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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夫妻重逢時(二)

  “易——川——夏!”三個冷冰的字眼從他的嘴裏迸出來,幾乎能瞬間把浴湧裏的香湯熱水凝結成冰,隨著這一聲低吼,人皮麵具從他手裏狠狠地砸出去,不偏不倚,正中案上的燭台,掉在地上咚得一聲響。


  幸得有夜明珠要,不然整個屋子都會陷入一片漆黑。


  “皇,皇上——”一向沉穩的傲玉也不免得有些小小的驚慌起來,風懷軒的突然出現是個很大的意外,要知道這裏是北暮的皇宮,不是東月,他竟能來去自如,夜半潛入水月閣來。


  自易浩登基為帝,在陳義的部署下,皇宮守衛加大巡邏力度,莫要說人,就連一隻蒼蠅飛進來恐怕都難。


  而眼前可是活生生的人,風懷軒一身的夜行玄衣,就站在易川夏的麵前,而她也隻穿著單薄的抹胸長裙,想取遮羞的衣物都被他給狠狠地攔下。


  “皇上何時也幹起雞鳴狗盜之事?”易川夏很快平複了所有的驚意,淡淡地看著眼前的男人,那張再熟悉的不過的臉上多了一絲疲倦與蒼桑,這些日子他為國事太過操心,還是?

  “雞鳴狗盜?朕來北暮光明正大!”風懷軒的大手一揚,忽得鉗住了易川夏的下額,“易川夏,你以為假死就能騙過朕嗎?你以為戴上一張假麵具就能隱藏自己?”


  “我沒有打算騙誰。”易川夏的回答很平淡,她原本就沒有打算刻意騙誰,她隻想易川夏這個名字從此在這世上消失,她好功成身退,過些逍遙自在的生活而已。


  如今看來,已經不可能了。


  約摸風懷軒的出現會打算她全部的計劃。


  “易川夏,朕信誰死,就不會信你死。北暮夏德帝崩,棺槨是空的。難道大夏天的詐屍了不成?”


  風懷軒一聲冷笑,言辭切切。


  “夏德”是她的年號,稱“夏德帝”,如今北暮皇陵裏的棺槨的確是空的,裏麵放的都是她的衣物罷了。


  看來他來北暮皇宮早已先開了她的棺,風懷軒就是風懷軒,什麽事都做得出來的。


  為了她這麽一個女人,他不昔開棺驗屍,還夜探皇宮。他這麽做到底是為了什麽?

  易川夏突然想不通了。


  “皇上,我死或者沒死,都不重要了,我已不再是北暮的皇帝,我現在隻是一介平民,對東月皇上你已經構不成威脅了。”清澈的眸子裏浸著淡淡無奈,不知這個男人為何還要這般糾纏著她。


  看到他,她的心愈發的糾結,本來已經快要忘記的麵目又重新出現,衝破所有的禁封。


  “易川夏,你要記住,你不是北暮的皇帝,但你依然是東月的皇後,朕一日沒有休你,你就一日不可以逃走!”風懷軒的冷聲一陣比一陣激動。


  一眼看去,當真像吵架的夫妻,在旁的傲玉是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著實為難。


  “小姐——”剛開口說了兩個字,風懷軒就一個冷眼瞪過來,“她是皇後,朕的皇後!”


  他的言外之意就是傲玉該叫易川夏為皇後娘娘,好是霸道的男人。


  “傲玉,你先到門口守著。”易川夏還是保持著先前的冷靜,下額仍然是被風懷軒緊緊地掐著,她沒有做任何的掙紮,不卑不亢地神情吩咐著傲玉。


  “奴婢——”傲玉有些猶豫,不過見風懷軒那張冰冷的臉,卻又不得不聽從易川夏的。


  畢竟在這裏最了解這個冰封皇帝的是她的主子,也許此刻離開才是對主人最好的。


  “奴婢遵命。”低身拜下,起身拾了摔在地上的燭台放好,方才一步三回頭地離去。


  房門吱呀一聲開啟又關上,拂起易川夏額邊的餘邊,掠過她動人的臉頰,如此風華般的女子在夜明珠的柔光裏愈發美麗,甚至有幾分嫵媚,長發垂下,未點珠簪,清澈的就像一潭靜水,不染任何的塵埃。


  玉肌冰骨,沒有半點黑子,唯獨肩上的疤痕將整體的美感撕得支離破碎。


  “皇上沒有休我,我可以休掉皇上。”易川夏鎮定如水,朱唇輕啟,仿佛一縷煙霧起了褶子,多的隻有美好,她眼神的篤定依然是從前的那個她,不再帝王位,她依然擁有著獨特的氣質,揚手推開風懷軒鉗住她下額的手。


  “你再說一遍!”風懷軒的眉頭一蹙,雙潭裏怒火翻騰。


  “我說,夫不休妻,妻可休夫!”易川夏一字一鏗鏘,美麗的臉上綻放著屬於她的光華。


  “你——”風懷軒額上的青筋暴起,一條一條如同蚯蚓般地蠕動著,此刻不再是怒火,而是血紅一般,大手狠狠地扣上了她裸露的肩,指尖嵌到她的傷疤裏。


  他是故意弄疼她的。


  從來,沒有女人這麽反抗他,她是第一個,而在他的心裏卻沒有殺意,若是放在從前,眼前的女人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隻是這一回,他不想,一點不想殺她。


  “皇上就這麽喜歡挖別人的傷口麽?”易川夏忍著鑽心的疼痛,隻是冷冷一笑,小手攥成了拳。


  “朕要你記得,這傷口是為朕留下的,你一輩子都抹不去!”看到易川夏眼裏的那絲疼痛,風懷軒隻覺得心被什麽狠狠敲了一下,下意識地鬆開手,“跟朕回東月!”


  這回,他的手暖暖地貼上去,一麵溫柔,一麵獸性,應該就是他這般的吧。


  “我對皇上已沒有價值了。”易川夏搖頭,她渴望的不是牢籠,而是野雲閑鶴。


  累的,真的是太累!


  “跟朕回去!”風懷軒幾乎無視了易川夏的話,重複著“回去”二字。


  “不!”易川夏的回答這般的斬釘截鐵。


  “朕再問最後一遍,回去還是不回去!”風懷軒的耐心已到達極限,黑眸如玉,迸發著血色,貼在易川夏肩上的大手溫度愈發灼高了。


  “不——”易川夏的回答是同樣的,“不回去”三個字隻說出一個字來,就被徹底的淹沒了。


  風懷軒的雙唇緊緊地堵住了她的紅唇,連給她呼吸的機會都沒有了,隻覺得是一陣天暈地暗的眩暈。


  掙紮無力,盡在寬闊的懷抱裏失去自我。


  他點了她的軟穴,手腳能動,卻像酥軟了一般不可以再有任何的掙紮,他的唇排山倒海的過來,一遍一遍地汲取著,不留任何的一絲空間。丁香被他的長舌攪拌,他熟悉的味道浸入鼻觀,居然沒有惡心的感覺,卻還很有點留戀。


  這是怎麽了?

  易川夏居然感覺到了害怕,使勁地瑟縮身子,隻是他的手已是伸進她的衣襟,握住了她的柔軟,一聲輕吟打破這閨房的寧靜。


  可惡的,怎麽會這樣?


  “風懷軒,你放開我!”終於找到一絲空隙,她拚命掙紮,攥緊的小拳頭一拳一拳如雨點般落到他的胸膛裏。


  “朕就這麽讓你討厭?”風懷軒怔了一下,看到懷裏女子的倔強與堅決,臉色沉黑得快要擠出水。


  “是。”易川夏的回答很堅決,其實也不是討厭,隻是這樣的男人太叫女人傷不起。


  說來,他無過,他是一代帝王,擁有後宮佳麗三千人,本是理所當然。


  隻是她不願做後宮的淒涼女子,不願。


  “好!”風懷軒居然回答了一個好字,臉上有了一絲被傷到的落漠,“跟朕回東月,不然馬上朕的三萬精軍就把北暮夷為平地!”


  “你——”易川夏絕對相信他有這個能力,不然他如何這般大搖大擺地走進北暮。


  “不信的話,你就試試!”風懷軒伸手一點,解了易川夏的麻穴,扶她站穩。


  “我現在隻是一個女人而已!”易川夏如何都想不明白,她放下所有的榮耀與光環,風懷軒還是不肯放下曾經的怨恨嗎?

  這個男人太小心眼!

  “朕要的隻是一個女人而已!”風懷軒的回答同樣的叫易川夏驚訝,這個答案超出了她的想象。“陪在朕身邊難道不好嗎?”


  末了一句,隱隱地透著深情。


  易川夏真有些懷疑自己看錯了。


  這,可能嗎?

  “我不願做帝王家的女人!”易川夏沉默了許久,頭微微一揚,回答道。


  “是你沒這個膽量!”風懷軒的薄唇一勾,帶著一抹邪邪的冷笑。


  “不要激將我,我不吃這一掉。”易川夏差一點就掉進他的陷井裏,他了解她,她是高傲的女皇,她是個自負的女人,但凡是要以不變應萬變。


  “好個女人,看來配得上朕的隻有你!”風懷軒大手一攬易川夏的軟腰,將她整個身子帶進了懷抱裏,近在咫尺的呼吸居然叫她心跳加速。


  “鬆手!”看著對方似笑非笑的唇角,易川夏有些微慍,使勁全力想要掰開他的手。


  所謂一山還比一山高,他的功夫遠在她之上,單憑內力的較量,她就輸了。


  “朕就偏不鬆!”愈看易川夏掙紮,風懷軒似就愈是興奮了,大手箍在她的腰間愈是加緊一分,“跟朕走,若不然朕不會客氣的!”


  他所說的不會客氣,易川夏當然分明。


  她不走,他就要毀了北暮嗎?


  這個男人,為了一個女人傾兵而動?絕不可能的。


  “江山為重的東月皇帝為了一個女人大動幹戈,不怕天下人聽了恥笑?”易川夏訕訕一笑,故意貶損對方。


  風懷軒笑而不語,緊接著冷顏依舊,大手一掀抓起屏風上的長衫利落地給易川夏披上,箍緊她的腰徑直把她往門外拽去。


  “姐姐,川夏姐姐——”就在這時,傳來一個甘甜的童音,是易浩。


  “皇上,不可以,小姐——她在沐浴。”門口,傲玉連忙拜下,同時攔下了易浩。


  這會兒她明白易川夏為何叫她在門口守著,原來事世無常,總是變化多端。


  “沐浴?朕不信呢!”易浩精明的眸子忽閃忽閃的,跟天空裏的星星似的,“朕剛才可是偷聽牆角來著,川夏姐姐的房裏可是有人哦。”


  “皇上,沒有人,沒有。”傲玉連忙解釋。


  “有沒有看看就知道了。”易浩調皮地一挑眉毛,笑得那叫個古怪,嗖得一下從傲下的胳膊下鑽了過去,吱呀一聲就把房門給推了開來。


  正好就撞見風懷軒摟著易川夏從屏風後麵走出來。


  “啊!”易浩一聲尖叫,趕緊捂住了嘴,同時也捂住了眼睛,“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說是這麽說,他還是很調皮地露出兩根手指縫兒,眯著眼睛,將易川夏和風懷軒打量個遍。


  “川夏姐姐,他是誰哇!幹嗎摟你那麽緊?”易浩可是個機靈鬼,這下可是反應過來,不捂眼,也不捂嘴了,趕緊地繞上前去,將風懷軒左看右看地看個遍。


  “他是——”易川夏話隻說了一半,風懷軒就在她的腰肉上使勁一掐。


  他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隻要她說錯半句話,眼前的娃娃就怕活不過明天,他的身手足以做到。


  “我是你川夏姐姐的夫君!”風懷軒的冷臉上擠出一絲難得的柔意,對小孩子總算是有了那麽一點的正常笑容。


  “夫君?”易浩大驚,摸了摸腦袋想了半天,“川夏姐姐何時嫁人的?以前姐姐可是皇——”


  “浩兒——”易川夏趕緊打斷了易浩,“是這樣的,他是川夏姐姐在民間偶遇到的良人,所以私定終生了。姐姐沒有及時告訴浩兒,浩兒不會見怪吧。”


  “真的?”易浩的雙眼直冒精光,“若是這樣,真是太好了,跟陳將軍講的故事一樣,叫做兩情相悅的吧?”


  “對,兩情相悅。”易川夏不得不這樣回答。易浩是易氏唯一的血脈了,她即使不姓易,也是曾經的帝王,畢須為皇家傳承擔上責任,這才是她,有始有終的她。


  絕不能叫風懷軒傷了易浩半分,絕不行!

  “哥哥,你得告訴浩兒,如果姐姐跟著你,你會好好對她嗎?”易浩對一身冰冷的風懷軒似乎沒什麽忌憚,一個箭步上前去,徑直拉了風懷軒的手,很是認真地問道。


  風懷軒稍怔了一下,先是鬆開易川夏,這才反握上易浩的手,半蹲下去與之對視,“浩兒放心,哥哥會好好疼愛你的川夏姐姐,哥哥會讓他成為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說罷,還頗有意味地回頭瞄了一眼易川夏。


  如果這句話是尋常夫妻所說,易川夏相信,足夠的相信,隻是他不一樣,他是帝王,難道為了她空了六宮嗎?可能嗎?

  “可不許反悔的。”易浩厥了厥嘴,說得很是認真。


  “當然。”風懷軒點頭,伸出小手指,“我們拉勾。”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蓋章!”


  風懷軒與小孩子交流起來,那笑容真是燦爛,像開放在二月裏的春花般燦爛,這樣一個冷血無情的男人怎麽會有這麽好看的笑容。


  有一刻,易川夏有些迷茫了,難道看錯了他嗎?


  “那我什麽時候可以帶你的川夏姐姐離開皇宮?”風懷軒直起腰杆,開始了他的討價還價。


  “隨時都可以的。”易浩連連點頭。


  “現在呢?”風懷軒笑得有些陰陰的。


  “現在太晚了,不適合夜行。”易川夏趕緊打斷了風懷軒,他的手又掐了一下他的腰肉。


  她沒有妥協,側眸過去恨恨地瞪了一眼。


  “是呀,現在的確是太晚。”易浩讚同了易川夏的意見。


  “明日可能有急雨,你的川夏姐姐以前受過傷,雨天趕路怕是對她的身體不太好。”風懷軒一邊說一邊很是溫柔地撫了撫易川夏的額邊,那樣子真是一對恩愛夫妻。


  好你個風懷軒,果然是好計謀。


  “啊!這樣啊!”易浩的眉頭一蹙,絞著衣角開始猶豫起來。


  易川夏本想說些什麽的,風懷軒又是狠狠一拉她的手臂,湊到她的耳邊來了一句,“好好配合,朕留他一命。”


  “風懷軒,你何時這麽卑鄙的?”易川夏氣恨地一眼瞪過去。


  “朕想得到你,就必須卑鄙!”風懷軒在她的耳邊低啄了一下。


  “呀呀,非禮勿聽,非禮勿視。好吧,好吧,我本來是舍不得川夏姐姐的,可是川夏姐姐身體不好,也不能——”易浩依依不舍地上前一步,拽起川夏的手緊緊的捉住不放開,“川夏姐姐,告訴你住的地方吧,以後浩兒還好看望姐姐。”


  “浩兒,我與你川夏姐姐住在深山之中,怕是要找也難,以後你川夏姐姐會常來看你的。”風懷軒的反應真夠靈敏的,一句話就搞定了。


  “好吧,隻能這樣了。”易浩一邊說一邊從衣服上解下一塊玉佩遞給易川夏,“這是給姐姐的,姐姐要回宮裏,有了它隨時都可以。”


  那是北暮皇帝專用的龍佩,是出入皇宮的萬能通行證,一般人不可隨便賜予的。


  “不用——”易川夏本想拒絕,一旦玉佩落入風懷軒手中,後果不堪設想的。


  “好,我幫你的姐姐拿的。”風懷軒是毫不客氣地從易浩的手中接了過來。


  易川夏隻能用一聲無語來形容,好個風懷軒,想搶卻已經不來了,他直接將玉佩從衣襟處丟到了胸口裏。


  可惡!


  “卑鄙!”低低地咒了一聲。


  如此狀況,易川夏不得不離宮,離開即是對易浩最好的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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