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饒城兵變
“咳——”易川夏淺淺一聲咳嗽打斷了西門清揚和南宮瀟寒的對話,說他二人,是敵非敵,是友非友。
從前南宮未登基為帝,或許還可以是一場兄弟,但一旦有利益之爭時,從友變成敵。
此刻或許還能相對而坐,談天說地,也許下一刻就是兵刃相見。
這就是帝王的殘酷與無奈。
“夏夏有何想法?”南宮瀟寒立即轉身易川夏,還是跟往常一樣一臉好感地看著她,這等模樣全然沒把某人放在眼裏。
某人自然是指從始至終隻與西門清揚一起言過“不好”二字的風懷軒,他一向如此,冰冷如山。
端端地坐著,窗外的一縷陽光照進來剛好映襯在他的臉上,沒有表情,隻有像雕塑一樣的冰涼。
南宮每叫一聲“夏夏”,他的眼神就會愈涼一分。
南宮瀟寒便不是沒有發覺,就連旁坐的西門清揚也知道這冰涼背後的含義,當人家的麵這麽親昵稱呼人家的女人。
自然是往刀口上撞的。
“風兄,你莫介意,我這般稱呼慣了,再說夏夏今日是以北暮夏帝的身份來的,並不是你的皇後。”南宮瀟寒的目光一掃,落到風懷軒的身上,終於是把一口一個“夏夏”的叫法作了一番解釋,但這個解釋還不如不解釋,很容易把那個深不可測的某人激怒。
然,風懷軒還是一樣的冰冷,隻抬眸瞄了一眼南宮瀟寒,眼神一瞍,好像一把利刀子般紮了過去。
不過很快鋒芒斂去,他端起茶碗繼續飲香茶,似乎在等待什麽。
他在等待什麽,易川夏自是知道的。
“如此下去,我們四人之間也議不出個所以然來,借著各位都在此,我要宣布一事。”易川夏瞄了一眼風懷軒,他等的就她的這句話吧。
“何事?”南宮和西門是同樣的迫不及待。不過很快發現自己失態,連忙斂了情緒。
“即日起,北暮歸屬東月。”易川夏跟平常說話一樣,淡淡地,透著屬於她的那女兒家的氣魄,“從此天下三分,鼎足之勢。”
“夏夏!”
“三分天下?”
一個是南宮的聲音,一個是西門的聲音。這個結果定是他們始料未及的,但驚訝過去很快就是平靜。
不愧是國之君主,臨危氣勢十分強大。
“哈哈,早該想到,以風兄的實力,不僅抱得美人歸,就連美人的東西也一並拿走了。”
西門清揚大笑幾聲,長眸一眯,從風懷軒的身上掠過,最終停留在易川夏那裏,那時深沉的眼神裏有一抹失望,絕望,無奈。
他曾經一直想要追逐的女人始終是帶著她的江山投奔了他。
他失去了什麽,真正的失去了。
以後連挽回的機會都沒有了嗎?沒有了!答應是肯定的。一個女子願意將江山,將一切托付,這顆心已經牢牢地留在那個人身上。
原來費盡的心思都是白廢,昨日南宮登基大典上的表白晚了,太晚了麽?真的太晚了!
這個衝擊是從外到內,又從內到外。
相比西門清揚的失落,南宮瀟寒卻顯得較為輕鬆。
“西門兄如何這般沮喪,美人心憐天下,帶著江山送給他人也隻是她慷慨而已,心係百姓之苦才會這麽做的,慷慨可不代表著什麽。”他的這句話不僅僅是說給西門清揚聽的,最最重要的是叫風懷軒聽了去。
果然風懷軒有所反應,修長的眉愈又蹙了蹙。
易川夏也在這刻看清了,若要說西門清揚是厲害角色,南宮瀟寒更是,他的臨危不亂比西門更勝一籌不止。
真正的對手現在才真正的浮出水麵。
風懷軒提前將易浩送離南昭的決定絕對是正確的,他應該早知道南宮瀟寒設下這一“鴻門宴”,絕會是有預謀的。
預謀是什麽?將很快地浮出水麵。
“天下大計便是合。”風懷軒幾乎是把西門和南宮的話屏蔽,突然放下手中茶杯,搖袖起身,“我即此意,無須商議。多謝南宮兄款待,我等離朝多日,就此別過!”
“風兄如此絕決?”南宮瀟寒已然起身,這的確是風懷軒的風格,處事麻利,從不拖泥帶水,此話一出,無疑就是宣戰。
天下分久必合,合之必起戰爭。這真是算風懷軒對他二人的宣戰了。
不過西門和南宮也並未放棄過爭奪天下的野心,隻不過未露言表而已。南宮說是四王會議,共商天下大計,實則探之虛實,以作備戰罷了。
“我所想,難道不是二位所想?”風懷軒的長眉一挑,嘴角一抿,淺淺笑意,那笑是詭異的,哂笑?嘲笑?沒有味道的冷笑?
“皇後,難道想留於此處?”緊接著,他的目光落到了易川夏的身上,伸手遞過去。
此種情況,易川夏必須跟他演足戲,抬手覆在他手心,他緊緊一握,拉著她遠去。
宣殿前,兩條長影漸漸消逝。
南宮瀟寒和西門清揚對視一眼,各有所思。
“南宮兄,就此別過。”西門端起麵前茶水,朝南宮瀟寒致禮地飲了一口,“此別怕再無如此平和之日。”
“回敬!”南宮瀟寒亦端起另一茶碗,飲下,“我們各憑能力!”
“好,各憑已力。”西門清揚綻唇一笑,那笑依舊瀟灑的貴公子,大步踏宣殿。
這一次的相聚該是最後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了。
南宮瀟寒以東道主的名義用隆重的儀仗隊送各國君主於昭城十裏之外,看似的平和,其實早已暗流湧動。
隻要一離開南昭國界,一切的危險將會奔湧而來。
途中已行好幾日,再有一日的路途就在到達饒城了,饒城是四國交會點,不受任何一國的管轄。
饒城城主就像個山寨王,管著這富饒之地,享受著自給自足的生活。
其實四國對於饒城之爭,早些年就略顯矛頭,這回怕是愈放大化了。
一路周車勞頓,易川夏的反應愈大了些,時常犯乏,一睡就是從早到晚,有時候一覺醒來天亮了,一覺醒來又天黑了。
有時候她就覺得自己是在渾渾噩噩的過日子,突然間沒了目的,但她心中有一點很清楚,在四王會議時,風懷軒已經向南宮和西門宣戰了。
這天下,他要得到。
如今早孕時期,除了貪睡以外,也沒什麽特別的反應,想瞞過眾人是輕而易舉。但日子拖久了,這肚子定是大起來,風懷軒那裏瞞不過去了。
她要在這之前離開,找一處寧靜的地方生下寶寶,那裏有山有水,有孩兒相依為命,足矣。
這個念頭,從她知道有了他的孩子開始就愈強烈了。
她不再做深宮的女人,不想跟那麽多女人共享一個丈夫。更不想有一天他為了江山將她棄之的悲慘。
她要為自己活著,為寶寶活著。
離東月愈近,她的心就愈亂了。
當務之急,掐在他手中的還有易浩,必須知道易浩的下落,她才可放心地離開。
“娘娘,醒醒。”又一次睡著,又一次被傲玉和小梨從睡夢中喚醒,揉揉朦朧的睡意,再瞄一眼窗外,好像快到饒城了吧。
“這是哪裏?”易川夏問道。
“娘娘,這是饒城邊境了。”傲玉回答,但她的眼神裏流露著不安,還有擔憂,“娘娘這些日子是怎麽了?還是叫何太醫給娘娘看看脈吧。”
“本宮無礙,隻是覺得坐車太累,體乏。”易川夏輕輕打了個哈欠,搖頭一笑,強撐體力。
“果真如此?”傲玉有些不太相信。
“怎麽?難道本宮還諱疾忌醫?”易川夏又笑,這傲玉丫頭畢竟跟她的時間最長,有些事情怕被她察覺了。
“自然不是。”傲玉連忙搖頭。
“娘娘,傲玉姐說得不對,叫何太醫給娘娘看看,奴婢方才安心。”小梨也跟著起哄。
“好了,好了,本宮又不是瓷娃娃,哪能這麽嬌弱,貪睡一會兒就要看太醫呢。”易川夏輕輕瞥了一眼小梨,似是責怪,但也打心眼裏覺得這小梨丫頭也是如此用了心照顧她。
恰時,車隊停了下來。
車廂外傳來李安的聲音,“皇後娘娘,皇上要見您。”
“知道了。”易川夏平靜地應下,風懷軒突然要見她著實有些怪異,這一路他們二人都各乘一輦,連話都少說。
今天怎麽想起她了?
不過正好,隻有他知道易浩的下落。
在小梨和傲玉的攙扶下下了馬車,李安將她迎到風懷軒的輦前,拉開簾子護送她上輦。
車隊依然是停下的,奴婢侍衛都退帝君之輦於三丈外,這是禮節,也是規矩。且如此還能更好觀察周圍動靜,隨時護駕。
三月春寒仍在,輦中布置精致,香爐青煙嫋嫋,滿車鬱香。他半躺在軟榻上,一身的素衣襯著那張精美的冷臉,像一副畫,深深地印刻,雙眸微微地閉著,沒有任何的表情。
“臣妾給皇上請安。”看他一眼,易川夏輕身拜下。
這時的風懷軒才緩緩地睜開眸,淺淺地眯了一眼易川夏,潭底的冰冷依然,沒有言語,隻是一個動作示意她起身來。
他永遠是看不透的冰!
“皇上召臣妾來有何事?”還是易川夏首先開口問道。
風懷軒這時才漫不經心地坐起身來,“皇後請坐。”聽著極是客氣。
什麽時候與他變成相敬如賓了?易川夏有些好笑,隨即入了旁側軟座。
“以南宮瀟寒的個性,他應該不會這麽輕易地放皇後離開的。”風懷軒的一句話激起千層浪。
難道那夜在南昭皇宮,南宮瀟寒所說,他都知道?
“皇上說此話是何意?”易川夏反問一句。
“隻想知道皇後的心裏到底裝著何人?”風懷軒突然往軟榻旁靠了一靠,離她隻有一尺之距,言語的氣流噴過來,一片炙熱。
“皇上如此之問,覺得有意思嗎?”易川夏想笑,又笑不出來,突然間心裏一陣添堵,從來與這個男人之間沒有過坦誠,更不用說是信任了。
“朕從來沒有看透過皇後。”風懷軒的表情僵了一下,麵色突然一暗。
“臣妾也如皇上一樣,沒有看透過皇上。”易川夏回應同樣一句,“臣妾想知道浩兒的下落。”
“朕可以告訴你,不過必須在回到月城之後。”風懷軒的這句話斬釘截鐵,沒有任何的餘地。
“浩兒是我的弟弟,為何不可現在告訴我?”易川夏突然有些激動起來,不再稱“臣妾”,而是“我”。
若是到了月城才知道易浩的下落,那麽她的逃離的計劃就會愈難。如此回東月途中是個好機會。
“你想知道易浩的下落,你想帶著他遠走高飛?”風懷軒突然激動起來,一把抓住易川夏的手,狠狠地質問,“自從你把北暮交給朕,朕就知道你有此心思。怎麽?朕就這麽讓你討厭?你一刻都不想多待?”
一個又一個的問題撲麵而來,易川夏幾乎是無言以對,沒想到他把她看得如此的透徹,比她自己還要透徹。
“你的心裏眼裏裝的都是天下。我不過隻是一個女人,現在對你沒有任何用處的女人而已。你何須如此不放過我?”易川夏同樣的激動,風懷軒,他真的是叫她愈來愈不懂。
“在你的眼裏,朕就是一個冷血無血的人?”他握她的手愈緊,指節發白。
“難道不是嗎?”易川夏又是一個冷冷反問,“從前你親口說過,女人對於你而言,不過是生育後代的工具,你的皇後,我早已不能為人母,你不知道嗎?留我何用?”
“你——易——川——夏!”風懷軒一字一句,雙眸大睜,幾乎要浸出血來的可怖。
“被我說中你的心思,惱羞成怒了?嗬嗬——”易川夏一聲冷冷地笑,“我現在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了,隻是一個普通的女人而已,對你,對任何人都構不成威脅,你放了我,做為帝王,這點善心都沒有了?”
風懷軒的雙眼愈睜愈大,那眼珠子幾乎快要從眼眶子裏掉出來,“哈哈——告訴你,易川夏,你答對了,我就是連這點善心都沒有。我不會留你在我身邊一輩子!”
激動的言語過後,在冷潭深處浸起一絲淺淺的無奈,在這個女人的心裏眼裏,原來他是這麽的不堪。原來,原來。
他笑,冷冷大笑著。
“風懷軒,你——”易川夏心頭是一種說不出的痛苦,揚起手真想給他一巴掌,隻是他已經先下手為強,半空中截住,緊接著順手猛力一撈將她整個人帶起,落進他的懷裏。
“放開我!”易川夏想用力,但一想到腹中寶寶,又無奈地忍下。
“我說過,不會。”風懷軒攬得愈緊,一絲沒有放開的意思。
易川夏知道他的脾性,一旦決定了,多說無益。魔君,果然是“十惡無煞”的魔君。
放棄掙紮,放棄一切中途逃離的想法。
隻能等待,等待回月城了。
累了,乏了,不知不覺地睡去,待到再醒來的時候,居然是刀光劍影。
三月十五日,月圓夜。
東月帝經饒城,饒城兵變。
這場兵變不是偶然的,是計劃已好的,而且今日饒城早已不是昔日饒城,這裏早已被成南昭之地。
南宮瀟寒的這一場暗渡陳倉使得好妙。
饒城不屬任何一國,若是東月帝在此地出事,自是與南昭沒有半點幹係了。至於如何知道饒城已被南昭控製,看那些被殺死的饒城士兵就知道了,他們的胸口上都有蝴蝶紋形。
曾經南昭殿的標誌,不可否認的。
然,風懷軒似乎早料到會發生饒城兵變,入城之時,就做了喬裝,與車隊分成兩路入饒。
但豈會料到,城門口士兵每人持一副畫像,畫像中人真是易川夏。
應了風懷軒的那句話,南宮瀟寒會輕易放她走嗎?答案是:不會。
易川夏的暴露讓風懷軒陷入了危險境地。
李安駕著馬車,突出了衝突,而後麵是千軍萬馬的追趕。這也是易川夏醒來時看到的刀光劍影。
“敵人馬上就要追上來了,你要跟我共歸於盡嗎?”由於她的暴露,把風懷軒所有的計劃都打亂了,易川夏心中竟是諸多愧意。
車內,他還是攬著她,一刻也不鬆開。
她無數的掙紮都無用。
“我說過,我不會放你走。”身後千軍萬馬也好,無數利箭也好,他還是那樣端端地坐著,渾身透著的是帝王的冷靜與氣魄。
他,似乎任何時候都未有怕過。怕字對於他來說是忽略的。
“你我困於車上,隻有死路一條。”聽到利箭插進車廂板的聲音,易川夏有些焦急了。
她竟然會急,為他嗎?
“你是我風懷軒的女人,永遠都是!如此我丟下你逃走,算什麽男人!”風懷軒突然轉臉過來,冷沉的聲音撲麵而來。
“值得嗎?”易川夏想不明白,他這是何苦,何苦呢?
“我認為值得,就是值得!”風懷軒的回答同樣堅決,“易川夏,我告訴你,這輩子,你都休想從我身邊逃離,除非我死!”
“我討厭你!”這句討厭,是真的討厭嗎?易川夏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是這樣的回答。
“沒想到我是給你這樣的感覺,不過我要告訴你,我不討厭你!嗬嗬——”風懷軒的一手握成了拳,僵冷的臉抽顫了一下,不知道是痛苦,還是氣憤,潭底裏不經意地劃過一絲傷感,很快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