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03、
笙漓與青澤此番的目的地便是居於人，妖，仙三界之中有著崇高地位的玄妙觀，九蒼相距昆侖山上的玄妙觀實在相較甚遠，無奈她與青澤既不會飛天駕雲之術亦無遁地穿梭之能。想來換做原型穿梭在山與山間必定會加快些路程，但是這麽做又唯恐被山間的捕獵人獵走了去，於是乎——便化為人形徒步而走。這用兩隻腳可比四腿齊跑累慘了多。索性是在人間還能見見新鮮的玩意兒，這麽想來倒也不吃虧，隻不過笙漓這念頭很快便被打破了去。
笙漓抱著白狐狸和青澤歇腳在了一間破廟裏頭歇腳，離開了九蒼山，怎麽也未想到有一天青澤會和笙漓一同風餐露宿到的地步。
這是一間看起來荒涼了很久了的破廟，瓦片斑落，木板吱吱呀呀地在風中呻吟，笙漓巴巴地站在屋外思考了很久，最後還是攜著狐狸走了進去。
青澤在張著臭臉“這就是你找的所謂的好地方？”
“若不是因著你的緣故我們也不至於淪落此地！”笙漓狠狠地偷偷怒瞪了眼青澤。
青澤還在仰天長歎：“小爺我竟會淪落至此！這事情若是傳了出去我青狐少在青狐族還有何麵目可言！”
哦，對了，青澤他原本是青狐大族長的公子，身子也是很嬌貴的“是啊！若是被別些漂亮青狐曉得了堂堂青狐少被人間的壯漢一陣好打又無力還手，也不知會如何。”
青澤再沒出聲。
事實的由來便是笙漓抱著小白狐狸寅時在街口等了許久都不見青澤這廝的蹤跡，卻在隔了兩條街上的角落口尋著了他，據說是因著勾搭了富家人的千金小姐得意被狠狠地教訓了一頓，自然，其實笙漓心中還是覺得那家人做的極好。
不過笙漓問他為什麽不用法術脫身的時候，這廝還是義正言辭地說道，你懂什麽，在人間隨意亂用法力是要遭天譴的，就算不會引來天譴，族裏的長老也再三強調不可在凡間隨意使用法術。笙漓暗暗吐吐舌頭，轉頭朝著青澤說了句，狡辯。
好麵子的青澤黑了一張臉。
好歹也算是一件廟宇，笙漓四處打量，雖然這個廟宇破爛不堪，但是奇怪的是裏頭的蜘蛛網一個都沒有，像是有人時常到這裏來定期打掃一樣。
她左顧右盼最後在破爛不堪的神祗前凝注眼前同樣破爛不堪的銅像。
她指著這尊銅像喃喃道：“雖然已經破爛到看不清這尊神像的樣子了，不過至少應該也是天上的某位大仙吧。”
笙漓眨巴眨巴眼睛，在人世間的廟宇裏的塑像不都是天上的某位上仙嗎？像什麽東王公，西王母，還有月老。
青澤一個冷哼直接走過笙漓身邊仰頭望向銅像“這不是什麽上仙，不過是人間的凡人，你拜他他也保佑不了你。”
“凡人？”笙漓再次看向這尊銅像，比笙漓足足高了一個頭，身上依稀可以看得見他穿得是甲胄，隻是這個頭被屋梁上飄下來的破布遮住了。“凡間的人也可以被鑄成銅像供人敬仰參拜的嗎？”
笙漓伸指頭飄來一小陣風將破布吹開，手拿長矛威風凜凜，依稀還可以看得到他的輪廓，該是長相不錯。但是笙漓沒來由地心悸，奇怪。
“這人世間，隻要對一方百姓有恩德的人物，那些人由於感激他，便會自發地鑄像以用作對此人物的感念尊重之情。”青澤說：“這銅像應該已經被遺棄在這裏上百年了。”
笙漓瞪大眼看了看它又轉過身望著銅像“上百年嗎？應該是個當年造福這裏百姓的大好人吧！”
“是個將軍。”青澤屁顛顛地找了個舒服的地方，一屁股坐了上去。“先前聽了人提過，這將軍原是百年前鎮壓了邊緣一代動亂的勢力，原是應該受人愛戴，也不知怎麽的現下他的廟宇破落成如此。”
“將軍？”笙漓唔了一聲“你曉得是什麽將軍嗎？”
“我怎麽曉得！你的問題真多！”青澤不大高興了，著實他對這個破廟映像本就不好，就不提別的了。
笙漓看著這將軍像，想著那百年前的故事若是譜寫下來，該是同戲折子一般好看的。恭敬地朝銅像拜了拜。撇頭卻注意到一直很安靜很正對著這銅像炯炯看得認真，笙漓有些奇怪，伸手摸了摸它的頭“過來這裏休息。”
它聽了笙漓的話，扭頭淡淡地一撇笙漓，邁開步子優雅地伏在了笙漓剛鋪好的墊子上。
這優雅的步伐，又是看得她心頭一悸，總是覺得對這小白狐狸有種奇怪的感覺。
“起來。”青澤突然踹了笙漓一腳。
笙漓怒目而視。“又做什麽？”
“小爺餓了。”
笙漓滿腹怨氣，到人間來的確是給青澤為婢來的，怎歎她對這廝不似其他的母青狐狸般因著他的皮囊對他傾心殷勤，現下更是恨不得活活將他捏死才好。捏著一堆稻草準備點火卻怎麽也點不著的時候，青澤冷不丁地在她背後說著風涼話“你撿來的木材是從河裏撈上來的吧？”
笙漓氣憤地丟開那堆雜草，將打來的山雞野兔，一邊一隻丟給他們，“原本這東西就直接生著吃的！你為何要為難我！”
青澤哼了哼，要做一隻文明且優雅的狐狸。白狐朝著血淋淋的血兔瞅了眼，轉也身走開了。
文明優雅的狐狸？笙漓瞅了瞅嘴角。
都嫌棄，都嫌棄，餓死你們就算是了事了！此時此刻，笙漓突然有了一種怨鬼上身之感。於是乎，她便真的碰見了惡鬼。
凡是個妖吃食便是茹毛飲血的方式，偏這九蒼就出了青澤這一奇葩。這幾日給他使喚便算了，怎麽的還要夜半來林子裏頭撿幹柴，心中的那不意願！
一陣冷風吹來，笙漓不禁打了個寒顫，這時候停下腳步也不知已經往林子裏頭走了多久了，身上的狐狸毛直豎，才發現已經走出破廟很久了，四目觸及，這是一片陰森森的林子。
詭異的月光撒下寂靜的霧氣將林子層層包裹。
環顧四周突然怔怔地發現，她迷路了！Σ( ° △ °|||)︴
迷路了倒是無妨，雖說法力尚淺罷，但是對付一片林子該是沒問題的吧。笙漓心念一沉，飛身上空，頭卻被撞了個狠跌下了地。
望向半空，幽蘭的熒光若隱若現，這屏障似乎是……結界！
笙漓這才敏感地開始打量四周，周圍的樹下都堆滿了石塊雜亂有序。
是鬼石陣，以前聽青月婆婆提過此類陣法，是山間中有些修為的妖魔以此陣吸食些小妖小怪的精氣來提升自己的道行，這通常隻對於法力頗低的小妖才有用。很不巧，笙漓此刻深刻檢討自己之餘，明確地發現自己就是那類小妖，法力頗低！
笙漓眯眼惡狠狠地咒罵那太子爺，若不是因為他自己能被這樣困住？
然後，笙漓看到了一個詭異的紅影在身邊飄過。四周的溫度下降了幾分，整片林子的空氣也似乎被凝固了。
隱約間，感覺到有一個冰冷柔軟又粘稠的物體攀上了她的腳踝，然後緩慢地，向她的小腿挪動。她的臉色猛然突變，小肚腿一個發軟，瞬間撒腿就跑。
就在她再次發現紅光一閃而過的時候她看到了一個紅影距離笙漓的臉不到半尺遠，長發垂地，麵色慘白，兩眼漆黑空洞，有斑駁的血跡在眼角隱隱溢出。她看向笙漓，嘴角詭異地勾起了弧度。
笙漓忍不住驚恐地大叫一聲，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你、你、你……是什麽東西啊……”
那女人口中傳來尖銳的笑聲，一股力量掐住了笙漓的脖子，瞬間從地上被提了起來。
“好，好久沒見到過這麽細皮嫩肉的狐妖了。”貪婪地吸了吸味道，“好美味啊……我要吸幹你的血，啃食你的肉，真美味……”
鼻息是女妖口中各種汙穢味，腐爛的氣息讓笙漓一個沒忍住差點嘔了出來。
“……”笙漓拚命地掙紮，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麽鬼東西竟然這麽大力氣，她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法術在這個結界裏根本就使用不出來。笙漓隱約覺得在她手裏笙漓就像是一隻毫無反抗能力的小蟲子，她殺笙漓根本是易如反掌。
那張恐怖的臉麵變得更加猙獰了，她拂手間，狂風大作，四周湧起了一團黑霧，黑霧發出陰沉之氣，一點一點地吸食笙漓身上的靈力。
“美、美鬼……”來不及說出口的討好話，笙漓感覺到渾身無力，她聽到自己喉骨發的破裂聲，身體逐漸地往下滑，寒冷慢慢地侵入，呼吸變得越來越困難，她不禁淚流滿麵，不能夠啊！如今便要死在這女鬼的手中了嗎？
身後一陣劇烈的疼痛，疼地笙漓無法忍受，眼前又是一黑差點暈了過去，恍惚間感覺身體裏似乎有什麽正在萌芽，身體便得灼熱了起來，一瞬間散發的熱氣正巧直衝向女鬼緊箍笙漓的手，那陰白的手瞬間便著了火。
笙漓得以喘息的機會，耳邊傳來那女鬼的厲聲尖叫“你、你竟是……”
笙漓努力想聽清那句話卻被席卷來的痛楚失去了知覺，灼熱感散去之時笙漓恍惚在昏倒前見著了一束白光一閃而過。
###
雨後放晴，山頭被潤遇洗刷地極為空靈，她踩著步子瞅著在她眼前飛舞的七彩蝴蝶，說什麽也要將它逮住！蝴蝶飛起飛落，穿過花叢又串到那邊的灌木，她不依不饒地跟著它跑躍過矮小的灌木伸手將它抓進了手心。一時間沒注意腳下的路，一個踏空才覺察自己竟站在了懸崖的邊緣，而此刻，一腳已踏入了空地。
下意識地驚叫了一聲，再反應過來已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為何如此莽撞？”頭頂上傳來了低沉的斥責。
她委屈地癟嘴“阿漠，她想把它當做禮物送給你。你瞧它多好看，你一定喜歡的！”她張開手心把蝴蝶抵到他眼前。
他將她放在了地上，眼中的微怒已斂，隻是略帶複雜地看著她“為何要我喜歡？”
“因為我想要阿漠開心啊！別人說給喜歡的人送好看的東西，他就會開心的。”安靜淡淡的男子散發著溫儒細膩的味道，他的臉上看不出喜也看不出悲。他瞧了她眼，半晌對她招手“過來。”
她憨憨地盯著他屁顛顛的奔入他的懷裏。
“我喜歡的。”
她咯咯咯地笑了“喜歡嗎？那就好啦，以後每天給你抓一隻好不好？”靠著他的胸膛，聽他呼吸和心跳，突然心裏有些難過“阿漠，那砰砰砰響的就是心跳聲嗎？唔……真好聽，可是為什麽我沒有啊？”
阿漠沒有回答她，隻是伸手撫著她的腦袋，她以為他是在安慰自己，便仰起頭對著他道：“不是不是，我不是傷心，隻是姐姐說萬物有心，所以才愛。可是我若是無心，怎麽樣才能愛阿漠呢？”
畫麵再次轉換，這一次卻是一個血海滔天的景象，一瞬之間她的周身忽然就如燃燒的火焰一般四處蔓延，仿佛這世間再也沒有比這色彩更濃更豔的血色了。驚濤駭浪，風鼓陣陣，巨大的紅光一處爆破，頃刻天崩地裂。那光如火似焰般灼熱，灼得人似要融化，熱得人嘶喊不已。
一道直衝天際的詭異光芒以及紅衣女子身後突然洶湧而起的血光，以及……隱約可見的，嚇破所有人膽的，九條詭譎的血色狐尾，九條私下竄動的狐狸尾。
天是陰暗，風雷電鳴愈加強烈，然而那道道如刃的閃電卻再也沒有穿透那層紅光結界。被隔絕的此地哀泣猶如厲鬼哭啼，似有無盡無窮的哀傷，無休無止的哀苦，宛如要泣出血來。一瞬之間，塵歸塵，土歸土，支離破碎，血濺黃沙，血水蔓延千裏遠。
獨獨見她懷中抱著一人，卻是已然沒了氣息的血人，她似乎在呢喃著什麽，是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