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賢妃生子
如此,莊寧換子,雪慧是不知道的。那麽總是老天弄人,得到的結果往往叫人措手不及。
難怪他有著天生的高貴,他的血液裏流淌著帝王的狂野。一直以來,她還在堅持什麽,堅持自己的家國不被他侵占麽?可是自己屬於誰,北暮,還是東月?她的這副皮囊就是皇權爭鬥下最好的犧牲品。
再說不管是北暮還是東月都是曾經的大衛,可笑,又是一場十足笑料。
易川夏沒有太多的驚訝,隻是左胸的心開始麻木,不知自己要歸向何處,突然覺得自己是個沒有家的人,沒有根,就永遠地浮地闊水之上。
“莊寧雖是啞了,但她的手還能寫,她罵我,恨我,說要將所有的秘密都抖出去。事過境遷,哀家不想任何人對軒兒有所威脅,即使他不是哀家親生,但他是淩天最疼愛的唯一兒子。”雪慧再看一眼殿側的屍體,溫柔的臉上閃過陣陣懼色,緊緊捉了易川夏的手,“皇後,你是淩天的女兒,你嫁給軒兒是最好的結局,相信這是老天爺冥冥之中的安排,你放心,隻要哀家在一天,不會叫任何人欺負你,軒兒也不可以,哀家會好好保護你。”
是的,雪慧太後會保護她,但不會承認她是東月公主的事實,一旦承認,風懷軒的身世就會被牽扯進來——大衛國帝室後裔的身份——想想在四國中會掀起怎樣的狂風暴雨。
她的身世是永遠不能說的秘密。
這也是雪慧太後賜死莊寧最重要的原因。
“皇上帶莊寧太後入東月,可是太後娘娘您的意思?”易川夏心頭隻有拔涼拔涼的冷意,她隻想弄清這最後一個疑問。
“是哀家的意思。”雪慧抿了抿唇,使勁地點了點頭,眼裏的血紅愈多,“哀家早已查出你的身份來,莊寧欠下的債早該還了。”
末了一句,她的眼裏同樣有恨,雖不是恨切切,但也是無奈。
莊寧就這樣死在東月皇宮,雪慧給了她厚葬,就葬在東月皇陵的對麵山頭。雪慧這樣做的目的,無非就是讓她死了能夠遠遠地看一眼風淩天,圓她最後的心念。
雪慧相對於後宮很多女人來說是善良的。
莊寧死後,雪慧也臥床不起了。
這日,易川夏從安寧宮回到鳳來宮以後,心情比起從前更加失落了。雪慧尋她是情真,但她心中真正的意途是想,若是風淩天的女兒嫁給風懷軒為後,一來可保持了風家的血脈流傳,二來主母天下的女人是風家的女兒。如此怎麽著都不吃虧吧。
站在雪慧的角度,她這麽做是為了風淩天,為了風氏皇族,也為了她自己。但在易川夏看來,這一切的一切,就像一個操控手把她玩弄在骰掌之中,想掙脫都無法。
如果為了北暮,對抗東月,她無疑就是背叛自己的祖宗。為了東月而滅北暮,那她更是萬劫不複的罪惡。
是誰生生把她推向了風口浪尖?
是莊寧?是風懷軒?是雪慧?還是她自己?沒有心思去想,隻叫傲玉傳遞了消息回去北暮,說莊寧已死,可發喪。傲玉精通鳥語,此般傳個消息也不是什麽難事的。
北暮太後失蹤,總得有個說法。這樣即位新君才有威懾力,相信在陳義的輔政下,易浩會做得很好的。
莊寧早該死了,大約北暮沒幾個人為她哀哭,有的話也隻是得她利益而生的寄生蟲們,正好乘此機會鏟除太後黨。
自從那日醉酒之後,風懷軒就再也沒有踏進過鳳來宮,他果然是說話算話。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從仲夏到夏末到秋初,繁華過後的淒涼,不久就迎來了入冬的第一場雪。
一直向往過閑雲野鶴的生活,這回易川夏當真是體會到了,拋開所有雜念,忘卻自己的身份與來曆,每日與傲玉、小梨泡茶飲樂,要麽彈琴自娛,再者就是種花賞景,采菊東離,悠然自得。
如此一晃眼,竟是大半年過去了。
雪慧太後的身體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平素易川夏除了去看望她,幾乎不與任何妃嬪打交道。
大約風懷軒與她的冷戰關係,雪慧是知道的,每每開口想提到此事,都被易川夏給繞開了。
雪慧不語,隻是一聲長歎。估摸風懷軒來看她的時候,也是得到同樣的結果吧。
宮人們自是不用說了,皇帝不去皇後宮裏,自然是皇後失寵了。
這樣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幾乎宮中所有人都知道易川夏成了名義上的皇後。剛開始,貴、賢、淑三妃還擺擺樣子來請安,日子久了,再加之易川夏強調不用來請安,她們就自然而然不來了。
半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鳳來宮沒有太多的變化,不過是從夏日的風華變成了冬雪飛揚的蕭條。
而賢妃的凝香宮該是熱鬧了,路凝丹順利產下一子,風懷軒隨即就封為太子。在外人看來,路凝丹是風頭正勁,她很快就將母憑子貴,被冷落多時的皇後好日子到頭了。
宮裏宮外,四處都傳得沸沸揚揚。
易川夏想避開風頭都難,皇後之位,她做或者不做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可以享受了這麽久的寧靜。
即使風懷軒想廢了她,她也毫無異議,最好把她貶為庶民,趕出宮去,這才是她最想要的自由。
窗外寒風靜靜地吹著,雪花飄落,宛如柳絮飛揚,格外美好。易川夏倚在窗台上,看古梅綻放,朵朵晶瑩,點點紅色映入眼簾,不免叫人聯想到春朝百花燦爛時。
“汪汪——”白雪皚皚中跑出一個黑點,頓添了不少生機,昔日小小的黑毛犬如今長大了不少,兩眼賊精,一看到易川夏,那叫跑得個歡快,一下子撞到窗下的門牆上,暈乎乎了一陣,哼嘰了兩聲,又一個彈跳跑遠。
難得雪紛紛時,它如此的使歡子。
看到歡快的小黑,易川夏平靜的臉上綻放出花般的笑容,清澈的眸子永遠都是那麽的明亮,皎皎如月。
難得西門清揚和南宮瀟寒臨走前給了她這麽個念想。
一個西君的皇帝,一個南昭的太子,個個都是極品人物,不知這寒冬臘月時,是不是一個抱著美女取暖,一個人點著銀票生火。
“娘娘,小心著涼。”肩頭一暖,一抹厚厚的披風落到了身上,回頭看到的是傲玉擔憂的眼神。
“小黑,站住!”窗外,苑子裏,小梨緊追著小黑不放,憑它這麽跑著,沒準就竄到其它宮裏去了,指不定被有人心燉成湯了。逮著機會,小丫頭一個猛撲過去,接下來是連人連狗皆數摔了個漂亮的大馬趴。
“嗬嗬——”易川夏忍不住咯咯地笑起來,傲玉也笑了。
小梨吭哧了一聲,趕緊地爬起來,這會兒頭發上,眉毛上,嘴上都是雪,小黑也好不到哪裏去,黑毛變白毛,嘴裏還啃著一個雪團,撲撲地給吐了出來,然後又是委屈地哇叫兩聲。
“娘娘,嘿嘿——”這會子抬頭看見易川夏,小梨笑得臉頰緋紅,趕緊地抱起小黑一溜煙地跑進寢閣來。
平素要是小梨和小黑挨到一塊了,準是要鬧出點什麽笑料來的。
易川夏從小梨的手裏接過小黑,放在懷裏輕輕撫摸一番,小黑極是通人性,隻要她一抱,立馬就乖了,不動也不叫了,眯著眼,很是舒服地享受著主子的愛撫。
屋裏火爐燒得正旺,暖意融融,不過小梨一進屋來,與傲玉彼此傳遞了個眼神,氣氛頓時冷了下來。
誰也不多說半句,各自埋頭不語,想說什麽卻都難以啟齒。
“別推來推去,有什麽事就直說吧。”易川夏早看出她們的心思,不緊不慢地問道。
“娘娘,路賢妃她生了。”傲玉遲疑許久才道。
“這個本宮知道。”易川夏的臉上沒有太多情緒的起伏,依然與懷裏的小黑逗弄玩耍。
“再過三天,就是太子的滿月酒宴,宮中大擺延席,宴請群臣,娘娘您做為後宮之主,是不是——”小梨支吾了半天,一張小臉憋得通紅通紅。
“這麽重要的日子,本宮會去的。”易川夏的回答很幹脆,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
是的,她是皇後,母儀天下,這種場麵一定少不了她。即使她不去,雪慧太後也會親自來請。
若非是顧及到太後,八抬大轎,她也不會去的。如此半年來,她早已習慣了過這種自由自在的生活。風懷軒不來,倒是很稱她意。
“娘娘,奴婢就是想不通,皇上為什麽——”小梨厥了厥嘴一陣委屈,自從皇上不來鳳來宮以後,不要說宮中妃嬪,就連一些奴才見了她們,都得諷刺兩句,說皇後不能生育,說皇後早晚被廢,說皇後長得美有什麽用,勾不住男人的心就是沒本事。
有時候她聽了,氣得都想哭。
在小梨的心裏一直認為皇帝對皇後是用心的,可是這般看來,真是一點不像。
“世間之事,哪有那麽多為什麽。”易川夏淺淺一笑,瞄一眼小梨就知道這丫頭在想甚,“外麵的人說什麽,就讓她說去,又不掉塊肉,不是?”
“娘娘,奴婢也覺得皇上太過分。”一向沉穩的傲玉突然也有些激動起來。
“傲玉,你可是最穩重的。”易川夏似是責備的眼神掃過去,曾經身居帝位的女人,眼睛裏除了高貴,還有她不屈不服的倔強,“他的確很過分,既不愛本宮,還要把本宮囚禁在這金絲籠子裏,不過他最好就保持這般距離,不然本宮不會是什麽善類。”
是的,她是易川夏,死而後生的易川夏!他流著天生的帝王血,而她的身體裏有著屬於她的那份智慧和不任人宰割傲骨。
這一生,她要活著,永遠高傲地活。
既使在這鳳來宮中悠然自得,她也要活出精彩來,這就是她,頹廢隻能是一時而已。
半年過去了,從十八歲邁入十九歲的門檻,足以叫她把所有的東西都拋諸腦後。
什麽身世,什麽身份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要為心而活。
她很明白,她不會永遠地在這鳳來宮中冷卻下去,她待得住,有人會等不及了。一個不能生育又失寵的皇後,足夠朝臣們用任何理由把她拉下位。
太子滿月酒,定是最好的爆發機會。
她要看看,針對她的是些什麽人。
就算這皇後位她不想要,臨別之際,也得拖幾個墊背的,這才是她易川夏。
傲玉和小梨重新看到了易川夏眼裏的那份精明與智慧,主子許久不曾這樣了。
這樣的主子,才能她們曾經所認識的,皇後娘娘終於“回來”了。兩丫頭麵麵相覷,不知道這般是好,還是壞呢?
時間過得很快,三天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已。
筵席擺在紫霄宮,戌時開始。
紫霄宮一直是東月接見貴賓的地方,在此地宴請群臣可是給足了路凝丹的麵子。
算來風懷軒登基多年,如今已有二十七八,膝下一直無子,如今得一麟兒,即刻封為太子,看得出他對這個孩子的降臨頗是珍惜的。
如此也罷,看來她的這個皇後位真的是坐不久了。對鏡理妝,貼花黃,點翠鈿,戴鳳冠,著火紅鳳袍,外披雪白披肩。
“娘娘真美。”小梨不禁讚歎一聲。
“當然了。”傲玉趕緊地附近。
易川夏看著鏡中的自己,墨發如雲,彎眉似月,潭清若泉,紅唇翹鼻,不點朱而絳,不描墨而黛,天生麗質如雪山上盛上的一朵美麗的雪蓮花。
她的美是從內到外的,散發著屬於她獨特的氣息。
隻是再美,也不過是一副皮囊,一個被禁宮中的女子而已,對鏡綻唇,笑得燦爛,輕輕拂袖,隨即轉身出了寢閣。
外麵是雪後放晴的夜晚,月光迷人,淺淺地灑在雪地裏,映在她的臉頰上,那是一層層暈開的光環,好是動人。
小梨和傲玉緊其跟後。
安寧宮那邊是請了她好幾回了,翠兒可是早早送了衣物和首飾過來,她的出席是雪慧特意要求的,這也是易川夏爽快答應的其中一個原因。
早在半個月前,去給太後請安的時候,那個臥病在榻的婦人就苦苦地哀求。若是以她從前的性子,定不會答應,隻是從雪慧的眼裏,她感覺到了一種溫和與慈祥,那是母親才能給的感覺,所以她應下了。
她料到,此去不會是一帆風順的。
相比其他妃嬪的左呼右擁,易川夏的身邊隻跟著小梨和傲玉。當大殿門口的通報太監看到易川夏突然出現時,嚇得有些不知所措,連忙地上前請安,“皇——後娘娘——”
易川夏不等通報太監喊出口,已經先一步邁進了紫霄殿。
“皇後娘娘駕到!”進殿之後,背後那個尖細的聲音才響起,不過已經晚了,該看到的已經看到。
殿中主座本來是皇帝和皇後的,風懷軒此時還未來,左邊空著,而右邊卻是已有人坐了。
不用說,那就是剛添龍子的路賢妃,小太子剛滿月,她的月子也坐滿了,這會兒正是春風得意時,從前一襲白衣已不在,早已換上華麗盛裝,頭佩鳳飾金冠,那氣派是一點不輸給皇後了。
主副座上的是貴妃納蘭芍藥和淑妃肖玉兒,但見二女,臉色各異,納蘭當然是不悅,她對後位覬覦許久,如果有人憑子得貴,踩到她頭上,她自然不滿。而肖玉兒還是那樣一副平平淡淡,柔弱模樣,看不出喜怒哀樂。
再說側座,稀稀鬆鬆地也來了些大臣。
如此通報太監的一聲報唱,大殿裏的氛圍頓時凝固,鴉雀無聲,靜得連根針掉下來都能聽得見。
大約有人歡喜有人愁,納蘭芍藥是巴不得皇後與賢妃正麵衝突然,而路凝丹第一反應是驚訝的,也許是驚訝易川夏為何會來?
隻是也許而已,時間就在這一刻定格了。最終打破這尷尬氛圍的是繈褓裏的嬰孩,一聲啼哭,極是響亮。
旁側不遠抱著小太子的乳娘開始急了,左哄右哄,小太子就是停不下來。
“皇兒是不是餓了?”路凝丹借機趕緊回避了易川夏的眼神,連忙起身離了座位到殿側從乳娘的懷裏接過孩子,哄了好一陣子才稍稍停下。
“臣等拜見皇後娘娘。”不知是誰呼了一聲,群臣響應,方才起身叩拜。貴、淑二字同樣不落禮節,低身拜下。
“妹妹給皇後姐姐請安。”路凝丹抱著小太子亦是急急忙忙地奔過來給易川夏行禮。
“不用多禮。”一叩一拜足以叫當事人忘記剛才發生過什麽,易川夏輕輕揚袖,綻唇微笑,在小梨和傲玉的攙扶下走上台階,入了主位。同時餘光睨了一眼路凝丹,見她臉色平靜,不慌不忙,但單旁側乳娘,麵泛慌色,極是害怕。估摸剛才不是小太子餓了,是乳娘故意掐的,引開注意力。
路凝丹怕不是簡單人物,身邊的乳娘都是這般老道,很懂得隨機應變。
“皇後姐姐,許久不見,好像削瘦不少。”納蘭芍藥一聲輕笑,看似是好意寒喧。
“多謝妹妹關心,本宮一切安好。”易川夏淺笑回應。
“那就好,妹妹還以為皇上半年不去皇後姐姐那裏,姐姐怕是閑得長草了。”不愧是神醫門的人,仗勢欺人如此明目張膽,納蘭芍藥是一開口就言辭犀利,直插要點。
音落,殿內一陣竊竊私語,絲毫不把這個皇後放在眼裏。
第二卷後宮風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