要那筆錢。”驚恐的淚成串成串往下掉,那是自發於內心的驚慌,一點都不突兀。


  狠狠一腳踹開她,不讓她再抱著自己的腿:“死了這條心吧,赫連家從不用叛徒,也不會給任何人第二次機會。想做大少爺代孕女的人一抓一大把,你一點都不特別。”


  “來人啊,看牢她了,要是讓她再逃了,你們知道後果。”女王一樣的口吻,不容人違抗的威嚴。


  “是。”幾名保鏢異口同聲,震得雲歡顏心一顫。


  拚命地往前爬,不顧地上粗糙的水泥擦傷她的肌膚,趕在欣姨踏出房門之前,緊緊抱住她的腳。匍匐在地上,用最謙卑的姿勢苦苦哀求:“欣姨,我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如果沒有錢,我妹妹就會死,她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欣姨,求求你,大發慈悲,幫幫我,幫幫我吧。”


  “給我死開。”一腳重重踢在她下巴上,雲歡顏翻轉了過來,幾欲昏厥:“打傷大少爺的這筆帳還沒跟你算呢,你還想得寸進尺。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來人啊,給我打,狠狠地打。”


  欣姨趾高氣揚的聲音宛如來自地獄最底層,沒了一絲人性,殘酷無情,充滿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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