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清溪河畔
護遠鏢局的人啟程離開後,虞度蓮也獨自收拾了行李準備出發去往蘇州。
他沒有買匹馬作腳力,也沒有找艘渡船,隻是一個人在響午時分,跨上了離午劍和錯金刀,向著北麵的大路信步走去。
路上田野裏的油麥菜綠油油的鋪了開去,好像是大戶人家的地毯一般,在大地上連成一片。這一帶十分的開闊,虞度蓮走在大路上也可以翹首遠眺,周圍是一片祥和繁盛的景象。
虞度蓮走到了傍晚,才遇上了一個村莊。
這個村莊依水而建,順著信安溪長長的蔓延向下遊而去,走在古道上,也可遠遠看見溪上前後分別跨了兩座木橋,不時有婦人在溪這邊走動,洗滌各種物件。溪對岸淺水處尚有三三兩兩的大漢,光著膀子,褲腿卷上到了大腿根處,站在水裏拉網兒,隱隱約約可見收起的網裏有魚兒高高跳著。
憑虞度蓮的眼力見兒,一眼便看出這村落定是有些根底的,想來今晚討上一頓晚餐加個便宜住宿,總不成什麽問題。
於是虞度蓮便徑直朝著這個村莊走來,村口立著一塊巨大的石頭,被人削下了整麵,在光滑的石壁上寫著“桐滸村”三個大字。
等到虞度蓮走進了這個村子,才發現村子裏其實才是真正的熱鬧。從村頭沿著溪往前走不得一百步距離,便看見有個拐角,拐角裏便是一條小街,街兩旁形形色色大大小小的商鋪林立,略微一看,便可發現裏麵肉屠酒肆、理發鋪、雜貨鋪應有盡有,簡直有一番小縣城的光景!
時在黃昏,於是各條小道上,村民們來來往往的絡繹不絕。各家矮房子上的煙囪都在往外冒著煙氣,偶爾還能聞見隨著輕淡白煙撲鼻而來的各色炒菜香味,想必也都是在準備晚膳了。
虞度蓮的肚子便不禁輕微的“咕嚕咕嚕”響了兩聲,身旁恰巧經過的一位小婦人聽著聲,就不由得衝他和善笑了笑,卻也沒有搭話,便又去自己家裏忙活了。
虞度蓮尷尬的笑了笑,加快了步伐繼續往前走去。
到了村中位置,也是村裏的其中一座橋這邊,虞度蓮看見了兩個大漢前後走著正巧從橋那邊過來。他們肩上搭了一根木棍扁擔,掛著一張大網。背後又還跟著一個男人,背著一個魚筐,衝橋邊一個正俯著身的老漢吆喝道:“鄭叔,殺雞呢?!”
那個被叫做“鄭叔”的老漢抬起臉來看了背魚筐的男人一眼,便說道:“是啊,這不溪來那小子回來了嘛,家裏沒啥好菜,就殺隻雞來下飯咯!”
鄭叔瞅了一眼男人的背筐,笑道:“看著很沉啊,德水你這趟抓了不少魚?”
德水回笑道:“是有不少,明天叔你就和溪來一塊到我家吃魚唄,我和溪來也有好幾年沒見著了,要找他好好的聊聊天!”
鄭叔笑道:“好咧好咧,明天肯定是要去你那吃魚的!這腥味,已經聞得老漢我嘴饞咯。”
兩人又隨便說笑了兩句,德水便往村裏走進去了,拐個彎消失在盡頭。
鄭叔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來,拿著手裏的碗一飲而盡。虞度蓮看得真切,碗裏的便是從剛殺的雞脖子裏放出的雞血,混合著酒,老漢就這麽給喝了。
虞度蓮看得眉頭皺成了八字,剛想說點什麽時,身後一個聲音響起來了:“鄭叔,你怎麽又把這雞血拿來喝啦!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嘛,生血不好,喝了容易生病的!”
虞度蓮轉頭看去,出來的是一個俏後生,臉蛋上髒兮兮的還沾著泥,身上倒是白白亮亮的,光著上半身,腿上的褲子也挽在了膝蓋以上,和那河裏捕魚的漁夫簡直是一般打扮,搭啦著不穿鞋的兩個腳丫子,大邁步的就走了過來。
“嘿嘿,不礙事的,混了陳年酒,喝了有力氣!”鄭叔看著少年和煦笑道:“等著急了吧?鄭叔這就給你做飯去咯。”
少年嘻嘻笑道:“是餓了呢!我打西衢城過來這,一整天就吃了三個幹饅頭呢,還幫隔壁李叔幹了點農活,這肚皮呀,早就前心貼著後背了。”
鄭叔聞言便拎著手裏的雞說道:“好咧好咧,溪來你再等鄭叔一會兒,鄭叔收拾收拾這隻雞給你下飯兒。”一麵說著,一麵急急回了剛剛少年出來的屋裏去了。
溪來目送著鄭叔的背影回去,在後麵大聲說道:“麻煩鄭叔啦!”
溪來沒有跟著鄭叔回去幫忙,反而慢悠悠的走到了虞度蓮身邊橋頭這兒,蹲下身子拔了根野草叼在嘴裏,用力吮吸著那股子清新氣味。
“你也是從西衢來的吧。”
溪來沒有抬頭,突然這麽問道,語氣既像是在詢問,又像是在說一個肯定的判斷。
虞度蓮往左右看了看,天色更加暗下來了,四下裏的人們都紛紛回到家中吃飯去了,周圍隻有他和溪來兩人。
“你是在問我嗎?我確是從西衢來的。”
虞度蓮望著少年蹲著的背影,心裏頗感好奇。
“那你的目的地又是哪呢?”
“蘇州,太湖邊的蘇州城,我要去那找一個人。”
“原來你隻是路過這啊。”溪來笑道,站起身來看著虞度蓮。
“我叫範溪餘,你也可以叫我溪來,這村裏人都是這麽叫我的。我該怎麽稱呼你呢?”
“我叫虞度蓮。”虞度蓮看著範溪餘,總覺得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這裏遠近十裏都沒有其他村落了,你今晚沒有別的地方可去了,不如就在我這吃頓晚膳,留宿一晚?”範溪餘張著他的大眼睛詢問道。
範溪餘的眼睛很特別,像是兩個橢圓的珠子一般,顯得格外的大,有種貓眼的感覺,在現在夜晚快要降臨的時候,看著非常有神。
“那是求之不得。”虞度蓮笑了笑,輕聲說道。
晚膳很簡單,除了一鍋水煮雞外,別無其他菜品。
而且這隻雞裏沒有加入任何佐料,老漢隻是把它放在鍋裏燜氣烹熟的。打開鍋蓋後確是油香四溢,但虞度蓮看著有些膩歪,範溪餘卻吃的很香。
鄭叔幫範溪餘添了一碗又一碗的米飯,每碗都用力壓實了,範溪餘也整整吃了六大碗,才發出了一聲飽嗝,將這頓晚膳告以段落。
而虞度蓮與鄭叔早便已經吃完,隻是坐著看範溪餘一個人享受著饕餮盛宴。他倆每人都隻吃了一碗白飯,嚐了幾塊肉。而其餘的雞肉都被範溪餘一人洗劫一空。
範溪餘撫摸著脹起的肚皮,往後斜側著身子,滿足的說道:“鄭叔,我可吃夠了!你做的雞肉煲湯真的太好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