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恨從哪兒來
月錦衣臉上的一絲不悅一閃即逝,展顏一笑:“皇上最近是不是太過勞累了啊,臣妾可是聽說,皇上在禦書房每晚批閱奏折到深夜,後宮妃嬪處也很少走動,臣妾真是替皇上感到擔心,皇上,要注意身體啊。”
碎碎念著,月錦衣微微抬眸,掠過水寒冰的臉,低頭吃著飯菜。
水寒江一愣,繼而不悅道:“錦兒,你對朕真是細心有加啊,朕是不是要賞你些什麽?”放下手中的碗筷,水寒冰接過琴心呈上來的錦帕。
月錦衣一怔,正在夾著的菜一哆嗦,就掉進了盤子裏。趕緊恢複如常,重新夾起一塊兒湘魚,感激的說道:“臣妾多謝皇上對臣妾的愛護,可臣妾真的不需要什麽賞賜了,隻要,隻要皇上能夠在鳳儀宮裏多呆上一陣兒,臣妾就覺得是最好的賞賜了。”
水寒冰看著她,這個女子,這個陪伴著自己近半年的女子,總是掩藏著自己的心事,事事處處總顯得過於斤斤計較,她派人在深夜到禦書房問小歡子的事兒,他早已知曉。本心裏就很是不悅,可想想,她在乎自己,愛著自己,才這麽在意自己的去處,這也就無可厚非了。
想到這兒,心裏充滿歉意,雖然這個女子自己總覺得十分作假,可她是他的丫丫啊,是自小需要他去保護的丫丫。有什麽是不可原諒的呢?
起身走了過去,輕輕撫摸著她黑如潑墨的發,柔軟而細膩的發,突然,他想到另一個女子的發,完全不同的韌性十足的發絲,如錦緞般絲滑。
五指微微用力,怎麽?又想起她?
“錦兒,用罷晚膳,你好好在鳳儀宮呆著,朕去去禦書房,還有幾個加急的折子需要朕今晚批閱出來,等我處理好一切,就過來陪你。”再也無法抑製自己的心急如焚的不耐,心裏猶如萬千個螞蟻在吞噬著他的心,如果不看到她安然無恙,他,他無法保證自己不會說出什麽出格的話來。
月錦衣原本嬌羞的低著頭,默默的細細的咀嚼著嘴裏的食物,心裏甜絲絲的,可一聽他又要離開,臉色一變,就想要埋怨幾句,可一抬頭,某男人根本就沒有她說什麽怨言的機會,已經如一陣旋風,出了鳳儀宮。
“皇上——”月錦衣一聲淒涼急切的呼喚,可那個男人高傲而偉岸的身影毫不遲疑的消失了,似是沒有聽到她的呼喚,或者是聽到了而無心回頭。
碗筷“嘭”的一聲掉在了地上,摔了個粉碎。蓮子粥也汙了一地,愴然的一聲冷笑。低頭,一串淚早已成串而落。怔然無力蹲坐在椅子上,心裏如打翻的苦酒,澀澀的,不由抬頭,舉起手,腕部帶著的七彩玲瓏石手鏈出現在眼前。
“晚兒啊晚兒,姐姐偷了你的手鏈,以為就贏得了一個地位,贏得了他的心,可如今,姐姐錯了,這偷來的畢竟是偷來的,姐姐無法留住他的心。姐姐是不是錯了?”
“皇後娘娘。您莫要傷懷啊!皇上有公事要辦,您就不能攔著,否則就會讓六宮的妃嬪見笑了,皇後要想得開啊,您如今懷有小龍子,更不能心情不好?這是禦醫特別交代的,還請皇後娘娘放寬心啊。”
琴心聽到碗筷落地的聲音,就趕緊走了過來,扶著錦兒慢慢的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之後就慢慢的收拾著地上的一切,細細勸解道。
“琴心,你去告訴眉語,讓她務必躲在暗處,悄悄盯著皇上的行蹤,。”月錦衣驟然將手放下,起身,往鳳儀宮的深處走去。
她就不信,皇上這麽多天來會一直在禦書房,又或者是禦書房裏藏著什麽絕色佳人?不行,今晚一定要讓眉語找出這個答案。
眉語是月錦衣在宮裏救下來的一個宮女,曾因為心裏不滿宮裏一位劉美人的暴躁而頂撞了幾句,沒想到劉美人就要杖責,正好趕上月錦衣閑來無事到劉美人的宮裏走動,沒想到就撞到了這個事兒,就腆著臉將這個丫頭要了過來。
誰知這個眉宇跟著她回來之後,慢慢的,竟然發現她會武功。一問之下,才知道,她的父母曾經習武,還做過一位將軍的副將,可後來也不知為了什麽,就隱姓埋名了起來,而自己也在機緣巧合下,進了宮。
如今皇後救了她,她感恩戴德,發誓這輩子都會效忠於皇後。至死不悔。
本來想著草草的打發到浣衣局裏去算了,可一聽說她會武功,說不定日後定然有大用途,於是月錦衣就將眉語給留了下來。派去總管處,便於行事。
默默地再炭爐一旁的軟榻上躺下,如今的身子已經有三四個月了,感覺是越來越重了,想想自己對他,當真是鞭長莫及啊,自己身子重,無法伺候他,隻好違心的將他推給其她的女人,可這心裏實在是煎熬著啊。
卻說,禦書房裏,水寒冰匆匆了走了進來,小歡子緊緊的跟著也進來了。最近皇上總是呆在禦書房,待到人定之時,就出了宮,而自己是無論如何都要做好掩護的,不能讓任何人瞧出什麽來。
想著就默默的歎了口氣,不用說,他也明白,皇上,皇上這是去看泰王府的寡妃了啊,唉,想想,皇上啊,這是何必呢?好好的一個女子,您要了就要了吧,為什麽又推了出去呢?如今一晚一晚的惦記著,何苦呢?
“小歡子,你可知罪?”正在他扼腕歎息,為眼前這位高高在上的皇上不住的搖頭歎息之時,突然,頭頂一聲冷冷而閑散的聲音飄出,一怔,瞬時身子就繃緊了,趕緊麻溜的就跪在了地上,叩頭道:“皇上,皇上,您息怒啊,小歡子,小歡子每日盡心侍奉皇上,有過錯是常事兒了,還請皇上責罰,並告訴小歡子錯在哪兒,以便於小歡子立刻馬上的就去改正。”
皇上冷冷一陣笑,涼涼的揶揄道:“小歡子,你這句話說得是讓朕懲罰你,可是你卻說自己根本不知道錯在哪兒,也就是你覺得自己根本就沒有罪,又何必認罪呢?”
“可……”小歡子一聽,莫不是自己又被這個冷麵皇上給耍了,一陣黑線頻出,低低的哀歎著,“皇上啊,您老人家能不能發發慈悲,不要這麽嚇小歡子行不?小歡子的命數已經減去一半了啊。”
“小歡子,每晚你是不是將朕在禦書房的事兒,都告訴了這後宮的妃嬪。”水寒冰不等他再辯駁些什麽,實際上那就是一個微笑,他要交代的是下麵的事兒。
“皇上饒命啊,是小歡子沒有做好,禁不住各個娘娘的愛君心切,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性子,就隻好將皇上在禦書房的事兒告訴了她們。”小歡子趕緊在地上磕起頭來。
一聲冷哼,水寒冰在禦案前坐下,譏誚的看著小歡子,唇角勾出一抹挑釁的笑來,“嗯?真的是被她們所感動,而不是別的?”
隻是一眼,小歡子趕緊低下頭來,心裏砰砰直跳,皇上知道了什麽?
猶豫了片刻,心一狠,眼一閉,哆嗦著說道:“皇上,是……是奴才憐香惜玉,見到各位娘娘就腿軟了。”後半句低得隻有自己能夠可聞。
“小歡子,朕是不是該考慮,把你給……”手上突然做了一個殺頭的動作。疏眉一揚,小歡子趕緊匍匐在地,叩頭如搗蒜道:“皇上,皇上,您饒命啊,奴才雖然禁不住各位娘娘的威逼利誘,可還是能夠認清楚誰才是真正的主子的,所以,無論如何也沒有把皇上出宮的消息告訴任何人的,還請皇上明察……”
水寒冰起身,看著地上頭磕得咚咚直響的小歡子,回身走到龍案前,拿起一本奏折,翻開瀏覽了一遍道:“起來吧,如果對你不信任,當初就不會把你留在朕的身邊,既然留下了你,你定當盡心盡力才是,朕也相信,你是一個值得朕信任的奴才,不要讓朕失望。”
說完,拿著朱筆大手一揮,然後扔在一側,將奏折折疊完好之後,往一旁一擺,站起來說道:“怎麽?跪在地上的滋味很好受麽?還不起來給朕準備夜行衣,還愣著幹什麽?”
小歡子一聽,趕緊高呼:“多謝皇上。”爬起來,嚇出了一身的冷汗,不敢有絲毫的怠慢,趕緊進裏間的小臥室裏,將皇上慣常所穿的黑色的夜行衣給取了出來,服侍著皇上穿好。才長長的籲了口氣。心總算放回了肚子裏。
“今晚如果再有妃嬪來問,就告訴她們,朕已經歇息了,不要任何人來打擾。”說罷,吹熄了禦書房的九龍華彩琉璃燈,轉身溜了出去。
小歡子目送著皇上嗖的一聲消失在眼前,忍不住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偶滴神啊,皇上,您這是故意調戲奴才的吧。
回身將身後禦書房的門給關嚴實了,然後就躬身立在一側,激靈而有神的眼睛往四周瞄了瞄,心裏暗自祈禱著:“各位走過路過的大神,你們好,小歡子我給你們上好香,你們今日發發善心,不要再讓那些如花似玉的娘娘來禦書房找麻煩吧。說實在話,我實在是頂不住了啊。今天僥幸撿回來一條小命,還不知道哪天突然就沒了呢?”
他在這兒求神保佑,而水寒冰則飛身穿梭在屋頂上,順著連綿在一起的宮牆紅瓦,往前一路飛掠而去。
到了泰王府,很順利就到了江水閣。
江水閣內,月晚正拍著懷裏趴著的心雨不住的安慰著。心雨被放出來之後,就一直不停的出著冷汗,打著哆嗦,一雙大大的眸子裏無神的驚恐的看著周圍的一切嗎,不住的顫聲喊道:“心蓮,心蓮,快,快,耗子。”然後就往後退去,直到撞到了月晚,才稍稍安慰一些,雙臂緊緊抱著月晚的腿,稍稍有些安慰。
月晚心裏很不是滋味,都是因為自己,心雨才被水寒江責罰的,滑到心雨的麵前,伸手毫不猶豫的將心雨攬進自己的懷裏,輕輕的拍著,像是安慰著一個受了驚嚇的孩子一般。
而心雨,竟然在她溫暖的懷裏和輕輕的呢喃裏,乖乖的閉上了眼睛。
心蓮眼一熱,潸然淚下,王妃,王妃真的是一個值得好好跟隨的主子,自己和心雨,此生沒有白來,找到這麽一個知冷知熱,體貼而善良的主子,是自己前世燒了高香了。
“小姐,您說,這小王爺會怎麽責罰那個媚心啊,你說會不會將她也關進那個地方啊,小姐,想想今日真是痛快啊,來到王府這麽幾日了,今日算是揚眉吐氣了,也讓王府裏所有的下人,不,是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人知道。一切並不是他們想象的那樣,王妃才是這個王府裏,地位最高的女子,誰得罪了王妃您,哼哼,就不會有好下場。”
凝兒得意洋洋、眉飛色舞的滿嘴都是唾沫星子。
“凝兒,你知道一個人什麽時候,別人看了最想要踹她幾腳?”月晚似笑非笑的看著她,突然問道。
“啊?”凝兒一愣,抬眸看著月晚,不像是有什麽圈套啊?難道是她遇到了什麽棘手的問題,可是想想也沒有啊,一時之間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就如實回答道:“什麽時候,肯定是欺負別人的時候,就像是那個媚心欺負小姐您的時候,凝兒就好像竄上去狠狠的將她給掀翻到底,然後使勁兒的往她的嘴裏丟石子。”
猶自不解憤恨的凝兒抬手狠狠的做了一個手勢。
“不對啊,凝兒,你知道麽?你剛剛洋洋得意,不可一世的樣子最想讓人狠狠的踹上一腳,才解憤。”
月晚抬手示意心蓮過來,兩個人一起將心雨扶到大床上的位置,然後才伸了個懶腰,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看著凝兒,眉心處,飄著淡淡的微笑。
“冤枉啊,小姐,不,是王妃,實在是凝兒特意喝了些讓我感到興奮的湯藥,實在不是什麽真心的樣子。”凝兒趕緊過來幫忙將心蓮放好,蓋好的被子,叫苦不迭。
“沒有就好,沒有的話就算是我給凝兒你提前捎信了,不要得意忘形的忘記了自己,到時候,我也救不了你。”月晚嚴肅的看著凝兒,強調道。
主仆三人齊齊的圍著炭爐而坐,凝兒眨巴眨巴眸子,說道:“小姐,您是不是會彈琴啊,不如給凝兒與心蓮彈首曲子吧。雖然您沒有彈過,可凝兒見過您在碧月居時候的琴,就知道小姐您是會的。”
月晚一愣,已經有多少年沒有摸過琴了,還是在父皇母後的身邊的時候,那個皇宮裏,琴師專門教了自己琴技的,可是那個時候太小,總是貪玩,所以學得不多。而到了丞相府後,丞相和夫人打發慈悲,允許自己和月錦衣一塊兒學習,所以才會的更多了一些。”
“凝兒啊,王爺新喪,不能有任何彈琴唱歌的娛樂行為,所以一定要謹記住規矩,否則的話就會惹禍上身,最終無法再活下去。
凝兒點了點頭,三人在屋裏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起來。而屋外,早已悄然站著兩個人影,一白一黑,正如最近其他幾天一樣,兩個人影站在不同的位置,可是冷暖不同的眸子裏,迸發著不一樣的情感。
水寒冰望了望不遠處的水寒星,心裏默默的詛咒道:“大哥啊大哥,難道你還要和皇叔爭這個王府和王妃麽?”真真是沒想到,她都做了寡妃了,你仍然對她不死心。
冷色的眸子,仿佛沾染了地上的冰淩一般,冷得隻讓人哆嗦。
而水寒星也看到了他,
他立在黑夜漸漸刮起的北風裏,孤獨的,仿佛絲毫沒有把任何人放在心裏異樣,注視著眼前亮著燈光的江水閣,卻是有著同一個看法:那個丫頭,真的該從江水閣裏搬出來了。
一陣懊惱,水寒星微微側頭,看了一眼正在低頭斂眉的晚兒影影綽綽的身影,禁不住心裏一陣陣的柔軟傳來,晚兒,你怎麽樣了,前幾日掉進了冰庫裏,我還未曾查出來,真正的,幕後的主使者是誰?而你的身子,受得了麽?
冷與熱,傲然者,對所有人的話視若無睹,卻是不住的在草地上踱來踱去。焦急難耐,憤恨不已,死丫頭,難道你就要一直在江水閣裏待下去麽?讓人以為你和江兒之間不清不白?如今太後都已經發話,讓江兒將你驅趕出門,而你,竟然毫不在意地……
突然,一個想法出現在自己的腦海裏,細細的思量一番,這個丫頭,也太可惡了,難道……
他微微側了身子,目光犀利的盯著麵前不遠處的白衣男子,暗暗咬牙道:死丫頭,難道這是你早已擬定好的計劃麽?被驅逐出王府,然後你就可以和你的星哥哥,好好的名正言順的在一起不成?
想到這兒,緊緊捏著披風的五指,慢慢的握緊在一起,心裏暗暗的詛咒著:“死丫頭,我希望你不要露出什麽破綻,否則的話,我定然不會饒過你分毫!”目光漸漸聚攏在一起,凝眉細細思量,泛起一陣陣陰冷的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