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詭譎古河城
“小黑,小黑怎麽了?”
小梨大驚,一聲叫喚,趕緊奔向倒下的小黑,正要抱它起來。
“小梨,不要碰它。”易川夏眉頭一蹙,趕緊叫住了小梨,事發突然,而且行車在外,更是要小心。如果小黑染上劇毒,小梨一旦觸碰於它,怕是自身難免其害。
“娘娘,這是怎麽回事?”傲玉亦是大惑不解。
“叫太醫過來。”易川夏平靜地說道,看著倒地吐血不止的小黑,大約這隻黑毛犬就要魂歸此處了,不知不覺,眼眶盡是濕了,沒想到一直陪伴在身邊,帶給自己無限歡樂的小黑就這麽沒了。
沉思之時,傲玉已請了隨行的何太醫過來,何太醫早已做好保護措施,戴了手帶和口罩,用銀針試了小黑吐出的血,又取了古河水試毒。
銀針一探到小黑的血,立顯黑色,而古河水卻是毫無異狀。如此古河水無毒,那麽小黑不是喝水中毒?
“娘娘,這是洛丹紅的毒。”何太醫一陣分析之後回道。
“洛丹紅?”易川夏眉頭愈發蹙起,洛丹紅並不是天然生長出來的毒草,而是經過藥材提煉、配製而來,小黑有愛無事啃草的習慣,這就排斥小黑誤食毒草的可能,他人丟在路邊的食物更是不可能的,就連它撒撒野,散散步都是有小梨或傲玉跟著的。
那麽毒從何來?
“娘娘,洛丹紅劇毒無比,發作很快,染毒體要立即掩埋,不然毒素擴散,會二次感染人畜。”何太醫又看一眼張著血嘴,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的小黑,搖頭一聲歎息。
“何太醫沒有辦法可解麽?”小黑跟了她這麽久,如此舍棄,她如何放得下?
“有,也要等到數十天之後,提煉出解藥才可。”何太醫一臉為難,“隻是這小黑已經命在一線,半柱香都等不了了。”
話音剛落,小黑又是一陣痛苦掙紮,嗷嗷地叫了幾聲,一個四腳朝天,口吐鮮血,機靈的小眼睛一瞪,再也動彈不了。
此時當時魂歸。
“小黑!小黑!”小梨哇哇地大哭起來。
“小黑,這——”傲玉喚了一聲,格外的沉默。
易川夏隻覺得心裏好酸,好像突然之間失去了什麽似的,心裏空落落的,想哭,但又強忍著沒有落淚,餘光掃了一眼那輛門簾緊閉的車輦。
他,始終是穩如泰山。或許車外的一切他都清楚,不過就是冷眼旁觀罷了。
記得,這小黑是西門清揚送的,他對西門大概不是那麽的感興趣,同時也連帶不喜歡了他送的狗。
以風懷軒的個性,他當真會這麽想的。
“罷了,何太醫,派人埋了它吧。”易川夏揮了揮袖,竭力叫自己平靜下來,以前做特工的時候,殺個人也不覺得什麽,如今一條狗就能叫她傷心的。
易川夏啊易川夏,你果然是變了!
輕歎一聲,不再去看死去的小黑。
越看會越是不舍得。
何太醫喚了幾個隨行的醫奴過來,就地取材將小黑的屍體掩埋在這古河畔上。
大概是知道易川夏極愛這隻狗,有心的何太醫還特意叫醫奴挖了一枚幼苗小樹種在這小墳頭邊上。
易川夏看到這個情景,心中甚是安慰,待到小樹長大,至少小黑的安歇之處可遮風擋雨,提起衣裙,往前踱了兩步,彎腰拾了地上的鵝卵石轉身回來擺在小黑的墳前。
這是它主人給它是最後的一絲“美麗”吧。
小梨和傲玉時不時地抽泣著,養在身邊多時,此般去了,她們自是不習慣的。
她又如何習慣呢?隻是習慣了平靜,淡然應對,望著長長的古河,除了哀傷以外,還有諸多疑惑。
小黑到底是怎麽中的毒?
“何太醫——”突然發現河水之上青荇飄移,再者這青荇似並不像普通的品種,難不成這古河城的就不一樣?
“臣在。”何太醫低身拜下。
“可見過那河上青荇?”易川夏手指遠處,河麵青翠一片,看似很多,但細看之,也不過就是寥寥數株,隔得太遠,形成了視覺錯誤。
“青荇?”何太醫順著易川夏手指的方向看去,很快他的臉色有了異樣,“快,把那些青荇撈上來。”
吩咐著跟隨的醫奴。
醫奴們拿著長竿子費了好大勁兒才撈起幾株來,何太醫捧在手裏是看了又看。
“何太醫可有發現?”易川夏問道,憑著敏感的直覺,這些綠幽幽的水蒿子定是有問題的。
“娘娘,這不是青荇,它是一種類似於青荇的植物,名喚綠霧萍,品種極其稀有,四國之內難找到一株,一般都是藥用。隻是藥和毒本就是一線之隔,用多了,用錯了就是毒。綠霧薄之所以稀有,是因它起綠霧,霧氣與瑰香結合,就是最好的洛丹紅。”何太醫捧著那本不是毒物的綠霧萍,雙手竟是瑟瑟發抖起來。
易川夏知道她為何發抖,隻因覺得可怕,覺得不可思議。這瑰香是東月國的盛產之物,一般宮廷及貴族都會拿它做成了香囊,配在於身,可有效驅趕蚊蟲。一般情況下,東月皇室及貴族都會配瑰香香囊。
也就是說,敵人很有可能是埋下了圈套,叫他們往死亡的套套裏麵鑽。
說來也巧了,這回來南昭,風懷軒下令所有人取下瑰香香囊,說是以免在路上暴露了身份。
四國當中,有不少人知道東月皇室的這個習慣。
如此弄來世上稀有的綠霧萍放在這古河之上,無疑就是針對他們,要置他們於死地。
何太醫緊張,大都因此。
“好厲害的對手。”易川夏一聲好笑,看來還未到南昭都城,就已經有人盯上他們了。
再一轉念,這小黑的身上何來的瑰香?滿腹疑問地看向小梨和傲玉。
“娘娘,是奴婢不好,是奴婢害死了小黑。”小梨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哇哇大哭起來,“先些時候,小黑剛剛方便,回到車裏是一股子的騷臭味,奴婢便自作主張噴了些瑰香粉在它身上,所以小黑,小黑它——是奴婢害死小黑的。”
“好了,別哭了。”易川夏上前攙了小梨起來,這丫頭一會兒就哭得跟個淚人兒似的,“若不是你錯打錯著,我們還不知道世間竟有如此厲害的用毒之法,這古河邊潮濕,蚊蟲似也多,萬一待會兒有人拿瑰香出來驅趕蚊蟲,那時再發現,我們這裏的人不都得死?”
如此安慰小梨,丫頭的情緒很快平複下來。
“娘娘不怪奴婢嗎?”
“怪你小黑也活不過來。”易川夏輕輕瞥了一眼小梨,心中感慨,莫非這步錯棋,怕是後查不堪設想。
很明顯,對方的目的就是叫東方皇室的人都死,最重要的目標說不定是他,抬眸又一次掃向他的車輦。
不知什麽時候,緊閉的車簾被掀簾,車內已空。
他人呢?
第一反應,四下張望,開始尋找。
“朕在這裏。”忽然身後傳來風懷軒的聲音,趕緊回頭,他一身玄袍,長發束起,金冠戴之,白簪別之,有著帝王的霸氣,也有著不可接近的淩傲,是的,這才是屬於他的氣息。
他的眸微微眯起,迎著河邊的輕風,長發飄起,多美的一種情境,隻是如此,易川夏一點也笑不出來,隻是默默地看著他,看著他神出鬼沒地出現在這裏。路上行來數十日,第一次,他與她隔得這麽近的。
“皇上何時下輦的,臣妾竟是一點不知。”易川夏想笑笑不出,心中還是為小黑的死而感到傷心。
即使在所有人的眼裏,皇後還是一如既往的鎮定,好像死了一隻畜生對她沒有任何的牽動。
隻是她的心早就濕了,濕了一遍又一遍。
“皇後太過專注才未發現朕的。”風懷軒睨眸瞄了一眼已成墳頭一座的新土,微歎未歎,“皇後不要為它的死而傷心,人都有生老病死,更何況動物。”
這句話聽上去沒有任何的感情,除了冰冷依舊是冷冰。小梨和傲玉,甚至是何太醫大概都會覺得他冷靜無情。
不過易川夏卻覺得他是對她的另一種安慰,對的,是一種安慰。剛才他低頭的一瞬間,一直深沉無波的眼眸裏閃過別種異樣。
“皇上說得對。”她讚同了他的說法,人世間生老病死是再所難免的,就像天下的月亮,陰晴圓缺,不停地變化,也不停地重複,人世間也是如此的重複。
“對朕,他們真是下了大功夫。”忽然地,風懷軒堅韌如刀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何太醫手中的綠霧萍上,“如此千年難遇的怪草,他們也尋得到。朕的命倒是很值錢。”
呃——
他口中的“他們”指的是誰,易川夏並不能太確定,但有一點,四國之中最強的當屬東月。
無論是南昭和西君都有爭奪天下之心,若是最強之國的皇帝死在他鄉,定是給了他們很好的一個機會。
但西君和南昭相對來說,西君下手的可能性又大一些。
南昭老帝雖說也是野心勃勃,但不致於叫東月皇帝死在自己的地盤上,這般無疑就是明目張膽地於東月為敵。
難道還是西門清揚?
畢竟沒有直接證據,不能完全肯定是他。
“既然知道此行凶險,為何還要去?”易川夏說這話的時候,似是透著一抹諷意。
他,從來都是攻於算計,此行南昭,絕不會是想象中簡單去參加南宮瀟寒的登基大典。
“皇後說呢?”風懷軒沒有回答,反而是反問了一句。
“臣妾愚笨,不知。”易川夏低眸,不與他多作爭執。自那日西宮殿以後,兩人似是又回到從前的陌生了。
如此也好,如此也好。
“時辰不早了,該出發了。”風懷軒一聲輕笑,搖袖先一步走在了前麵,“今日小黑是救朕,朕應賞它,封它一個護主犬將的稱呼如何?”
給狗冊封,也虧這個人想得出來。
易川夏倒也不客氣,“臣妾替小黑謝皇上恩典,皇上記得回朝之後,定要詔告天下,好好歌頌一番小黑護君的光榮事跡。”
話說這皇帝和帝後的對話,差點叫一群奴仆和奴婢們笑穿腸。不過主子在,他們哪裏敢笑出聲,隻能偷笑。
風懷軒大概也是被易川夏的話給嗆住了,一個回頭眯起眸狠狠瞪了一眼過去,這個女人的一張伶牙俐嘴一點沒變過,真是一點都沒!
“皇後剛失愛犬,定是傷痛,與朕同坐一輦吧。”朝她伸出了自己的手,是的,好久沒有捉過她的手了。
那種感覺幾乎快要忘記了。
“是,皇上。”易川夏沒有推辭,低身拜下,很是大方地搭上他的大手,接著他的大手一握牢,牽起她走向屬於他的車輦。
握她手的感覺很真實,左胸的心微微抽緊,這個該死的女人什麽時候能控製他的心緒了。
亂了,全亂了。
閉眸搖頭,始終無法把她甩出去,某一刻,刻在心上更深更深。
見著皇帝和皇後牽手歸輦,這些天來一直擔心的小梨和傲玉深長的籲了一口氣,就邊候在車旁的李安也露出欣慰的笑容。
冷戰終於結束了吧。
她,她,他,各自期盼著。
綠霧萍的事情似乎就此終結,風懷軒沒有下達命令徹查,先前怎麽走,如今還是怎麽走,一直往古河城走去。
過了這古河城,不遠就是南昭都城了,目的地很快要到了。
夜暮時分,順利進城。古河城不及想象中的熱鬧,剛入夜,四周就安靜了,雖然萬家燈火明,但少有百姓出入。
這般一個大城,寧靜得也太古怪了點。
風懷軒和易川夏在一家普通客棧落了腳,簡單吃過晚膳,各自歸房。小梨和傲玉也都乏了,易川夏吩咐她們都回房歇了,她一人一房,沒有小黑相伴,這屋子似是空了不少,倚著窗台,看街外燈火,猶如天上的繁星密密麻麻。
忽然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這般晚了,是誰呢?
“誰啊?”易川夏問了一聲。
“咳——”門外的人隻咳了一聲,但聽咳聲易川夏就知道是誰,他始終沒有放下他帝王的尊貴。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來,門口的人果然是風懷軒,還是那一身的玄衣,在飄搖的夜色裏多了一分詭異,精美無雙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是冰冷呢,還是嚴肅,深沉的眼瞳裏完完全全映著她的影子。
“這麽晚了,有事嗎?”易川夏沒有請他進來。
“難道你想在這裏跟我說話?”風懷軒挑眉一個反問,似是不滿,似又是調戲。
客棧是龍蛇混雜的地方,他倒是改口很快,“我”字叫得順口極了。
“請。”易川夏淺笑一聲,後退一步,給對方讓出路來。
風懷軒自然也是不客氣的,一進門來,長袖一掀隨手帶上了門。接下來,他像是審查似的將易川夏的房門上下左右看個遍。
“怎麽?難道我這房間還私藏了漢子不成?”易川夏的秀眉一挑,半開玩笑地來了一句。
熟料風懷軒一回頭,冷眼灼灼,“若是私藏了漢子,我一定會叫他死得很慘!”這句可不是開玩笑的,眼神冰冷,像要吃人似的。
“沒想到夫君竟是如此在乎我。”易川夏正在順手推舟來了一句,這個風懷軒從來不按常理來。
想高興的時候高興,不想高興的時候就冷著臉,真是捉摸不透。
“這間房不錯。”那句,風懷軒幾乎是屏蔽性的,好似連風都沒刮一下,他若無旁人地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小哈欠,再挪一步,一甩長袖,優雅地坐到了床榻上,“這床也不錯。”
“怎麽?夫君想與我換房間?”易川夏不動聲色看看這家夥到底要做甚。
“不是。”風懷軒很快就否定了,“我是想今夜歇在這裏。”
呃——
不會吧。
易川夏的明眸大睜,這個男人的臉變得真是比六月天還快。
風懷軒說完,就徑直往床榻上倒去,不管也不顧易川夏,完全一副悠閑模樣。
“不可以。“易川夏可是一個箭步上前,就在風懷軒即將躺上她床的那一瞬間一掌揮出。
“哼——”
風懷軒冷笑,快速揚掌對上,接著是迸得一聲響,兩掌對力,震撼可是不少。
“不讓我偏要!”沒想到一掌對上,風懷軒還真來了勁,一個騰身又還上一掌來。
易川夏也不是吃素的,一個機靈避掌,伸手一拳打向他的腹處。
風懷軒更是身手靈活,閃過避過,揮掌過來,以柔力克剛才,剛才截住她的拳,緊緊握住,憑她想抽回都沒法。
“鬆開!”易川夏冷眼瞪過去。
“想要我鬆開,可以!”風懷軒眯著眸,笑得陰陰的,“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說。”易川夏迫不及待地想要抽離。
“我先問你,那時你在西宮殿對雪瑤所說的,可是發自真心?還是隻是激將雪瑤交出解藥的權誼之策?”風懷軒果然還是懷疑了當初西宮殿的所聞所見。
“我不會告訴你的。”易川夏倔強地蹙起眉頭,另一手亦是揚掌而起。
隻是相錯之時,風懷軒更是如魚得水地截住了她的截。
此時畫麵,兩人沿榻而座,相互對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眼看去,像是一對打情罵俏的夫妻情深篤定。
“不告訴我,我就當你使的權誼之計。”什麽時候這風懷軒也這般厚臉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