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時間過去了五分鍾,徐振堂一句話沒說,就慢悠悠地喝茶。任忍坐在他對麵,眼眸下垂,安安靜靜。
兩個人中間是透過窗的一方斜陽。
“鐺”茶杯落了座。
“仲楷是我孫子輩裏最仁義的一個。他父母對他沒什麽管教,是我看大的。從小心軟,思慮單純。我也不瞞著你,確確實實,我怕他上了有些不懷好意的人的道兒。”徐振堂緩緩開口。
“他原有些少爺脾氣,所以我才讓他跟著他小伯父在東南亞跑生意,想要他心硬些。待了三四年,膽子倒是大了不少,裏子卻沒變,我既欣慰又擔憂,偏偏他還有幾分做生意的頭腦,在國內倒是混得如魚得水。”徐振堂笑一笑,“也居然就敢拿著國內的生意跟我講條件。”
任忍低著頭,沒插嘴。
“他要跟男人在一起,我也不是老古板,要真是如此,隻有認了。隻是我要怎麽相信你對我孫子沒有彎彎繞的心思?”
“我的錢一直是給徐仲楷管的。”任忍抬起頭,眼神誠懇,“如果您擔心的是家業的問題,我也可以先簽聲明。我不圖他這個。”
徐振堂有些意外地看了看任忍,他本以為是徐仲楷花錢養著任忍。
“我不會說很肉麻的話,也不知道怎麽表達我的誠意。但是徐仲楷想要我的任何東西,我都可以給他,您是他家人,但他對我來說也是我最重要的家人。”任忍的眼睛有些發亮,心裏在打鼓。
徐振堂端起茶杯:“我也不是愛棒打鴛鴦,也知道有些小年輕,越拆散越起勁,當初徐仲楷爸爸非要娶一個日本女明星,家裏反對的時候,要死要活,我撒手不管,沒兩個月他就乖乖回來跟徐仲楷媽媽結婚了。我是看得太多。你們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吧。許是過兩年也就散了。”
任忍心裏想,不會散的,永遠不會散的,嘴上卻沒吭聲。
“你還不信?”徐振堂看到任忍不服氣的眼神,摩挲著拐杖頭,“且看著吧。”
任忍說:“那就看著吧。”
“走吧!再不出去仲楷得造反了。我這把老骨頭,不想折騰。”
任忍默默跟出去。他心裏知道這不是徐振堂不反對,隻是他根本不相信他們會長遠,年紀大了不願意跟最疼的孫子鬧翻,索性由著徐仲楷,反正他篤定徐仲楷總會乖乖回來。任忍走出門,一眼看見守在書房外的徐仲楷表情有些凝重地走到自己麵前,攬住了自己的肩。
徐振堂鼻子裏哼了一聲:“有了媳婦,忘了爺爺。”
徐仲楷有些緊張地問:“沒跟你說什麽不好聽的吧?”
任忍搖頭,說:“就隨便聊了兩句。”
“都聊了些什麽?”
“真沒聊什麽,攏共就沒說幾句話。”
徐仲楷一把摟著任忍往自己房間去:“回我屋說。”
徐明義遠遠看見了,大聲道:“過會下來吃飯!”
任忍和徐仲楷在徐家待了幾天。徐家人見怪不怪,有了徐仲楷事先打招呼,對任忍十分友善。任忍隨著徐仲楷稱呼,一時間居然有了擁有一大家子家人的錯覺。以往春節總是沒什麽滋味,這還是第一次覺得過年真好。
除夕這天早上,任忍和徐仲楷在臥室裏坐了一會,徐仲楷便被喊下去了。任忍看著臥室裏自己的行李箱,走過去,打開箱子,從夾層裏摸出一個小盒子,把戒指取出來之後又放了回去。大年三十,宜沐浴,宜求婚。
他走到樓下,發現樓下難得的沒有很多人,喊了一聲徐仲楷,聽見徐仲楷在玄關處回應。
“大家人呢?”任忍問。
“爺爺在自己房間休息,幾個孩子去隔壁玩了。我大哥大嫂二哥他們去院子裏看我小叔新買的寵物了。”徐仲楷笑著說,“一起去看嗎?買了隻金剛鸚鵡,不知道在說哪國話呢。”
任忍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問:“你家一直這麽熱鬧啊?”
“對啊,明天我幾個姑姑回來拜年更熱鬧,我們家有通宵打麻將的傳統。”
“那就是很難跟你獨處了。”任忍嘟囔了一下,抬起頭,擠出一個酒窩,忽然單膝跪了下去,從褲子口袋裏掏出一枚戒指舉起來。
徐仲楷吃了一驚,嚇得都結巴了:“不……不是……你這個有點突然……“
“可以嗎?”任忍笑著看徐仲楷。
“什麽可不可以啊?不是……我是個男的,你怎麽能跟我求……誒也不是,就是求婚也該我來啊……你怎麽把我當個女孩啊?”
“所以,行不行?”任忍笑著。
徐仲楷剛要開口,玄關的門被人拉開了。
“這鳥還是要教才會說人話!我上次——誒!什麽情況!”一群人目瞪口呆看著這畫麵。
心裏素質很強的任忍淡定地說:“求婚。”
心裏素質極差的徐小仙女害羞地直擺手:“你們先走!別圍觀!看什麽熱鬧!”說完就要拉任忍起身,然而任忍隻是抿嘴笑,膝蓋沒有離地,眼神看得徐仲楷心神蕩漾。
一群人一個個嘴上說“不看不看”,腳步卻牢牢釘在玄關,並且心裏同時飄過了對於這兩人誰上誰下的驚悚可能。任忍求婚……難道是!!!
徐仲楷難得的臉紅了,嘴卻咧得跟個傻子似的,連聲說:“行行行!寶貝兒你快起來!地上多涼啊!”
任忍瞬間笑彎了眼睛,把戒指給徐仲楷帶上了。
看熱鬧的人都不知道該不該起哄說恭喜了。恭喜任忍求婚成功還是恭喜他們家仲楷被求婚成功?好難辦哦。
還是徐明義先表情複雜地說:“仲楷,二哥祝你們幸福。”轉身便跟廚房裏的阿姨交代,給徐仲楷多做些易消化的食物,辛辣的東西年夜飯就別上了。自以為很貼心很為弟弟考慮了。
徐仲楷沉浸在被求婚的喜悅裏,吃中飯的時候不停地發出癡漢般的笑聲。徐振堂臉色不善地瞪了他好幾眼。
到下午的時候,任忍跟著他幾個堂弟坐花房裏打牌去了。徐仲楷才摸摸索索跟祝羽說自己被求婚了。
“任哥兒牛掰!“祝羽感歎,”萬事敢為你先。意外嗎?震驚嗎?“
“我早就發現了。“徐仲楷嘴角噙著笑,眼睛看向花房裏贏牌了笑得燦爛的任忍,“他這次難得主動地老早收了行李,以為我沒看出來呢。”
“你知道他打算求婚?“
“嗯,不過不知道他居然挑了這麽個時候。我以為他打算晚上說呢,這幾天臨睡都莫名激動,前天還失眠了,做噩夢夢見他不打算求婚。”
“你們的情趣我果然不懂。”祝羽在電話那頭一臉無語,“你這是圖什麽?大男人被求婚很有趣嗎?”
“我帶他回來,就是因為之前發現他買了戒指。總不能他都做好定下來的準備,我就什麽表示都沒有吧。任忍看著膽大,敢表白,敢求婚,其實膽子特別小,得他萬分確定他才敢行動。確定我喜歡他,才敢放話說要我,確定我把他當一生伴侶,才敢拿出早就準備的戒指。你知道成功地被求婚有多難嗎?”
“那你向他求唄,誰跟誰求不一樣啊?”
“還是要他求,他才有安全感。你看他把錢扔我這保管就知道了,他挺喜歡付出的。”徐仲楷頓一頓,“給予型人格,大約是在他的親密關係裏,他多做一些對他來說才更安心吧。慢慢來吧,看以後能不能好一些。”
“費不費勁啊你?”祝羽歎口氣,“你付出的也不少了,得多動多少腦子。”
“看破不說破。”徐仲楷笑,遠處大概是任忍又贏了一輪,他一個侄子哀嚎著。
“那你豈不是被求婚也沒有很驚喜?”
“哦,那還是很驚喜的。“徐仲楷喜滋滋的說,”不然我為什麽要打電話跟你炫耀啊?單身狗?“
祝羽迅速掛了電話,在那頭翻了個白眼。
“夏亞?”史文通切著牛排,顯然是聽過這個名字。
“前兩年混得一般,去年拍了個古裝劇大爆,今年薑冕牽線把他弄進中怡了。”
史文通沒法弄薑冕,薑冕的翅膀早就硬了,這些年有他名字就等於票房,硬要整他,一堆與薑冕利益相關的團隊和公司都不答應,恐怕還會得罪一堆人。倒是夏亞,爆紅地突然,今年剛換經紀公司,正是舊公司不願意惹事,新公司中怡犯不上為他放血的尷尬地位,畢竟多少藝人想進中怡,而不是中怡求著要帶藝人。
“圈裏待久了,總有些不為人知的黑料。夏亞有什麽料能抖一抖?“史文通嗬出一口痰,吐在毛巾裏。
“黑料挺多的,以前私生活比較亂,最近一段時間比較收斂。“
“嘖,找網紅還是睡粉?“
“都不是……他也是gay。”
“我倒忘了薑冕是因為他才跟個炸毛的貓似的跑了。”史文通抬起眼睛,“這個料可有點猛了,圈裏遇到同性消息,可都是繞邊走的,以往還沒人報過這種醜聞。”
“那……還報不報?”
“怎麽不報?”史文通冷笑,“給我大大的報!也順嘴提一提他跟薑冕,別直白的說,就說親密同遊。能洗白又能讓他們糟心。最好讓我看看薑冕這次還拆不拆橋。”
夏亞跟薑冕不想引出些報道,便坐了兩個航班回國,夏亞去上海,薑冕去北京,按理說是夏亞早兩個小時下飛機。
大概是假期過得太高興,夏亞下飛機一點都沒覺得累,正打開手機想跟薑冕發微信說到了,手機就響了,是他新經紀人陳江。
“大哥!你怎麽電話才接通!”
“我度假了啊,今天剛回國,剛坐飛機呢,這會要去取行李。”
“出大事了,別取行李了,走VIP道,剛子在外麵接你,萬一遇到記者什麽都別說。”
“出什麽事了?”
“你自己上微博。”
夏亞心裏有種強烈的不好的預感,急急忙忙點開微博,發現“爆”的熱搜就是“名媛夏亞”。其間含義不言而喻。發這個消息的是名不見經傳的一個賬號,叫娛樂怪物,放了幾張夏亞在夜店裏玩的圖,尺度最大的是一張他摟著一個男人,那男人親了他臉,他手好死不死在那人屁股上。那個夜店正是有名的gay吧。爆料真假混雜,說得聳人聽聞,列了幾個小有名氣的跟夏亞玩過的圈裏人。最後一張圖是前兩天,他跟薑冕坐在沙灘上吃熱狗。爆料稱最近他跟薑冕走得近,親密同遊四天,同吃同住,恐怕有些引人遐想的關係。
在圈裏待久了,夏亞當然知道這種消息擺明了是衝他來的。大概因為薑冕的工作室聯係不上薑冕,因而薑冕工作室已經自作主張發了聲明,說跟夏亞就是普通朋友同遊,希望大家不要造謠。薑冕工作室敢發這種聲明,想必是跟那娛樂怪物談妥了,即使有對薑冕不利的料也該被買下了。夏亞的團隊恐怕是沒能買下這個料。此刻微博上沸沸揚揚,一些夏亞的死忠粉在洗地,但不知道是該先洗是gay還是先洗名媛濫交,連帶著之前跟袁紫曦炒的戀情被扒出來,大批人脫粉說陽光小王子人設全崩,其實是欺騙感情的爛菊花。
更難聽的話也有,隻是夏亞已經沒耐心看下去。撕逼嘛,不都這樣。
他按照剛子給他發的地址,匆匆找碰麵的地方,迅速給尚在飛機上的薑冕發了微信:“死不承認,保你自己。”短短八個字發得斷斷續續,好幾個電話打進來,夏亞懶得分辨是哪些是朋友來關心,哪些是記者來打聽,一律掛斷,微信發完就把手機關機了。
他出奇地平靜,也出奇地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