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章 別來無恙

  曲尚歌潛意識裏不想問他,抿著唇坐在一側,不吭聲。


  她的直覺一向很準,這個人不好惹。


  既然不好惹,她便不惹。


  蕭臨寒雖然回憶著往事,有些神情恍惚,可到底是見慣大風大浪的人物,隻片刻的時間,就恢複了正常。


  他抬眸看了看她,戲謔道:“猜不出還是不願意猜?或者說,你害怕猜出來的答案。”


  “我對聖教並不熟悉,你說的烏毒香到底有什麽作用,我是真不知道。好了,很晚了,我要睡覺了。”曲尚歌已經不願意再說這個話題。


  蕭臨寒悠然地笑了笑,從床上起身,走到桌邊緩緩給自己倒杯茶,倚在窗戶邊上,喝了起來。


  樓下有馬車停歇。


  隨即就聽到掌櫃的領著客人上樓的聲音。


  蕭臨寒盯著那輛馬車看了半晌,眸光眯成柳葉的弧度,他把茶水喝完,長臂一伸,落地的衣服從地上飛起來,隨著茶杯落在桌麵的瞬間,衣服也穿在了他的身上。


  “蕭某還有事,先走了,如果你想通了,就拿著這個來找我。”蕭臨寒從衣服裏取出一個東西甩給她,然後身子一縱,從窗口翻了出去。


  曲尚歌撿一起來看了看,發現是一支精致的梭子釵。


  這種釵的樣式,並不是北歐仕女們所慣帶的,偏南的區域,貧苦人家的姑娘才會戴這種釵,因為簡單而且不費財力,隻用普通的木竹雕刻而成。


  但蕭臨寒甩給她的這隻釵卻是用玉做的,這玉看起來跟百裏燼辰送給她的那塊血玉倒有幾分相似,還有……


  她從脖頸裏掏出北歐炎弘曾經強迫著給她帶上的那條紫龍項鏈,材質上乘,都是人間絕跡的上品之物。


  相似的玉,不同的人。


  蕭臨寒給她這個東西是什麽意思?

  曲尚歌看著百裏燼辰送給她的那塊龍玉,想到他當時說的話,以及他說話時的表情,那麽的鄭重其事。


  她以為,他終究是想通了,也放手了。


  嗬。


  她把玉收起來放在一邊,走到窗戶邊,緩緩吸了吸氣,然後用力關上,回到床上睡覺。


  雖然疼痛難忍,但她還是強迫著讓自己去睡。


  樓梯上。


  北歐炎弘褪去了一身華貴的紫衣,穿著深沉內瀲的黑色鏤空鑲邊的長服,他輕輕往那裏一站,一股霸氣便從他身上隱隱而散。


  掌櫃的聽到他的問話,不自覺地就垂下了眼睛,似乎直視他是一種非常不敬的事情。


  “今天可有一男一女同騎一馬,入住這裏?”北歐炎弘站在樓梯中間,眼睛從二樓的房間裏掃一遍,問著身後的人。


  他的聲音低沉華麗,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高貴和矜冷。


  掌櫃的連忙應道:“日落時分,是有一男一女同騎一馬入住了本店,客倌……”


  “琉影。”


  掌櫃的話還沒說完,北歐炎弘已經冷冷打斷,喚了琉影出來:“搜!”


  說完就向樓上走去,走了兩步,又頓住,淡淡道:“別驚擾了其他客人,找到她就行了。”


  “是,爺。”琉影領命離開。


  北歐炎弘負手站在走廊上麵,眼睛盯著雕花的門框看著,非常有耐心地等著。


  過了大概一個時辰,琉影才回來,有些大汗淋漓的,他湊到北歐炎弘耳邊說了什麽,隻見原本站若鬆柏的人立馬抬腿,向著其中一個房間走去。


  掌櫃的想上前阻攔。


  琉影抬手一擋:“本店我家爺包了,這是銀子,已經住下的客人就不要趕了,現在就去關店,下去吧。”


  掌櫃的拿著錢,樂嗬嗬地笑著,也不去管北歐炎弘擅自闖入客人房間的事了。


  北歐炎弘推門進屋。


  屋內漆黑一片,隻有月光從小軒窗上灑了進來,透過白白的竹蔑紙,在地上暈開一片霜白。


  他把門輕輕合上,抬眸看了一眼左側的拔步床,裏麵沒有傳出曲尚歌疼痛的聲音。


  他皺了皺眉,抬步走來。


  客棧裏的床非常講究,連床幔都厚實的很,北歐炎弘都走到床邊了,愣是沒有看清裏麵的人,他把手伸向床幔,正要拉開。


  那扇緊閉的小軒窗毫無預警地猛地被打開,蕭臨寒黑衣飄蕩,立在窗戶對麵的一棵樹上。


  月色下,他像一隻孤傲的鷹,張揚著不羈的翅膀。


  “王爺,別來無恙。”他咧嘴一笑,模樣清俊無雙。


  北歐炎弘望了一眼床幔,手指緊了緊,最終還是沒有去掀開,胳膊垂下來,腳步向窗戶挪去。


  “沒想到事隔多年,還能在這裏看到你。”北歐炎弘翻窗而下,落在蕭臨寒對麵的樹梢上,語氣涼薄地開口。


  蕭臨寒也是語氣不善:“我也沒想過,有一天,會在這裏看到王爺。”


  “本王出現在這裏並不奇怪,你出現在這裏,就很奇怪了。”北歐炎弘雙眼淩厲地看向他,冷笑:“怎麽?西域呆夠了,想回到這裏了?”


  蕭臨寒被戳到痛處,臉色很難看:“你不用激我,如果不是蕭家找上了曲尚歌,我也不會回來。”


  北歐炎弘本就不明白,蕭家找曲尚歌的目地,如今聽到蕭臨寒的話,又想到六年前,曲尚歌無緣無故出現在他的馬車內。


  眉頭緊緊地蹙了蹙,莫非當年……


  “你想說什麽?”北歐炎弘望了一眼曲尚歌所在房間的窗戶,皺眉問道。


  蕭臨寒笑了笑:“王爺想知道,就跟我來。”


  北歐炎弘看了他一眼,抿著唇,視線又睇到曲尚歌所在的房間,深深地凝望片刻,最後一踏樹葉,消失在夜色裏。


  這一夜,曲尚歌睡的精疲力盡。


  本來睡覺對她來說是一件極為享受的事,如今倒生生變成了酷刑。


  由於這幾天都沒有休息好,她的臉色極為灰白,看起來又有些憔悴,所以,當蕭竹在樓下看到她的時候,挑眉,不解地問:“怎麽這一路南下,你臉色越來越不好了,生病了?”


  哎。


  如果是生病就好了,還有藥能醫,她這病,怕是沒藥可醫。


  “沒事,就是有點水土不服。”曲尚歌避重就輕地回答。她總不能說,她是中了血毒,所以每天夜裏被折磨的不能睡覺才這樣的吧。


  蕭竹半信半疑,隻是古怪地看她一眼,隨即翻身上馬,兩人繼續南下。


  持續走了五天,終於抵達南江城。


  南江城地處風暖水環,花香四溢的南都,景色怡人,空氣也帶著點香甜的氣息。


  曲尚歌一踏進城,就隱約覺察到了不對勁,可一時半刻也不知道到底是哪裏不對勁,按理說,南江確實是花香之都。


  到處充斥著花香也沒什麽奇怪的……


  “到了!”


  腦中有什麽乍然一現,正要想明白的時候,蕭竹一道沉悶的聲音,就把她的思路打斷了。


  曲尚歌捏了捏眉心。


  這蕭竹看起來真是對她有意見的很,存心跟她過不去似的。


  “到了,你可以下來了。”蕭竹見她沒動,又提醒一句,這一次的語調有些冷。


  曲尚歌在心裏歎了歎氣,踏著馬蹬下了地。


  “少爺,你回來了?”蕭竹一進門,立馬有仆人迎上來,滿臉關切地問。


  蕭竹“嗯”了一聲,問道:“我爹呢?”


  還沒等仆人回答,他已經加快腳步向西邊走了過來,曲尚歌人生地不熟的,也隻好跟了上去。


  葉小海正在書房整理書架,聽到開門聲,頭也沒抬,隻懶洋洋地道:“少爺的書房我來打掃就好了,你們不用進來。”


  “阿海。”蕭竹站在門口,笑著喊他。


  葉小海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激動地抬起頭,看到是他家少爺後,立馬擱下手中的毛撣,急切地衝了過來,驚喜道:“少爺?你回來了?!”


  “廢話,我沒回來的話,你現在看的人是誰?”蕭竹拍拍他肩膀,然後又轉身離開。


  葉小海立馬跟著出來,原本歡喜的神情在看到曲尚歌後,停滯了一瞬間,隨即問道:“少爺,她是……”


  “客人。”


  蕭竹很簡短地說,然後想到帶曲尚歌回來的目地,側身問道:“我爹呢?”


  “老爺今天去了守義府,城主夫人有喜,老爺去賀喜了。”葉小海歡快地答。


  城主夫人有喜?


  “什麽時候的事,我記得我走的時候還沒有吧?”蕭竹一想到那個女人,眉心就止不住地擰了起來。


  那個女人一來到南江城,就攪得南江城不得安寧。


  他之所以會奉家命去找曲尚歌,也是城主命令的,事隔多年,城主怎麽會又提起當年的事?肯定是那個女人慫恿的。


  她到底是誰?

  蕭竹一臉戾氣地回到自己的院子,奔波了好幾天,實在是疲憊了,他吩咐下人給曲尚歌騰出一間房,就在他的院子裏,也沒單獨給曲尚歌劃院。


  葉小海覺得不妥,進屋伺候他的時候,提醒道:“少爺,曲九小姐是客人,你這樣安排,似乎不太好吧?”


  哪有一個女子住在男子院子中的?

  而且,她的身份也不普通,又是客人,自當是尊貴的。


  蕭竹想到昨天晚上,他聽到的那個聲音,絕對是那個人沒錯,不禁冷哼一聲,沒搭理葉小海的話,洗洗就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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