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範家大院

  天快蒙蒙亮了。


  明羽燒得迷糊的時候，好像坐在冰山上一樣，身體一會兒熱一會兒冷。模糊中聞到刺鼻的酒味，又感覺到身上的皮膚火辣辣得疼。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高燒終於褪去，她沉睡了一會兒，醒來的時候覺得身上涼涼的。


  努力撐開沉重的眼皮，她愣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的處境。


  ……好像是在山路上淋了雨，被人搭救……大概就發燒了，燒得還挺厲害。不知道搭救自己的人是誰，這麽盡心盡力地照顧自己，真是大好人呢。給人家添了這麽多麻煩，待會兒一定要當麵好好表示感謝才對。


  明羽這麽想著，剛想要坐起來，忽然驚叫起來：“啊——”


  趴在床邊睡得正香的範天賜被她的叫聲嚇醒，一個沒撐住，摔在了地上，疼得呲牙咧嘴，“大清早的，你咋呼什麽啊？”


  “你還說！你你你，你為什麽會在這兒？”明羽跳起來質問。昨天的記憶瞬間恢複了似的，他對自己威逼利用讓自己給他做“間諜”，被拒絕之後惱羞成怒不讓她吃飯，還把她一個弱女子獨自扔在大路上。


  “你這個卑鄙的家夥！”明羽義正詞嚴地痛斥，“我不過是人品高潔不屑於跟你同流合汙，你就這麽打擊報複！我可告訴你，別以為有錢有勢就了不起，我絕不向你這種人屈服！”


  範天賜從地上爬起來，惱火地聽完她的指責，冷笑著說：“誰求著你跟我同流合汙了？正好我也看你不順眼，等你病好了就回TOJ給我辦離職，趁早離得我遠遠的！“


  “哼，走就走，你以為我找不到其他地方嗎？要不是範總挽留，我早就去‘鋒銳’上班了！‘鋒銳’知道不？IT行業的新興企業，管理先進，業內翹楚，早在幾年前就有出過最先進的TBB係統——咦對了，你根本不知道什麽叫TBB吧？也是，一個依仗祖上、不學無術的富二代，目不識丁的紈絝子弟，怎麽會學過什麽專業知識呢！”明羽罵得很爽，都不知道自己的語言能力居然這麽強，語言這叫一個犀利，邏輯這叫一個清晰，條理這叫一個分明。總之，罵得這叫一個痛快呀。


  範天賜從成年之後還沒被這麽指著鼻子痛罵過，一時間有點反應不過來，“……我不是什麽富二代，而且我也沒有你說的那麽無能。”


  “哼，你就是，你就是！”明羽罵得興高采烈，“要不然怎麽不會堂堂正正地跟範總較量？光會背後裏搞些小動作？——還報告，還調查！巴掌大的破公司，玩兒無間道啊？累不累啊？有意思嗎？”


  “你懂個屁！”範天賜終於反應過來了，開始反擊，“說來說去，還不就是因為那個‘範總’，你真以為人家把你當回事兒啊，別自作多情了！”按理說範天賜比明羽見的世麵多，也更精於世故一些，但他猛然被這麽痛斥，多年在國外生活，頭一次經曆這麽高強度高密度的“罵架”，一時間搶不到上風。


  “誰自作多情了？我們那是工作中的欣賞！是欣賞！——哦對了，你個紈絝子弟大概根本不懂這是什麽感覺吧？也是，你們就隻懂那種最最惡心下流的‘男女之情’而已！真可憐，真可悲呀！”明羽伶牙俐齒地說。也奇怪，她還一直覺得自己不會說話，是那種挺木訥的女孩，居然被範天賜這混蛋一激發，語言潛能都出來了。


  “你才可悲！‘鋒銳’要是真有你說的那麽好，為什麽姓範的兩句好話，你就失去自我，迷失方向，就不去啦？”範天賜覺得自己的中文詞匯還是不太夠用，絞盡腦汁地想著攻擊力強的言辭，“你……你根本就是個隻會圍著男人轉的蠢貨女人！”


  “哈！“明羽仰天長笑，“第一我不會隻圍著男人轉，我有工作，靠自己的本事吃飯，誰也不懼！第二我才不蠢！我有學曆有能力有資曆，才不像你，離了老爸那點錢就半步都走不動！”


  範天賜氣得要命，又想不出什麽話來反駁，“你……我看你是嫉妒吧！”


  “嫉妒什麽？嫉妒你滿肚子壞水，一腦子陰謀麽？嫉妒你腦子裏空空如也麽？嫉妒你身邊全是些蠅營狗苟的小人，沒有誌同道合的好朋友麽？”明羽解恨地說，“嫉妒？你想的倒美呢！”


  範天賜被她戳到了痛處，一言不發。


  明羽罵得興起，哪肯罷休，“……沒準兒你還覺得我嫉妒你們這個美好的大家庭呢吧？是呀，多富貴，多和諧，多熱鬧呀，鬥得都快趕上烏眼雞了！親叔侄呀！多親近呀!平時麵上一套背後一套地互相算計還不算，還要在身邊安插一個臥底！哎呀媽呀，你們拍電視呀！宅鬥呀！你不如去寫劇本吧，寫個《範家大院》，寫個《親親熱熱範家人》——”


  範天賜臉色驟然一變，厲聲喝道：“閉嘴！”


  明羽被他的臉色嚇了一跳，不由得老老實實地閉上嘴。


  範天賜凶巴巴地瞪著她，咬牙切齒地說：“你給我聽好！不許——再說我是——範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