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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你看到了嗎……”笙漓盯著空蕩蕩的衣櫃旁的角落不停地咽口水。
宵錦點頭。
“洛維娜說的那隻鬼,長得十分可怕……”笙漓此刻對著空蕩蕩的角落,實際上是一個鬼影。頭發披散像是從地獄裏闖出來的惡鬼。一張陰白陰白的臉,身上掛著的,勉強稱之為是盔甲戎衣卻已經破爛到模糊一片的地步,他的身上一直都躺著猩紅的血,從被翎箭紮地千瘡百孔的身體裏不停地狂湧流出,不停地流卻不會滴在地上也一直流不盡。
鬼魂說話了,聲音倒還是清晰“你們……看得見我?”
宵錦目光深沉不見半分恐懼,問他:“你是,頤祤國人?”
那隻鬼魂茫然地搖頭“我不知道……頤祤國是什麽?”
笙漓看向宵錦,眼神裏滿是,你認識他嗎?你應該認識他吧?
“你是頤祤國的將士。你身上穿的是頤祤國士兵的戰衣。”宵錦嚴肅地說:”想必是死於沙場之上,那你又為何會到此處來嚇人?既然已經死去,為何還要待在人間?”
那隻鬼似乎也無比地困惑“我……我不知道……”
“他,他似乎身上有很大的怨氣,可能是這股力量讓他一直停留在人間無法去冥界投胎。”笙漓對宵錦解釋,但她很不明白,於是問他“你,呃,你還記得你是什麽時候死的嗎?”
這隻鬼痛苦地回憶了一會兒,麵部猙獰看起來凶惡極了“我不記得了……”
“應該是有四五十年,他死了四五十年。”宵錦看了他一會兒,這麽說。
“四五十年?為什麽你知道是四五十年?他看起來不像是死這麽久了的……”呃,雖然這個鬼兼職不堪入目,她看久了都感覺到肚子裏一頓覆雨翻雲的惡心,不過他看起來頂多是二十開頭的年紀,如果死了這麽久,冥界會放任一隻遊魂在人間飄蕩這麽久嗎?
宵錦指了指他身上已經模糊不堪的戎衣“他的戰衣。”他解釋,“他的戰衣是四五十年之前頤祤國所用的軍隊行軍之物。”
笙漓恍然大悟,“可是……你是怎麽來這裏的?又是怎麽會到這個屋子裏來?還把一個可憐的姑娘差點嚇得瘋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記得了……”
又是不知道!又是不記得!笙漓捏著拳頭,真想揍這隻鬼!
“我隻記得……突然之間我的眼前一道白光閃過,然後就輕飄飄地飄了起來,我想向我能看到的路上的一切人求救,可是,沒有人理我……”
當然沒有人理你,因為別人都不看見你啊!
“我飄了很久很久,久到我自己都不知道多長時間了,我白天隻能躲在角落,因為我懼怕陽光,夜裏出來尋找能看的見我的人,可是沒有人……後來我才知道我已經死了……我繼續飄,繼續行走,然後我就到了這裏,這裏,終於有人能夠看到我的存在,我很開心,就想問她這裏是哪裏,我想讓她幫幫我……”
宵錦問“是洛維娜嗎?”
“洛維娜?我不知道,我、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可是她不聽我說話,她一直叫一直叫,就是不聽我說話……”
宵錦溫和地同這隻可憐兮兮地鬼講:“因為她被你嚇壞了。”
“她為什麽會被我嚇壞?”
“……”因為你很可怕!笙漓扶額。
“那,那你們能夠幫助我嗎?”
笙漓想了想對宵錦說“如果寧淺辰在這裏的話,他可能會有辦法,現在……如果要幫助他,就得讓他的怨氣全都消散,才能超度他,可是,他又不記得從前的事情了,這樣的話就得讓他把從前的事全部記起來,這樣才能夠清楚他生前到底有什麽遺願沒有完成,為什麽會死不瞑目難以升天。”
宵錦問“你有辦法嗎?”
“可能,暫時我沒有法子。”笙漓對著麵前的鬼說“但是我有辦法讓他看起來不要再這麽可怕。”
鬼弱弱地打量了一下自己,有些委屈地問:“我看起來……很可怕嗎?”
“你對著滿頭滿臉都是血的人影說半天話你會舒服嗎?”笙漓不再廢話,拈了訣子往他身上傳了靈力。
滿頭滿血的鬼看起來終於不再這麽可怕了,披亂的滿頭發被束了起來,露出一張白白嫩嫩的麵容,一個鼻子兩隻眼睛,並沒有多出一隻耳朵來,是個正常人。身上的戎衣有些古樸,看起來確實是有些年歲了,這個鬼看起來……文弱地有些像秀才,有點繡花枕頭的感覺,這樣的的人,適合行兵打仗?
“這麽看起來還是蠻順眼的嘛。”笙漓低聲嘟囔了一句。“但是他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一點都不像是當將士的。”
“四五十年之前,頤祤國同洛雲國曾有一次惡戰,就在離此處不遠的地方,邊界,戰爭維持了近半年之久,兩國死亡的士兵無數,都是無辜的百姓。”戰爭,受到痛苦的向來是百姓。宵錦這樣說,這些都是他從許多年老的幸存的老兵那裏得知的。“到了後來,戰場上不停地死人,一具一具的屍體,都無法再運送回來,而死去的將士需要填補,整個國家所有的青壯年,老人,幾乎全部都上了戰場。”
“他可能也是其中一個被迫上戰場的人。”
笙漓有些歎息“戰爭確實是個不好,死的人太多地府都招待不過來,你說是不是當年地府容不下這麽多的鬼才把他遺忘在了人間啊?”
宵錦挑眉,看向支著腮的笙漓“你在問我?”
“……”
隨後,安排妥當這隻鬼魂後,宵錦去看了被嚇得有些尚還沒恢複過來的洛維娜,查看了之後開了個安心凝神的藥方子,族長對宵錦又是熱淚盈眶地感激涕零。
夜裏,草原的天氣有些轉涼,笙漓自然是不怕冷的,與她一起吃完晚飯的婦人收拾完碗筷之後去蓬帳裏拿了一件裘袍子遞給笙漓。
“笙漓妹子,來,這件大衣給你。”
笙漓點著自己身上厚厚的衣袍急忙搖頭“嫂子我很暖和,你再給我加衣服我就成一個球了!”
“哎呦妹子,”婦人吃吃地笑了幾聲“我是讓你把這袍子給宵公子送去,他先前說要出去散散心,現在還沒回來,這裏的天氣啊,白日裏同晚上可是大不一樣的,這不怕他凍著了嗎。”
笙漓這才恍然,連連點頭,道了聲謝後拎著袍子去找宵錦。
宵錦站在草坡上負手望著這片草原,再遠一些,還有個輕飄飄的魂魄在飄來飄去,笙漓看到後者,默了默。
這片天地,一到夜晚便會燃起篝火,篝火圍著草原一圈,原本是為了讓山中的野獸不敢靠近從而保障到了夜裏休息的人們的安全,可是這樣看來卻是一道獨特的,美麗的景象。地上的篝火同夜空的星光相生相應。
宵錦白衣袂袂,她看著那個背影竟有一種淒美的感覺,從前婆婆說,一個人的生活,是很孤寂很難受的,那時候她不知道孤獨是什麽感覺,可是,在看到這樣一個單弱的背影,她有點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