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落葉歸根
夜色蒼茫，月色淒冷，這夜的月初城像是被蘸上了滯澀的墨汁，氣氛壓抑且凝重。洛昀夫獨自一人站在窗下，房內沒有點燈，清寒的月光從半掩的窗內照進來，在他腳下灑落了半扇銀光。
該來的，終歸要來。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透初春的薄霧時，李叔已經拿了掃帚打掃洛府門前的落葉了，時值初春，枝頭上已經有微微的綠色冒了出來，這些葉子抗過了寒冬的肆虐，卻被幾個新生的嫩芽從枝頭上擠落。
自從白芷姑娘出事，洛水小姐離開之後，府中就變得安靜了許多，剛開始還有些年輕的公子小姐來找洛水小姐，卻都被剛回來的雪霰小姐回絕了，時間一長，也就沒有人再來了。
後來，雪霰小姐成了軒轅的帝妃，也再沒有回來過，至於大公子，也是多日未回府了。
李叔歎了一口氣，揮動掃帚將地上的幾片殘葉掃到一起。
他想不明白洛水小姐為什麽要離開，就算她並非幻夫人親生的，好歹也在洛府生活了這麽多年，叫了洛將軍十幾年的父親，怎麽能說走就走呢，也不說跟自己道個別。
打掃完路上的落葉，李叔直起身捶了捶酸疼不已的腰，又歎了口氣，唉，老了……打算著再過幾天就去找老爺辭行，自己在洛府看了這半輩子的大門，也積攢了一些積蓄，是時候回鄉下頤養天年了。
“咚！咚！咚！”
正暗自想著，門外突然傳來沉緩的敲門聲。
“來了！”
李叔抬高聲音應了一聲，將手中的掃帚放下，輕喘著粗氣走過去開門。
旭日初升，將整個月初城都籠罩在溫暖的陽光中，若留心傾聽，似乎還可以聽到有初生的嫩芽破苞而出的愉悅聲，這是一個平常而帶著微微暖意的清晨。
李叔緩緩推開那扇朱色的大門，卻不小心被門外站滿整條街的銀色甲胄晃了眼，帶著暖意的陽光在這些銀色甲胄上反射出寒冷的光，令人心生畏懼。
“老人家，洛將軍在府中嗎？”
為首的一名年輕將軍上前問道，語氣溫和，笑容溫煦。
“在是在，可你們是……”
李叔被麵前的陣仗搞得有些犯迷糊，自家老爺雖說帶兵多年，可從未把身著甲胄的兵將帶入府中過，難道又是哪裏起了戰火不成？
“老人家無需擔心，我們隻是來找洛將軍，不相幹的人是不會為難的。”
說完，年輕的將軍朝後麵一揮手，李叔便被人扶到一旁，手足無措地看著大批兵士衝入了洛府，踩亂了自己剛打掃好的一堆落葉。
東極山上的雲暖宮內，雪霰正斜斜地側臥在沉香榻上鳳眼微眯，她的麵前，是軒轅玦遣人剛送來的數枝開得正好的牡丹，全是鮮豔溫暖的顏色。她喜歡這樣的顏色，與當初那暗無天日的穀底截然不同。
“帝妃。”
身著侍女服飾的半夏輕輕走了進來，朝她福身行禮道。
“怎麽了？”
雪霰動作未變，輕輕抬了眼看向她。
“帝上的人今早已經去了洛府，洛將軍此刻怕是已經……”
“知道了。”
雪霰打斷了她的欲言又止，擺擺手示意她退下，身下的千年白狐皮毛驅散了她周身的冷寂，午後的陽光移進殿中，落到她的手中的蓮華鏡上，古老的石鏡上因此反射出詭異的紅色光芒，映照出她模糊的陰冷笑臉。
洛昀夫，這是你欠我們母女的，也是你欠我們司幽族的。
在遠離人界的妖界山上，身為軒轅帝姬的嵐曦此刻正躺在柔軟的草地上眯著眼睛曬太陽，嗅著從遠處飄來的千靈花香，突然想起了遙遠的東極山，也不知自己離開了這麽久，帝上哥哥有沒有感到愧疚？嵐曦有些無聊地想著。
“你知道嗎，月初城那個將軍被抓起來了呢~”
月初城？
正在放空自己的嵐曦瞬間被耳邊這三個字轉移了注意，循著清脆的嗓音望去，發現在離自己不遠處的花樹枝椏上正落著兩隻梳理羽毛的小鳥，一隻黃鸝，一隻畫眉。
……
不會是這兩隻鳥在說話吧？
嵐曦有些擔心地想，卻又聽那隻小畫眉開口接道：“抓就抓了唄，和咱們有什麽關係？”
“可我聽說那個將軍幫人類打了好多仗，為什麽還要被抓起來呢？”
“人類就是這樣虛偽的，你以後少往人間跑，省的也被抓了……”
嵐曦越聽越迷糊，索性起身朝二鳥問道：“你們說的是到底是哪個將軍？”
小黃鸝見嵐曦和自己說話也絲毫未顯驚慌，隻偏著小腦袋看著她道：“聽人類說，好像是姓洛.……”
“可是洛昀夫？”
嵐曦有些不敢相信地反問。
小黃鸝沒有回答，反而撲閃了兩下翅膀從樹上飛下來，正落在嵐曦不遠處，耀眼的黃色光芒閃過，一個身穿黃衫的嬌俏少女顯現出來。
那少女上下打量了嵐曦一眼，笑嘻嘻地湊過來問道：“你怎麽會知道人族的事情呢，是不是也常去人族玩耍？”
嵐曦心中著急，並沒用回答她的話，繼續追問道：“月初城的那個將軍，可是洛昀夫？”
小黃鸝聞言皺起眉頭細想了一陣，有些不確定地道：“.……好像是叫這個名字，不過我也記不清了。哎，你長這麽漂亮，可是靈蝶一族？”
“你先回答我這件事是何時聽說的？”
“就是前幾天呀……我去茶樓裏聽人類說的……”
小黃鸝有些委屈地看著嵐曦轉身往靈均宮的方向跑去，不甘心地在她身後喊道：“你還沒告訴我你是不是靈蝶一族呢！”
“不要叫了，很吵哎！”
一旁枝椏上的小畫眉用翅膀堵住耳朵，嫌棄地看著樹下的同類，小黃鸝不滿地撇撇嘴：“現在的這些小妖精真不懂禮貌……不過好奇怪.……我剛剛好像沒有在她身上感覺到妖氣哎.……”
說完晃了晃腦袋不去想她，搖身一變，又恢複了黃鸝的形態，拍拍翅膀飛上了枝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