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 不再看這個世界
“不錯。因為這個異物就在你的視覺神經皮層附近，手術若有一點點的偏頗，就會有失明的可能。”
湯普隨後又輕鬆的說道：“其實，這個異物在這個位置已經算是非常幸運的了。如果在腦幹，或是小腦的附近，珞先生現在都不會坐在這兒和我談論自己的病情。”
“的確是幸運。”珞宸又問：“如果不手術呢？”
湯普搖頭：“不手術也不會樂觀，現在看你的檢查結果，異物周圍已經出現病變的趨勢。樂觀估計，也就三年吧。三年後，你視覺神經皮層被侵蝕的失去作用也會慢慢失明。而且，你這後半生還要不時受到頭疼症的困擾。”
湯普的意思很明顯。手術，是失明以後不會頭疼，不手術，是一輩子頭疼，還會失明。所以，給我們的選擇根本就是沒有選擇，而我們要承擔的結果就是珞宸以後什麽都看不見了。
婆婆打電話來詢問檢查的結果，我將情況跟婆婆說了。婆婆立刻說道：“失明就失明吧。隻要珞宸好好的沒有痛苦的活著，那失明又算得了什麽。”
是啊，隻要珞宸能活著，看不見又算得了什麽。
“媽，我知道，我也是這樣決定的。沒有意外的話，手術會在三天後。你和爸在家照顧好懷宇就行，這邊有我哥哥過來。”
“好，手術後一定給我們打電話。”婆婆焦心的說道。
珞宸和我坐在冰天雪地裏，極目遠眺，看著藍藍的天，看著白白的雪，最後珞宸的視線定格在我的臉上，久久都不挪開。
我勾起唇角，湊上去親一下珞宸的額頭。
“以後，我就是你的眼。”
“可我再看不見你的模樣。”珞宸伸手摸著我的眉我的臉。
我莞爾一笑：“那樣也挺好的，我就不用擔心人老珠黃，色衰愛弛。你也再不能亂跑，就在我身邊哪兒也不去。”
珞宸抱我進懷裏：“好，我以後哪兒也不去，就在你身邊。你做我的眼睛，告訴我是天亮了還是天黑了。告訴我懷宇是不是長高了。告訴我未來的孩子是不是漂亮。”
我在珞宸的懷裏點頭，偷偷紅了眼窩：“嗯，我還告訴你我今天穿了什麽顏色的衣服，還告訴你門前的花兒都開出了什麽顏色。我帶你去公司，我給你讀文件，你處理事情。我帶你去西餐廳，給你切牛排，你告訴我好不好吃。”
想想，那樣的日子，也不是悲傷的事。我們分開了這麽多年，現在的願望很簡單。隻要在一起，其他的什麽困難就都不是困難。
手術定在三天後，那天哥哥從新加坡專門趕來，江源也特意飛來這邊。
我們守在手術外整整七個小時，珞宸才被推出來。
他一頭漂亮的頭發被剃了個幹淨，包著白色的紗布和紗網。整個人安靜的，沒有一點痛苦的被推回病房。
湯普跟我們說，顱骨打開，找到異物的時候，異物居然不是固定位置不變的，是在緩慢遊弋狀態。並且已經鑽到視神經皮層裏。手術很成功，但失明的概率基本是百分之百了。不過大腦皮層有自我修複的功能，或許在一年，三年，五年，十年後，那神經皮層能自我修複一些，視線也有恢複的可能。
湯普說可能。
我其實隻要看到珞宸腦袋裏沒有那顆定時炸彈，隻要他不再時不時的發作頭疼症。就是永遠都不恢複也不會在意。
珞宸幾個小時後蘇醒的。他睜開眼睛，茫然的看著天花板。那麽漂亮的黑寶石一樣的眼睛，什麽都看不見了。
我抓住珞宸的手放在臉上貼了貼：“現在是晚上九點，你身邊不是隻有我，還有哥哥和江源。”
珞宸勾起唇角笑笑，聲音有些沙啞和低弱：“子安，江源，還要你們跑一趟。”
江源“嗬”了一聲：“說這些虛的有什麽用？你以為我們是看你來了？我們是看在婧婧的麵子上來的。”
哥哥問一句：“感覺怎麽樣，疼麽？”
珞宸輕輕搖頭：“不疼，前所未有輕鬆的感覺。”
江源鬆口氣：“看你這個狀態，就沒什麽事了。手術很成功，而且你很幸運。湯普博士說，你腦袋裏的那塊金屬異物是在腦袋裏慢慢移動的。若是哪天跑到中樞神經那兒，跑到腦幹哪兒，那你就玩完了。所以，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等三五年，你的視覺神經皮層修複，你的視線也就恢複了。”
“別了，我不想再看見你，現在挺好的，眼不見為淨。”珞宸調侃一句。
珞宸的狀態真的很好，沒有失明後的悲觀，還和朋友開著玩笑。我這提著的心放下來，又挺過一場災難。
老天是公平的，給你得到一些，必定會拿走另一些。用珞宸的光明換來了他的健康，也換來了我們的平靜生活。
在這邊醫院住了十天，檢查結果很不錯，我們就回了家。
“爹地，你這頂假發的樣子帥極了！我一定要拍張照片留念。”
懷宇見爹地回來是短短的頭發，隻有一毫米的長度，便買了好幾頂假發送給他。現在給他帶的是……當下很時興的奶奶灰。
珞宸伸手摸摸頭，皺眉：“臭小子，你不是在戲弄我的吧。”
懷宇自然是矢口否認，還拉上我墊背：“沒有，沒有，天地良心，不信你問媽咪。假發是不是真的好看。”
臭小子拿珞宸開心，我自己不會助紂為虐。過去就扭住了臭小子的耳朵：“臭小子找抽是不！尋開心尋到你爹頭上了！那奶奶灰的顏色，你奶奶帶都顯得老氣，你居然給你爹地戴。”
懷宇“哇”的一聲大叫起來：“媽咪，什麽都需要嚐試啊，不嚐試怎麽知道適不適。”
“合適你個鬼，你爹地在我心中無論什麽樣子都是最帥的，即使沒有頭發，也比郭德綱帥！”
珞宸循聲過來，扯了扯我：“行了，行了，別打了。”
懷宇一見珞宸幫他，立刻鑽到珞宸的懷裏：“爹地，還是你最好。”
珞宸抓住懷宇，順勢往膝蓋上一放，揚起巴掌就走到了懷宇的屁股上：“我好，我知道。我怕你媽咪累著，所以這樣的體力活還是我親自來好了。”
“天啊，救命啊！”懷宇好像被按在砧板上不能反抗的魚，就剩下哇哇大叫。而我樂不可知的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