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四王會議
春夜的風是寒的,春夜的月亦同樣是冰涼的,此刻,風吹不止,月明依舊,一切的一切,如同眼前的這個男人,燭火映著他精美無雙的臉頰,這張臉的確是美,是那一種屬於男兒的陽剛美,鬼斧神工雕琢出來的一樣,深眸鑲嵌,像深夜的兩顆繁星,浸著冰封萬裏的寒冷。
這就是他,風懷軒,他看她的眼神,難得的柔和逝去,又恢複屬於他的冰冷,仿佛一瞬間能冰這春夜凝固,握緊易川夏的那隻手緩緩地鬆開,女子柔美的素手從他的大手裏滑去,仿佛聽到手臂劃過弧線的聲音。
“嗬嗬——”看似的平靜,突然被風懷軒的一聲冷笑打破,“皇後對朕始終是心存芥蒂。”
“皇上對臣妾何時真正的信任過?”易川夏仰麵,迎上對方陰鷙的眼神。他,從來都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在他的眼裏,一切的一切都隻是浮雲而已。
“你——”風懷軒的眉蹙得愈緊。
“皇上,臣妾真的有些乏了。”易川夏平靜地低身拜了拜,變相地下著逐客令。
乏,真的很乏,自懷上寶寶之後就這樣了。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風懷軒並沒有因為氣憤而立即甩袖而去,這個高傲自負的帝王這回也耍了次厚臉皮。
“你這是在趕朕走麽?”他冷冷地一聲質問。
“明日四王會議,相信應該會是一場明爭暗鬥,皇上還是早些休息的好。”易川夏還是先前的平靜,凝神對望,從他冰冷的眼神裏看到了無奈與痛苦。
他無奈什麽,痛苦什麽?難道是因她趕他走麽?難道自己在他心中真這麽重要了?
會嗎?
不會。
這是易川夏心中的答案,因為他是風懷軒,他是東月的皇帝,他是那個想要一統天下的霸主。
她,隻是一個女人而已,在他心中不過是存在的一縷灰塵罷了。
“不用你提醒朕!”風懷軒的臉上有了氣憤,真正的氣憤,冰冷的眸光突然變得炙熱起來,緊緊地盯著易川夏的臉頰,突然變得炙熱起來,長袖一掀,緊緊捉住了她的手,“朕問你,在你的心裏,到底裝著誰?”
他這麽的問法,若是放在普通人家的眼裏,會叫妻子覺得丈夫在計較她心裏是不是有他。
但風懷軒不一樣,他的兒女情長或許真正的一次早已給了五年前的雪瑤,至於他現在對那位西宮皇後的情感,她也摸不清,隻能說霧裏花,水中月。
“臣妾是皇上的妻,也是皇上的女人,你說臣妾的心裏還能裝著誰。”風懷軒看似是突然的失態,但他依然很好地壓抑著自己的情緒,易川夏的回答也似那般的不正經,忍不住地嘴角一抿,笑了,笑得春花燦爛,“皇上是天下的英主,何時計較起這般的兒女情長來?”
“在你的眼裏,朕就是一個沒有感情的人?”易川夏的回答定是出乎風懷軒意料之外,他氣得五髒如焚,她竟是如此雲淡風清,心中說不出的苦與澀,難道這個女人沒有心嗎?
“隻要是活著的人,都會有感情,隻是皇上的感情放在了他處而已。”易川夏淡淡地回答,小手還是巧妙地掙脫了風懷軒,“皇上在此處等待臣妾,難道就是為了問臣妾這個問題?”
“夠了!”風懷軒已無意聽下去,“皇後好好歇息。”長袖一甩,頎長的背影拉長而去,房門撞在牆上咚得一聲重響。
那抹堅韌的背影在她的視線裏漸漸消失,突然間鼻頭有點澀,是否自己的話真的有些過頭了。
隻是他,他真的會有情嗎?如果有,有多少?
“娘娘——”正在沉思之中,小梨端著洗漱的盆具入了房間,“是皇上叫奴婢來伺候娘娘就寢的。”
比起平時,小梨似乎小心翼翼了些,其實剛才她就在苑子裏守夜,屋裏的對話,她大約都聽了些許去。
皇上和皇後剛剛發生過爭執,自然是要謹慎一些的。
“嗯。”易川夏沒有太多的言語,隻應了一個字,便坐到了身邊的紅木椅上,乏,實在是好乏。
體乏,心也乏。
有些事,有些物,真不知該何去何從。
“娘娘是不是病了?”小梨發現易川夏的異常,趕緊將盆具放下,小手覆上她的額,發現不燙,輕輕籲了一口氣,又道:“娘娘,奴婢瞧您這幾日氣色都不太好,不如奴婢叫何太醫過來給娘娘瞧瞧。”
“不用,大概是周車勞頓,休息幾日就會好的。”易川夏搖了搖手,四下瞄了一眼,卻不見傲玉,“傲玉呢?”
平時小梨和傲玉可是形影不離在她身邊的,突然少一個有些不習慣了倒是。
“傲玉姐本是要過來的,可是皇上說娘娘想要清靜一些,就叫了奴婢一人過來。”小梨眨著靈活地眼睛,十分認真地回答。
他果然這麽心細麽?
“哦。”易川夏點了點頭,離開紅木椅,坐到梳妝台前,鏡中的自己好似憔悴了許多。
小梨還是跟往常一樣,跟上易川夏的腳步,幫她卸下頭上的釵式。“娘娘,奴婢,奴婢——”
“想說什麽就說吧。”小梨支吾半天,易川夏已猜到她的心思。
“剛才奴婢在外麵守夜,不小心聽到娘娘跟皇上有些爭執。”小梨低了低頭,生怕受責備似的,但見易川夏沒多大反應,她又繼續說道:“其實皇上對娘娘是有心的。”
“哦?”易川夏的眉頭一挑,真是這樣嗎?
“是真的,奴婢是在東月皇宮長大的,奴婢的娘又是皇上的乳娘,娘親說過以皇上的性情不會輕易對女子動情,一旦動情那便是任何東西都阻止不了的。”小梨歪著頭,兩隻明亮的眼睛繼續眨呀眨的。
任何東西都阻止不了?!這話說得倒有幾分前衛起來。易川夏忍不住笑了,“小梨,你到底想說什麽?”
“奴婢想說,皇上對娘娘是用了心的,真的。”小梨那表情真發現了新大陸的興奮。
“真的麽?”易川夏好笑地搖頭。他即使動了情,會麽?唯一的情也隻給了那叫做雪瑤的女子吧。
“真的。”小梨使勁地點頭,“知道娘娘又要說,皇上的初情隻給了那個西宮娘娘,過去了始終是過去了。皇上對娘娘就是不樣的。”
“哪裏不一樣了?”易川夏附和著小梨。
“哪裏都不一樣。”小梨堅定地說,“我娘說過的,皇上是個不善表達的人,他喜歡的,都不會輕易說出口,但他會默默地為她做很多很多。”
“是嗎?”易川夏揚頭看著小梨,忍不住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照你這說法,皇上應該對本宮做了很多好事,本宮還不知道?”
“這個?”小梨搔了搔頭,不知道如何往下答,“可是娘娘,你想呀,如果皇上不是對娘娘用心,哪裏會在梅園奮不顧身地救娘娘,更不會執意把娘娘留在身邊的。”
小梨的話不無道理,其實風懷軒對她的很多所作所為都無法解釋,有時候從他嘴裏說出來的理由都是那麽的脆弱,千方百計地從北暮把她帶回,千方百計地留她在身邊,難道隻是為了出口氣?難道說他打下天下江山,還要依靠一個女人?細想來,風懷軒不是這種人。一個擁有一統天下野心的霸主,絕不會想要依靠一個女人的。這一點可以肯定。
但是種種的種種,是為了什麽?難道真如小梨所說。越往下想,越是頭痛。甩了甩頭,不如不想。
“好了,小梨,本宮累了,這些事以後再說。”
“哦。”小梨隻能哀哀地一聲歎,旁觀者清,明明是彼此有心意的一對,為何偏偏要這樣。
想不通呀想不通。
春風吹散了黎明前的黑暗,新的陽光照射到南昭大地上,這裏依然是一片和諧,不知道再過多久,這裏將會變成沙場。
南昭新皇登基大典過後,就是四王會議了。
這也是南昭瀟寒玩得花招,日前西君與東月失和,戰事起,他便要借他的登基大典的機會,召來四國首腦來商天下大計。
看來南昭是要做和事佬。
表麵上來看,的確是和事佬,不過暗地裏藏著的是刀是劍就未知知數了。
四王會議的地點,就在南昭皇宮的宣殿,這裏一向是南昭接見外賓的地方,四王聚此議事,倒是合情合理。
天剛一亮,易川夏就醒了,昨日風懷軒話裏話外的意思,她再清楚不過了。就是在要四王會議的時候叫她承認她是北暮夏帝的事實,而且到目前為止她還掌控著北暮的軍政大權。另外就是北暮歸屬東月,當著西門和南宮的麵兒宣布此事。
這一點足可以推毀小梨昨夜一切的推論。
也許風懷軒做了這麽多,等得就是今天,等著她易川夏在天下人麵前把北暮交給他。
這個男人的深不可測,易川夏真的是鞭長莫及了。
如此也好,天下總該有一主,總該結束這四國分裂的局麵。她先開一刀,並不是懦夫逃跑,而是為這天下統一做點什麽。
天下的分裂,苦的始終是老百姓。
既然他有這個能力,就助他一把。
今晨的陽光特別的明媚,在小梨和傲玉的精心打扮下,她覺得今天的自己比任何一天都美,精致的妝容,華貴的鳳袍。
今天她不僅是東月的皇後,還是北暮曾經的夏帝,那個“詐死逃跑”的夏帝。
“皇後今天很美。”
剛剛走出房間,那一朵明黃就迎麵而來,今天的他心情似乎好些,冰冷的麵孔上還帶著一縷柔和,翩翩而來,就勢牽起了她的手。
這樣的溫馨就像普通恩愛夫妻一般。
“多謝皇上誇獎。”
易川夏低身一拜,客氣地還禮。
風懷軒的回應很簡單,唇角一揚,似是在笑,微笑?還是其他的笑,怕也隻有他自己最清楚。
“傲玉姐,我總覺得皇上跟娘娘怪怪的。”尾隨在後的小梨跟身邊的傲玉小聲地竊語著。
“是有些怪。”傲玉附道,“可是瞧不出哪裏不對勁。”
“我覺得也是。”小梨連連點頭。
“你說皇上對娘娘到底是不是真心呢?”傲玉忍不住地問了一句。
“我覺得是。”小梨托著下額,自顧地點頭。
“但是我又覺得他們倆之間好像隔著什麽。”傲玉苦惱地搖頭。
“是啊,好像隔了座大山似的。好遠。”小梨也跟著搖頭。
“到時候回宮,又多一個西宮娘娘,唉。”一向沉穩的傲玉也跟著無奈歎息。
“西宮娘娘過氣了的,不怕。”小梨拍了拍胸口,信心十足。
“這個你也知道?”傲玉看著小梨,有些哭笑不得。
“別忘了我是誰,我可是皇上乳娘——的女兒,嗬嗬。”小梨笑得燦爛,“我娘可是看著皇上長大的,再怎麽說也多少了解他的脾性。”
“你問你娘了?”傲玉追問。
“當然,我娘說,皇上對娘娘可能是動了真情的。”小梨眯著眼,一番向往。
“說是可能,也有不可能。”傲玉潑了一瓢冷水過來。
“傲玉姐,你真是!”小梨跺腳,有些生氣起來。
“我說得是事實。”傲玉的眉頭微微一挑,皇上跟皇後,前景堪憂啊,這是她的直覺。
“呸呸呸!”
“好了,別呸了,快跟上。
兩丫頭一瞧走遠的儀隊,趕緊風似的追了上去。
宣殿,這座莊嚴的宮殿在晨曦裏顯得格外的肅穆,四國的戰爭正式拉開了序幕。
殿中。
東月、南昭、西君之主各占一隅,北暮位空虛,易川夏不請自到,占了那北角一隅。
看似奇怪的落座,但誰也沒有發話。
各自的飲茶,各自的思量。
一切無聲勝有聲。
南宮瀟寒居南隅,作為東道主,自然首先開腔的人是他,他的目光從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易川夏。
或許是覺得她離開風懷軒身邊,獨占北隅之地有些奇怪,但眉眸一沉,似有所思。
“夏夏,沒想到今天的四王會議你也會來。隻是你看看,我們都是孤家寡人的,你和風兄成雙成對,豈不叫我們羨慕嫉妒恨?”南宮瀟寒的這話極是輕鬆,好像這裏不是會場,隻是一次閑話家常而已。當著風懷軒的麵,叫“夏夏”叫的清甜。
“南昭皇帝不必羨慕嫉妒恨。”易川夏朝南宮瀟寒擠了擠眉眼,以同樣的口吻還道,“其實以在座之才,大概早知道我的身份,我此來並不是代表東月,而是北暮。若各位不嫌棄我這個過氣帝君在此,小女子就賴著臉皮聽聽各位的天下大計。”
此話一出,南宮和西門對望一眼,又各自瞄了一眼風懷軒,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太多驚訝。
如易川夏所說,他們的才能早該知道她是北暮“夏帝”的身份。
西門清揚和南宮瀟寒從來都不是省油的燈,事實也的確如此。
“夏夏巾幗不讓須眉,我愈發歡喜,怎麽會是賴著臉皮呢,四國之君,當然要一視同仁。”南宮瀟寒笑意盈盈,眼神一轉,落到西門清揚身上,“西門兄,你說呢?”
“當然。”西門清揚的目光從易川夏的身上落下,淡淡地笑了一笑,還是那樣的瀟灑,那樣的溫情君子風,“不過我想知道,北暮的浩帝去了哪裏?為何取代他的會是北暮‘夏帝’?”
此話,大概南宮瀟寒也想知道。
“浩帝年幼不懂事,喜愛玩樂,這會子大概在昭城滿大街地跑了。”易川夏優雅一笑,還上一句。
“小孩貪樂,正常,正常。”南宮瀟寒順著易川夏的話補充了一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南宮對於易川夏的出席是相當高興的。
“南宮兄,這個四王會議是你提議的,你倒是說說,對這天下大計有何想法?”西門清揚始終是端端地坐著,從始致終大概都沒有瞄一眼對麵的風懷軒。
如今的二人可是有奪城之仇的。
若不是在南昭,怕是二人幹上一架也是有可能的。
“想法?”南宮瀟寒的臉色突然怔下,視線淺淺一瞍從入殿到此刻一直未言語的風懷軒,他才是四國之中實力最強的人,若要奪得這天下,他就是他的頭號敵人。“上月,西門兄和風兄鬧得不可開交,如此我在這裏,為你們解說解說,為天下平和,就此了了可好?”
“不好。”這聲不好,幾乎是從風懷軒和西門清揚嘴裏同時說出來的,那一刻,二人對視,目光淩利,誰也不相讓。
“這是何必呢?”南宮瀟寒的臉色一幹,大約是在想這兩個家夥一點麵子不給。
“南宮兄,天下,你難道不想要嗎?”西門清揚的這一句說得夠直接。
“嗬嗬,西門兄,你這話說得。”南宮瀟寒幹幹一笑,笑過之後,臉色迅速一轉恢複平靜。
平靜的背後是否暗流湧動,誰也不知。
“難道南宮兄從未想過?”西門清揚又是一聲反問,看似友好,卻又夾槍帶棍。
“想,當然想。”南宮瀟寒的回答看似不正經,“隻不過放心裏想想而已。”眉頭一挑,真心假意難辨。
如此,風懷軒和易川夏倒成了冷眼旁觀之人,說是會議,倒有點像耍嘴皮子。如此爭下去,也說不出來個所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