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夜半毒發
鳳儀宮裏,月錦衣一直坐在炭爐前等著,琴心過來催了幾次,請她先躺下,可她仍固執的不肯,她要等著,等著眉語回來,等著皇上來鳳儀宮。
夜色漸漸的深濃,空氣中的也漸漸透露出逼人的寒氣來。月錦衣的心就如這寒夜的冷意,心裏漸漸的冰冷一片,皇上,您今晚又要失約了麽?最近您答應臣妾的事兒,有多少都是空話?
您說要陪著臣妾回一趟丞相府的,看望爹娘的,可你,如今隻字未提。你說要帶著臣妾去溫泉避寒的,如今你卻滯留在宮裏,沒有絲毫要走的意思。還有,您說給臣妾送來一個送子觀音,說是保佑我們的皇兒平安臨產,可如今送子觀音的影兒也沒見一個……
頭漸漸低下,宮裏的妃嬪們個個虎視眈眈,盯著自己,一旦有什麽差池,及分毫的過錯,就會毫不猶豫的聯合起來將自己從皇後的位置上拉下來,以前她毫無顧忌,那是因為仗著皇上對自己的感情,可如今,自己還能夠依仗這些麽?
琴心匆匆的從外麵走了進來,看到皇後低頭黯淡而孤寂寥落的身影,心裏不禁一陣悲傷,不知道眉語要告訴皇後的消息,她是否能夠承受得了,唉……
“皇後娘娘,您如果困了,就到鳳榻上休息吧,依奴婢看皇上一會兒就會來的。”琴心走過去,悄悄的扶著皇後。
猛然抬頭,月錦衣的眸子裏閃過零星的幾點淚光,黯然一笑,閃過一抹悲色,“琴心,本宮等眉語的消息。”
琴心心裏一陣忐忑,躲避著她的目光,支吾著說道:“皇後,眉語,眉語回來了,自會告訴奴婢的,您,您就不要等著了。”說罷,低著頭,閃爍的眸光膽怯的飄向別的地方。
月錦衣一看,神色一陣緊張,抬手緊緊抓著琴心的手,重的幾乎要掐進琴心的肉裏,眸色急切的問道:“琴心,你實話告訴本宮,眉語回來了,是不是?她說了什麽?皇上去了哪兒了?還是一直呆在禦書房,禦書房有什麽女子了?”
琴心深深埋著頭,低低的囁嚅著,“皇後娘娘,您,奴婢,奴婢也是剛剛聽眉語說,說,說……”
“說什麽了?快告訴本宮,琴心,難道你要將本宮逼瘋麽?”
“是。”琴心決然抬頭,迎視著皇後,緩緩道出:“眉語說,她跟著皇上出了宮裏,一直往西,最後去了泰王府的江水閣。然後就看到皇上,皇上立在江水閣的外麵,奇怪的是,仁德王也在那兒。隻是沒有發現皇上而已。”
月錦衣頓時感到身子如墜入冰窟一般的無望與寒冷,冷得她直打哆嗦。江水閣,已經聽說晚兒就住在江水閣。而皇上,是為她而去的?難道這麽多日的禦書房的深夜批閱奏折,都是去看望她的幌子?
自己最擔心的,還是來了,自己最忌諱的,難道已經發生了麽?而自己隻不過是一個跳梁小醜,匆匆的走了下台麵,就被主角給趕出局了,留下的隻有笑柄?
不,不,不能,本宮不能失去皇上,不能,心徹骨的疼痛傳來,想到皇上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她就妒火中燒,瘋了一樣的報複著,致使宮裏所有的妃嬪在她麵前問安說話都戰戰兢兢,生怕一個不留神,得罪了這個後宮之主。
苦心經營,擔著被天下人恥笑的危險,維持著自己在後宮的位置,可如今真要毀於一旦麽?
手心被掐出了傷痕,血殷紅了吐著丹蔻的指甲,竟是分外的妖嬈。
“琴心,讓眉語設法去見見泰王府的劉嬌,探探她的口風如何,告訴她本宮的意思,無論如何,本宮不希望晚兒活著離開泰王府。還有,本宮不希望露出蛛絲馬跡。”月錦衣站起,踱著步子走到燭台前,拿起燭剪,隻微微一用力,整個蠟燭就撲滅了,欲要斷了他所有的念頭,唯有斬草除根,可她畢竟是自己的妹妹,從未想過趕盡殺絕,可如今,卻不得不為之。
晚兒,不要怪姐姐,誰讓姐姐愛上的這個男人偏偏對你生情了呢?
琴心趕緊從地上爬起來,默默走到她的身後,“是,皇後娘娘,您還是先行歇著吧,我這就去辦。明日就讓眉語進泰王府。”
“嗯,趕緊去,這事兒不能耽擱,遲則生變,今晚,本宮要等著,什麽時候皇上來,本宮再休息,不來,本宮就一直等著。”決然的微微眯起眸子,透過熒熒的燭光,她仿佛已經看到了,他守候在江水閣外的情境。那好,本宮就等著你,讓你愧疚,讓你愧疚……
琴心歎了口氣,匆匆離去……
殿門重新合上,空寂的殿宇更顯得遼遠而寂冷。正如此時月錦衣的心,一點一點被妒忌與仇恨所蠶食掉……
為什麽?那個女人竟然是晚兒,為什麽……
娘,對不起,我要讓您傷心了,可我才是您的親生女兒不是麽?您一定會原諒我的……
冬夜靜悄悄的,偶爾劈啪一聲,是單薄的樹枝不堪冰淩的重負,掙脫樹幹,跌落心懷的聲音。
已是三更,江水閣裏,燭光漸漸熄滅,水寒冰也悄然離去。臨走時,再瞥一眼那白色的身影,恨恨不已。
第二日,泰王府裏,劉嬌有客人來訪,進入房間裏,久久才出門送客。臉色已然欣喜不少。
日子單調地往前走著。心雨也漸漸的恢複如常,凝兒告訴她,那個媚心已經被放了出來了,還是以前的樣子。月晚冷冷一笑,這些已經無關緊要了,如今,她就躲在這個江水閣裏,逃避著所有的現實。
這天傍晚,水寒江突然來到了江水閣,驚得月晚一陣的無措,已經有幾日的時間沒見到他了,不,不僅僅是沒有見到他,除了凝兒,心雨心蓮三個丫頭,她壓根誰都沒見過。
一陣尷尬之後,水寒江首先笑了笑調侃道:“王妃難道幾日的時間,就將江兒給忘記了麽?還是,您的頭腦裏徹底就沒有江兒的影子?”
月晚一聽,臉一紅,請他坐下,心也慢慢的平靜下來,微微一笑道:“沒有忘記的是故人,忘記的是陌生的人,江兒自認為是故人還是陌生人呢?”
水寒江俊臉一澀,桃花眼閃爍了幾下,收起玩世不恭,頗含深意的低聲湊到月晚的麵前說道:“晚兒,這陌生人也會變成故人的,不是麽?隻要見麵多了,熟悉了,不就好似故人了麽?”
月晚往後靠了靠,拉開與他的距離,客氣的說道:“隻是我這兒廟宇小,可能容不下那麽多人。還請小王爺不要將心思花在不必要的地方。否則,我這個寡妃不知道要遭到多少人的嫉恨和詛咒呢?”
“那江兒就要看看,這江水閣,誰敢動它半分!”帶著陰霾的眸光穿過月晚的小臉,浮現出媚心的張狂的臉,斬草必除根,他不是不懂,正因為懂,才要欲擒故縱。
“心雨,本王爺今晚要在江水閣用晚飯,告訴廚房,多做幾樣精致的小菜來。還有,將我最喜歡的生蠔做上些,讓王妃也嚐嚐,這些個海鮮可是從南海進貢而來的,是太後特地賞賜的。”
“不,小王爺。”月晚趕緊起身攔住。回頭衝著水寒江解釋道:“生蠔還是少做些吧,夠小王爺一人吃就夠了,晚兒對海鮮類的忌嘴,吃了會咬了晚兒的命的。”
水寒江一聽,難以置信的看著她,“真有這樣的事兒?那好吧,心雨,讓廚房做夠一人的分量就行了。有人不領情,本王爺也就不勉強了。”說完,頗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一臉難堪的月晚。
“王爺,我……”月晚真是有苦說不出啊。凡是海鮮都從遙遠的南海運送而來,她能夠解釋說自己小時候就在宮裏吃過這些,當時差點死去麽?默默的坐下,垂首不語,誤會就誤會吧。
很快,心雨就帶著幾個小丫頭,將所有的飯菜擺了上來。二人坐下,說著一些閑散的話,慢慢吃著。
晚飯之後,撤去了殘羹剩飯,杯盤用具,月晚看了一眼水寒江,打了一個嗬欠。
“好了,看來你也累了,本王爺就不再耽擱你的睡眠了,不過,以後用餐時間,我都會來江水閣,所以告訴廚房,以後我的一應用餐,都在江水閣了。”說罷,起身走出了江水閣。
月晚怔怔的看著他的背影,心卻如翻騰的江水,洶湧澎湃,他到底要幹什麽?難道,這樣的平靜也是一種奢侈麽?
夜半,依舊而來的身影守候著,可府裏卻驟然喧嘩起來,驚擾了寒夜裏的兩個人影,更驚擾了江水閣裏沉睡的月晚。
“王妃,小王爺突然人事不省,口吐白沫,不知為何?目前,這泰王府裏唯有王妃身份尊貴,主持大事,還請王妃盡快過去看看。”管家侯在江水閣的外麵,急急稟告道。
一骨碌爬起來的月晚一驚,怎麽?江兒怎麽會人事不省?急急忙忙的穿好衣物,就出了江水閣,跟著管家往前院走去。自從月晚住進江水閣之後,水寒江就一直住在前院的客房裏。
進了客房一看,才知道自己是最晚到的一個。
前腳剛剛踏進屋裏,迎麵就被媚心給緊緊的抓住胸口的衣服,滿口的唾沫就吐在了臉上,繼而劈啪兩聲,幾個耳光也隨即而至。打得月晚一陣的頭暈眼花,暈頭轉向,不明所以。
“你這個賤人,你憑什麽打王妃?真是大逆不道的賤人!”凝兒一看,竄了上去,伸手將媚心給拖到了一邊,使得月晚有片刻的安寧。
“我憑什麽?就憑著這個賤人竟然敢毒害小王爺。這人人得而誅之的罪人,賤人,我為什麽打不得?我早就看出來,這個賤人絕不是什麽好東西?一心想著要離開泰王府,不做這個寡妃了,不想像我們這些寡婦一樣獨守空房,而小王爺卻是她的絆腳石,於是就一直嫉恨小王爺,昨晚,昨晚趁著小王爺去她那兒用餐的當兒,就下毒要害死小王爺。這不是明擺著的麽?為何小王爺中毒了,而她卻相安無事,還站在這兒。”
媚心被凝兒給按著,可一張嘴卻犀利而流暢的朝著眾人哭喊著。
汙水毫無征兆的撲麵而來,潑了一身的臭氣,月晚頓感冰冷,自己這算是百口莫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麽?
“媚心,你先不要胡說,沒有事實證據的情況下,誰也不能夠胡說,何況,如今小王爺還未確定是不是中毒,你就妄加猜測,不是有些冤枉人麽?如果王爺真是中了毒了,你再這麽說,沒人攔著你。甚至我也要問一問,昨晚小王爺到底都吃了什麽?相信王妃到時候也不會再說什麽了。”
劉嬌沉聲喝止住媚心的過激的行為,鎮定的斥責著,所有的人皆點了點頭。
月晚抬頭,看了一眼那個站在屋子中間,一身的王府女主人氣勢的女人,一陣的冷笑,好你一個劉嬌啊,你是幫我解決了難堪了麽?你這分明是將了我一軍,如果小王爺中毒,那麽我就必須承認,水寒江的毒是我下的。
可江兒……想起江兒曾經在丞相府和自己朝夕相處那麽多的日子,心裏早就急得不得了了,此時不再想什麽劉側妃和呂側妃的事兒,趕緊撲到床前,低呼一聲:“江兒,江兒,你到底怎麽了?”
身後的女人皆撲了過來,哀號不止:“小王爺啊,您,您是我們王府的支柱啊,您若有什麽閃失的話,讓我們這麽些寡婦怎麽過啊?”
“小王爺啊,您快快醒過來啊,醒了好好懲治那個向您下毒的凶手,嗚嗚……小王爺……”
月晚默默注視著床上的人,發青的臉色,緊閉的牙關,一股股的白沫從口中慢慢的溢出來。很明顯是中毒的征兆,雖然自己沒見過中毒的人是什麽樣子,可是也聽說過。
心不由的就跌落了穀底。水寒江恰恰在自己那兒用過晚飯,夜半就中毒而人事不省,而自己卻好好的站在這兒,很明顯,所有的罪名都指向了自己。
“王妃,宮裏的太醫來了,還請王妃稍稍讓開一些,請太醫趕緊診治才好。”管家俯身在一旁,低聲稟告道。
月晚趕緊起身,讓開一些,到外麵等著,讓太醫細細的診治。站在外間,心急如焚的踱來踱去。而劉嬌確實低頭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朝著月晚說道:“王妃,您還是坐下來等著吧!再焦急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呂琦心一直在嚶嚶的哭著,聽了此話,就忍不住的哭叫著,“坐,這個賤人還有臉坐,我看她要跪在來好好恕罪,虧得小王爺對她那麽好,處處為她著想,她倒好,恩將仇報,竟然想出這麽毒辣的手段,你想離開泰王府,就離開,憑什麽要害得小王爺丟了性命了,你讓我們這些生了鏽的寡婦怎麽辦啊?嗚嗚……”呂琦心捂著自己的臉不停的數落著,哭叫著。
而媚心則立在一旁怨毒的瞪著月晚,不停的詛咒著,屋內還有一名女子,默默的低著頭,暗自不語……
時間分分秒秒的往前走著,月晚的心也一點一點的慢慢跌落,這麽久的時間,結果已經不言而喻。
終於,留著山羊胡須的老太醫走了出來,看到月晚,行禮見過王妃之後,歎了口氣,回稟道:“王妃,小王爺是中了毒了。這個毒,微臣,微臣實在是愚拙,無法判定。”
月晚的心頓時跌入了穀底,中毒,中毒……
撇開太醫,衝進了臥房,一下子就撲在了水寒江的身上,顫抖的手拂過他的俊臉,落在他緊閉著的眸子上,一點一點的撫摸而下,哭泣著喊道:“江兒,江兒,你醒醒啊,醒醒啊,醒過來告訴我,你是在嚇我,你是在嚇我,你是在和我開玩笑,你快醒過來啊,醒過來啊!”
哭著喊著,慢慢的失了聲音……
屋內,加入了更多的哭聲和低低的詛咒……
“好了,現在不是哭的時候,王爺沒死呢?哭什麽哭?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迅速的將這件事兒稟告皇上太後,請宮裏最好的太醫給王爺診治,才是。”劉側妃劉嬌一聲怒喝,頓時震住了還在悲泣的人們,皆抬頭征詢的看著劉側妃。
“管家,你現在馬上拿了王爺的牌子進宮,將小王爺中毒的消息稟告皇上及太後,請皇上和太後來定奪,至於凶手是一定要找出來的,否則,小王爺的毒就無法解開了。”說著,目光掠過月晚,停留了片刻,又回頭對管家說道。
管家接過她手裏遞過來的牌子,低頭領命,匆匆而去。
“姐姐,我覺得現在我們就應該把這個賤女人給抓起來,免得她畏罪潛逃了。我看,她一定就是凶手,……還假惺惺的掉眼淚,我問你,昨晚,小王爺可是可你一塊用的晚飯?”呂琦心哭著指責道,衝到月晚的麵前,傷心欲絕的質問道。
月晚點了點頭,“是,昨晚,確實是小王爺和我一塊用的晚飯。”
“那為何小王爺中毒,而你卻站在這兒,該死的是你,而不是小王爺!”一聲悲憤的嘶吼,呂琦心伸手就抓住了月晚為綰起的發,使勁兒的撕扯著,扭打著。
“你住手!”凝兒竄了過來,如今她是高度緊張提防著,這屋裏所有的女人都不是善類,都想著一心要將小姐置於死地。有我凝兒在,就絕不會讓小姐收到傷害。
“你這個瘋女人,如今這兒王妃最大,你竟然這麽無禮,難道你想違反了王府的家規麽?”厲聲嗬斥著,凝兒衝到了月晚的麵前。擋在了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