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賭注是君心

  眾人隻覺得一陣冷颼颼的寒風掠過,割裂了臉上的肌膚,惶恐間,隻見水寒冰身子一晃,就從眾人麵前掠了過去,直奔院內的月晚。


  “晚兒,你……”他驚詫不已的俊臉猛然抽動著,眸光落在她,繃帶不翼而飛的頭上,被血漬給黏在一起的頭發,透著血腥之氣。冷冷的眸光漸漸凝聚起暴怒的風暴,一把將晚兒給抱了起來。


  月晚看到他的刹那,無知無覺的神經重新染上了痛麻的淒楚,忍不住狠狠拍打著這個男人,都是他,自己三番五次的遭到淩辱與欺侮。清淚橫流,低頭不語,啜泣著哽咽著,臉上貼著蓬亂的發。早已血淚模糊。


  水寒冰沉重的呼吸著,壓抑著的怒氣折磨著他,離開時,還是好好的一個人兒,可回來,確實如此的狼狽不堪。慢慢的轉身,足以扼殺一切的眸光,緩緩的從所有人的臉上一一掃過。


  被他掃過的,所有的臉都低了下來,洛水兒引以為傲的嬌嫩的臉蛋,抽了抽,嫉妒的狠狠的瞪了一眼。此刻皇上懷裏的那個女人,隻恨剛剛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一個大大的血印。


  “小歡子,快去請風雪殤,欣兒,將所有人給我留在太子宮,想走的,留下命。”冷冷的拋出一股子寒氣,轉身抱著晚兒進入殿內。


  月錦衣的臉色很是難看,她眼瞅著皇上走過自己,抱起了地上的那個女人,聽他拋下這句話,就無所無忌的離開。站在冬日的豔陽裏,月錦衣卻是感到從心底流露出來的寒涼,原來帝王之愛,真的就這麽短暫而無情麽?


  還是對自己,從一開始就無愛而言,他隻是愛著他的丫丫的,而不是自己。


  “皇後娘娘。”首先感到不安和恐懼的德妃悄悄的走了過來,攙扶住月錦衣的胳膊,悄然喚了一聲,“我們……”


  眾位妃嬪的目光唰的一聲都投到了她的身上,此時她們才感覺到,皇上的震怒不論你是一個還是幾個,法不責眾這個說法,似乎有些行不通了。


  “都呆著吧。”月錦衣麵無表情的說完,轉身,麵對著太子宮的正殿,噗通一聲跪下。


  女人們一驚,低呼了一聲:“皇後娘娘。”


  緊接著,一個個,都默默的跪下來,垂著頭,不動。


  月錦衣抬頭,受傷的眸子望著緊閉半開著的殿門,這兒曾經是自己嫁入宮中的洞房,而今,卻給另一個女人鳩占鵲巢,想那個時候這兒的一切溫馨的畫麵,而今早已成為沒有回憶的過去,在他的心裏,難道就不會留下任何印跡麽?


  抬手,撫著自己隆起的腹部,眸中寫滿堅定,皇上,今日臣妾就和您打一個賭,今日你放還是不放我們,我們都贏了,因為明日的朝堂之上,你的那些個大臣,定會全力諫言,這個女子是不能留下宮裏的。


  淡淡的冷冷的笑,一閃即逝,隻留下楚楚的,惹人憐惜的求饒在臉上。


  風雪寒從外麵匆匆進,奇怪的看著門外跪著的一大片的姹紫嫣紅的女子,沒多說什麽,直接就進了大殿內。


  殿內,水寒冰將月晚給放在了一張椅子上,吩咐一個小宮女迅速端些熱水來,然後親自動手,濕了錦帕,慢慢的將晚兒臉側的頭發給捋順,撇到耳後。


  月晚此時已經止住了啜泣,轉臉,拒絕著他的擦拭,垂眸,不理不睬。


  “晚兒。聽話。”水寒冰強硬的將她的臉給扳向自己,微微抬起,一點一點的擦拭著。


  “這兒?誰撓的?”低沉的聲音,燃燒地看著月晚,潛伏的怒氣蓄勢待發。


  月晚耳聽著他的質問,緊緊抿著唇,一言不發。默默的對抗著。


  “我問你,這是誰撓的?”水寒冰徹底的生氣了,衝著月晚低低吼著:“別人欺負了你,你還不言不語,她們欺負你的時候,你就不會還手麽?就不會躲進殿裏麽?難道就隻會被打挨打的習慣?”


  月晚被他一吼,眼淚又下來了,站起來衝著他也哭叫道:“我不會還手麽?那些都是你的妃嬪,我一個寡妃,我一個失了節操的寡妃,我是不祥的,我是汙濁的,我這個身子都是汙穢不堪的,我連最起碼的守節都守不住……”


  想起自己從認識他開始,自己就沒有安寧過,身上的藤條的鞭痛,讓她在夢中疼醒,而被強迫的痛苦更是如鯁在喉,手上的傷痛剛剛痊愈,頭上的破裂就隨風而至,月晚痛哭失聲,慢慢癱軟在地,哭得排山倒海,寸斷肝腸……


  水寒冰氣悶的看著地上哭得一塌糊塗的女人,張嘴結舌,這哪兒是抱怨她自己啊,分明是指控他這個皇上的罪行,寡妃是他帶個她的,節操是自己破壞的……


  他緊緊握著拳頭,任憑地上的女人哭聲震天,他惱怒,他心疼,他生氣,忍無可忍,被哭聲衝擊著的神經徹底崩潰,他忍不住怒吼起來:“你還哭,哭有什麽用?朕是欺負了你,你覺得朕配不上你是不是?你委屈了?後悔了?遺憾了?”


  月晚一愣,抬起淚眸,不相信的看著他,這就是皇上麽?強詞奪理的皇上,咬了咬牙,止住哭聲,定了定神,爬起來踉蹌著就往外衝去,可突然的一陣頭暈,忍不住,身子往一側栽倒。


  水寒冰目不轉睛的看著她,不知道她又犯了哪根筋,看著她往外走,就舉步要跟上,可突然她倒了下去,本能的,一把攬進懷裏,忍不住又吼著:“身子不好還逞強,你是鐵打的?還是泥塑的?”


  如果不是此刻她有傷在身,恨不得狠狠的暴打她的屁股一頓。


  “你放開我,你放開我,你這個無賴,你欺負了我,你還衝著我發火。你這個混蛋。”月晚怒罵著,使勁兒的打著他。


  水寒冰一陣後悔,不該惹怒了這個野貓,將她的手臂,她的身子都圈禁在自己的懷裏,見她仍然扭動著身子,試圖掙脫他,涼涼的威脅的說道:“如果你再敢亂動,我可不管是是否有傷在身,我現在就……”


  月晚不動了,她明白他話裏的意思,委屈的住了聲,怒瞪著他,恨不得吃了他。


  “今天朕就給你一句話,記著,以後誰再膽敢挑釁,你直接將對朕的凶猛勁兒給使出來,後果,朕來負。”話,擲地有聲,可,晚兒心裏,卻是悲苦難狀,這句話,曾經對多少女人說過,想必他就曾對姐姐說過的,可此刻……


  她不能相信的,是他的承諾……


  “皇上若對小姐有心,就該將殿外跪著的那些個女人,給收拾一頓去,而不是在這兒衝著小姐發火。”門口處,凝兒被一個小丫頭攙扶著,靠在門框上,涼涼的諷刺道。


  剛剛她是回了側殿的,可她被皇上的吼叫給拉了過來,明明受了委屈的是小姐,他,他憑什麽,不問青紅皂白,放著那一堆的可惡的女人不聞不問,衝著小姐發火?


  所以她威脅著一個小丫頭,挪到了正殿,正看到皇上口不擇言的發怒,話,忍不住就溜了出來。


  月晚心驚,趕緊掙脫出來,衝著凝兒吼道:“凝兒,你被打得糊塗了是不是?滾回你的側殿靜養去。這兒沒你什麽事兒。”說完吩咐那個小丫頭,“趕緊帶她走。”


  皇上臉上扛不住了,豁然站起,走到凝兒的身邊,月晚一陣緊張,緊緊捏著拳頭,如果他膽敢對凝兒做什麽,她定然撲上去。


  在她的身邊站住,水寒冰仔仔細細的看著她,被打得已經看不出本來麵目的小臉,此時一團黑氣,讓人忍不住的想起惡鬼。注視了片刻,丟下一句話:“凝兒,如果母夜叉會說話,她定然在你麵前汗顏。”


  話未落,就直接出了殿門,站住台階上,俯視著跪在地上的皇後等人,沒有說話,隻是一個一個看著。


  凝兒差點兒噴出來,臉抖了抖,脹痛的肌肉微微抖動著,控製不住,該死的皇上,竟然說我比母夜叉還兄猛。自己都沒照照鏡子,比閻王還恐怖的一張臉,人見人怕。


  月晚卻是撲哧就笑了起來。心說,凝兒啊,這句算是對你最中肯的評價了,隻是現在的母夜叉受傷了。


  “小姐,凝兒為你鳴不平,你還笑。”凝兒不滿的瞪著月晚,可是心裏卻是如吃了蜜一樣的甜,小姐,小姐終於笑了,笑了就好。


  月晚低頭一笑,“都是我沒控製住,我自罰。”抬頭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哎喲”一聲哭喪著臉,悲催的看著凝兒,“凝兒,傷口又裂開了,我聽到聲音了。”


  “噗——”同時笑噴的不禁有凝兒,凝兒扯了扯臉頰上的肉,繼而痛苦的忍住,轉身,挪回偏殿去。


  “月晚啊,傷口裂開什麽聲音?我行醫這麽多年,怎麽沒聽到過?”笑噴的另一個人,風雪殤走了進來,笑過之後提醒道。


  “唔,你沒聽過,看來你是習慣了,聽不到了。”月晚請他坐下,然後黯然的坐回到椅子上。


  “行,那我就先給你瞧瞧這頭上的傷口,試著聽聽它的聲音有多大。”風雪殤走到晚兒麵前,開始查看傷口。


  殿外,水寒冰一個一個的看了一遍,緩聲問道:“都誰打了人了,打了多少,報上來。”


  跪得雙腿發麻的一群人,耷拉著腦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做聲。


  “皇後,你先說。”水寒冰一看,都不說,那好,既然都不說,朕就讓你們互相揭發。目光落在皇後月錦衣的身上,看著她辛苦的跪著,心裏一陣的心疼,慢聲問道。


  月錦衣猛然抬頭,眸中一片淚漬,顫聲說道:“皇上,臣妾,沒有打,臣妾是得知了情況之後,才趕來的,剛剛止住了眾人,正要回宮,皇上您就回來了。”說著,委屈的抽了抽鼻子,又一串淚珠落下。


  水寒冰一聽,愧疚更加深重,趕緊走下台階,扶起她:“怎麽不早說?誰讓你跪著了?有沒有感覺哪兒不舒服?朕讓小歡子趕緊送你回宮。或者讓風替你看看。”


  月錦衣心裏微微舒暢了些,他還是關心自己的。


  低頭,寬容而懂事的說道:“皇上不用管臣妾,臣妾如今不能伺候皇上,皇上早就忘記了臣妾吧。”


  水寒冰扶著她,想起曾經的種種,愧疚之情更加的深濃。扶她坐下,微微責備道:“身子這麽重,怎麽就出來了?這個宮裏的事兒,不是讓交給德妃了麽?”


  月錦衣苦澀一笑,顫了顫唇,輕輕抬眸,幽怨的眸子望著他,張了張嘴:“皇上,臣妾擔心妹妹會出什麽事兒。這麽倉促的,皇上就將妹妹接進了宮裏,臣妾還真是沒料到。”目光漸漸落下,落在不遠處的冬梅上,連著整個光禿禿的合歡樹,合歡合歡,自己已經從這兒搬了出去,到了鳳儀宮,看起來光鮮了很多,可是距離皇上,確實漸漸的遠了。


  “錦兒,不要胡思亂想,你在朕心中的地位,永遠不會改變。”似是對自己發誓,又似乎是強調宣告自己的內心,水寒冰也不清楚,為什麽自己這麽急切的想要說明。


  “皇上的心在臣妾這兒,臣妾就心滿意足了。”月錦衣微微側了側頭,靠在水寒冰的胸膛上,享受著片刻帶來的溫馨中。


  “皇後娘娘,如果您感覺到累的話,不如請到殿內歇息片刻吧,奴婢扶著您,皇上好像還有重要的事兒要做。耽擱了正事兒,相信皇後娘娘也不願意的。對不對?”


  凝兒早已經站在了不遠處,她看著這個見縫插針,一心想要挽回皇上的心的女人,心裏就恨不得上去暴揍他一頓,小姐曾經在無意中透露,要注意提防著皇後,而據她的直覺,這個皇後,絕對不簡單,身為小姐的姐姐,竟然對眾人的欺負毆打,沒有懲罰,隻是訓斥幾句就完事兒,這個是來幫忙的麽?分明是來袒護那些人的,明眼人一看都能看出來的事兒,為什麽皇上卻視而不見?

  實在忍無可忍,就走了過來,跪下說道。


  “唔……”月錦衣稍稍抬起頭來,憤恨的看著這個打擾了自己的丫頭,上下打量著,一看之下,心裏更是恨恨不已,這個丫頭,難道就是當日曾經護著月晚的丫頭,如果不是她,恐怕此時的月晚不會在宮裏,早已經拋屍街頭了。微微眯了眯眸子,涼涼的問道:“你是誰的丫頭,怎麽長著一副豬腦袋,哎喲,皇上,臣妾看到這個可怕的臉,就難過,哎喲,哎喲……”


  凝兒跪在地上,聽著她裝腔作勢的呻吟,恨不得立刻上前將她給劈了,這個道貌岸然的女人,竟然說自己是豬頭,我丫的,我還懷疑,你是不是造成我的慘狀的主謀呢?等輕揚將真相查出來,最好是你,好好的折磨你一頓。


  凝兒在這兒腹誹不已,眉頭一皺,對月錦衣說道:“想必皇後娘娘,是因為外麵太悶而不高興了吧,正好屋內有風神醫這個俊俏的男人,還有小姐這麽絕色的女子,皇後娘娘想看什麽就看什麽。還請皇後娘娘,殿裏請。”


  月錦衣狠狠的瞪著她,這個丫頭存心是不是?看到皇上和我溫存就不高興了,不將自己從皇上身邊拉開是誓不罷休了。冷冷一笑:“丫頭,你讓我看風神醫,是不是勾引我去招惹別的男人,皇上聽了,麵子在哪兒,真是大膽!”


  言畢,就要喚著琴心,過來掌嘴。


  皇上一看,不耐煩的搖了搖頭,阻止道:“皇後,算了,這個凝兒口無遮攔,想到什麽說什麽,朕已經習慣了。凝兒,你還不聽你主子的,回去。”


  “謹遵皇上口諭,不過最後一句,凝兒說完了就走,皇後娘娘,其實剛剛凝兒所說的,您不必放在心上,因為殿內的那個男人,不屬於絕色的,絕對看不上,所以你不用擔心皇上會不高興了。”


  說完,慢慢的艱難的起來,轉身離開。


  月錦衣氣得臉一陣青一陣白,眸中射著鋒芒,恨不得衝過去拉著這個丫頭與狠狠的踹上幾腳。可她隻是看著,慢慢的水將心裏的怒火消散,繼續可憐兮兮的看著水寒冰,“皇上,真個丫頭,沒大沒小,臣妾,臣妾心裏很難過啊皇上。”


  “哎,小丫頭的話,你就別計較了,她已經是客氣的了。”水寒冰想起她對自己說的,所自己女人都不如,死丫頭,好毒的嘴巴。


  月錦衣一聽,怎麽?這麽說我,說我被風雪殤看不上,還客氣了,嗚嗚……皇上啊,原來我在你的心目中竟然如此?


  臉色漸漸繃緊,淚就落了下來,“皇上,皇上,臣妾難過,臣妾真的讓皇上生厭麽?皇上,您仔細的看看臣妾,是不是臣妾有了孩子就不好看了……”


  皇上聽著她絮絮叨叨的說著,心裏一陣煩亂,晚兒從來不會這麽糾纏著,不高興就衝著自己吼吼,然後安安靜靜的,怎麽這個錦兒,錦兒如今這麽難纏呢?

  “錦兒,你該回去了。”一招手,小歡子就過來了。命令道:“小歡子,送皇後娘娘回鳳儀宮。”


  “皇上——”月錦衣還想說些什麽,可閉了嘴,因為她看到了皇上的不耐與煩躁。心裏一黯,被琴心攙著,走出了太子宮。


  水寒冰返回到跪著的眾人麵前,冷冷一笑,“如今皇後走了,你們的保護傘沒了,是不是說說自己打了多少?”最後一句,語調抬高,氣怒異常的氛圍頓時籠罩而下。


  眾人皆無言。


  “那好,朕就給你們一個時辰的時間,如果再沒有人揭發出來對方的罪行,那麽每個人都杖責三十。然後朕再接著新一輪的懲罰措施。”陰冷的話,殘忍的措施,徹底打碎了所有人的幻想,三十杖責,不死也沒了半條命。還是據實以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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