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 玉麵金鋒

  曲尚歌隨蕭竹離開,一路上,兩人雖然同騎一馬,但沒有任何交流。


  蕭竹要帶她南下,路程極遠,雖然兼夜星辰地趕路,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到達的,所以這一天,日暮時分,兩人投宿到距離南江城尚有五天路程的沫羯鎮的一家客棧裏休息,打算第二天再繼續趕路。


  與此同時,北歐炎弘的馬車也由遠而近地追了過來。


  兩人上樓,各進各房。


  曲尚歌關了門,簡單清洗了一番就上床睡覺。


  那幾天晚上,她都是避開蕭竹,取血滴入龍玉的龍眼裏麵的。也許是天氣越來越熱的緣故,她體內的血毒隨著南下的進程,越發燥動的厲害。


  莫非這毒與天氣也有關係?

  可是,原先百裏燼辰並沒有這樣說過,那是怎麽回事?


  黑夜裏,她皺眉沉思,咬著唇隱忍著體內騰騰翻滾的刺骨之痛,強忍的意識也有些迷蒙渙散。為了不讓自己陷入昏迷,她抓著床沿,站起身,想走到窗邊把窗戶打開。


  腳尖剛剛沾地,房間裏唯一一個雙扇窗戶突地打開,夜風襲入,隨之印入眼簾的是周圍越來越多的火把,以及一道冷暗的聲音:“給我搜!任何地方都不能放過!”


  還沒明白是怎麽回事,她的身後就響起一道更冷的聲音:“別動!”她的脖子上麵架了一把鋒刃的冷劍。


  曲尚歌站著沒動。


  不是她不想反抗,而是現在她確實沒那力氣。


  “遇到個識相的,”那人見她如此聽話,呢喃一句,然後收起劍,用劍鞘支著她的下巴,把她的臉轉了過來。


  曲尚歌對上他的臉,疑惑叢生:“金鋒麵具?”


  “不僅識相,還挺識貨。”那人眯著眼打量她,看了半晌,他突然俯身,湊近她的唇,聞了聞,道:“你中了西域魂毒。”不是問句,而是肯定的語氣。


  曲尚歌退了兩步,扶著桌子坐了下來,警惕的眸光看向他:“你怎麽知道?”


  那人嗤了一聲,似乎感覺她的問題非常白癡,並沒作答,而是問了一個關鍵的問題:“你怎麽知道我戴的是金鋒麵具?姑娘看起來不像江湖中人。”


  “恰巧認識。”曲尚歌不願意多說。


  “哦?”蕭臨寒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並沒為難她。


  樓梯那裏傳來噠噠的腳步聲,接著就是凶猛的拍門聲和踢門聲,眼看官兵要到門口了,曲尚歌坐在那裏不動,蕭臨寒麵不改色地取掉金鋒麵具,再脫掉一身黑袍,隻著一件白色裏衣。


  在門被毫不客氣地踢開之際,他手臂一伸,把曲尚歌攬入懷裏,身子一縱就落入了床榻,隨即床幔被放了下來。


  “公子,你——”曲尚歌落入他手中,怒目喝斥。


  蕭臨寒笑了笑,“可別亂動,不然等會吃虧的就是你了。”說完,把她緊緊揉進懷裏,目光冰寒地盯著闖進來的大隊人馬。


  “搜!”還是剛剛那個冷暗的聲音。


  蕭臨寒的手指隔著衣服一 寸一寸在曲尚歌身上撫摸,他沒管懷中女子隱忍克製的樣子,隻是在那個人話語落後,才懶洋洋地出口:“誰給你們的膽子來搜本少爺的房間的?壞了我的興致,我此刻很不高興,你們說,要怎麽辦?”


  為首的人聽到這話,心中一凜。


  在南方,敢這般說話的,莫非是?可是,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公子是?”他戰戰兢兢地上前,還沒走出兩步,床內寒光陡起,輕軟的床幔被風拂開一角,男人的眉眼在那輕起的簾帳內若隱若現。


  白衣逶迤在床畔,漆黑的眼眸裏閃著暖寒不定的光,他隻淡淡掃了外麵的人一眼,便頃身把懷中女子壓在身下,不多時,簾內就傳來了曖昧糾纏之聲。


  外麵的人一臉惶恐,麵麵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本來是在搜查刺客的,怎麽會撞上這位公子。


  在南方,都知道這位公子惹不得,哪怕是都郡守見了他,都要禮讓三分,更不說他們這些小囉囉了。


  “隊長,你看?”


  一陣對視之後,眾人都把視線投向為首一人,杜賓沉了沉臉,又望了一眼朦朧的床榻,轉身道:“去別處再看看。”


  門扉關閉。


  曲尚歌怒氣衝衝地推開他,猛地揚手,還沒打出去,就在空中被他截住。


  蕭臨寒目光微眯,露出危險的氣息:“敢打我的人都已經不在世上了,而敢甩我巴掌的人,到目前為止,還沒出生,你想做哪一類?”


  自從中了百裏燼辰下給她的魂毒之後,她在晚上就沒任何戰鬥力,而且還要依靠男人的身體才能緩解身上的疼痛。


  所以,此刻,她哪怕再氣憤,卻沒法對付他。


  曲尚歌想到這裏,雙手緊了緊,翻身就要下床,卻被他一把扯了回來:“他們還沒走。今晚你要跟我同睡。”


  曲尚歌知道今天逃不掉了,索性靠在床沿,冷冷地看著他:“他們要找的刺客就是你吧,要我幫助你也可以,但是你要告訴我你是什麽人。”


  “蕭臨寒。”


  這三個字在南江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曲尚歌卻不認識。她對他的名字沒什麽興趣,但是對他的姓氏非常有興趣:“那你認識蕭竹嗎?”


  “不認識。”非常嫌棄的口吻。


  曲尚歌還想繼續問,門外傳來敲門聲,然後就是蕭竹清冷的聲調:“曲九小姐,我看到有官兵進了你房間,你沒事吧?”


  曲尚歌想說我有事,抬頭間看到蕭臨寒覷著她,一臉似笑非笑的樣子,不知為何,她就沒說出那句話來,對蕭寒說:“我沒事,多少蕭公子關心。已經很晚了,我要睡了,蕭公子也去休息吧,明天還要繼續趕路。”


  蕭寒在外麵“嗯”了一聲,也沒過多追問,轉身離開。


  “原來你就是蕭家找了多年的人。”蕭臨寒在蕭竹走之後,雙手抱胸,玩味地看著她。


  曲尚歌皺眉:“我要睡了,你想睡覺的話,就到椅子上麵將就一晚。”她沒打算回答他的任何問題。這個人來路不明,又知道西域百裏燼辰的毒,肯定也不是什麽善類。


  蕭臨寒挑眉,一臉不悅:“你讓我睡椅子?”


  “怎麽?難道你還想睡床?想的美,下去!”


  蕭臨寒坐著沒動,盯著她美麗的臉蛋,徐徐道:“我如果說,你的毒隻有我能解,你該如何?”


  “不可能。”曲尚歌想也沒想的出口。


  “有什麽不可能的,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他說著,突然伸手扯掉她的衣帶,從她懷中摸出百裏燼辰送給她的龍玉,笑了笑:“他是不是說,每天滴血在龍眼上,你的毒就會慢慢解掉?”


  曲尚歌怔然。他怎麽會知道?

  “那過了這麽多天,你有沒有覺得舒服呢?還是說,你越來越不舒服了?”蕭臨寒低沉的嗓音透著冷寒之氣,“這是他的護身龍玉,你之所以如此難受,是因為他以魂易血,將你的靈魂鎖入他的血脈之中,而你每天滴血在他的龍玉之上,你可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什麽?”曲尚歌心中有點明白,可不敢朝那方麵去想。


  百裏燼辰的手段她一直都知道,原先在西域,他就很擅長奇門法術,讓人聞而驚悚,他給她龍玉,難道是……


  蕭臨寒手指在龍眼上摸了摸,一片冰涼,他的聲音也如那玉般,溫潤中顯著涼意:“你每日滴血在他的龍玉上麵,他每日以你的血為養,養的是你被縛於他血脈中的識魂,如果養成了,他便能控製你的意識。到時候,不說你的身體,就是你的思想,都完全的被他掌控,逃無可能。”


  曲尚歌臉色驀地一變,盯著他手中的龍玉,一字一句道:“你怎麽知道?”


  “我怎麽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如何解。”蕭臨寒把玉丟在一邊,愜意地躺在枕頭上麵,懶洋洋地睇著她:“如何?想不想解了他的束縛?”


  “有什麽條件?”她自然是想解的。


  “嗬,”男子低低地笑,“傳言曲九小姐聰明伶俐,倒是不假。”


  曲尚歌皺眉,他果然是知道她的身份。


  蕭臨寒也不跟她客氣,提出自己的要求:“蕭家找你,無非是想查明當年的真相,你隻要按照我說的去說就行了,這個條件對你來說,應該是很劃算的。”


  “你的意思是,讓我說謊?”


  “人都死了,欺騙一下又何妨。”蕭臨寒抬眸看向窗外,夏夜蟬鳴透過大開的軒窗漫了進來,清輝的明月照著一地路人,卻照不進他深邃若淵的眼中。


  曲尚歌凝眉思索,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


  如果她按照他的要求做了,他沒給自己解毒呢?或者說,他壓根就不會解毒呢?


  “你不用懷疑。”蕭臨寒收回視線,淡淡道:“西域聖教是我創立的,而百裏燼辰所學,是我教的。知道為什麽聖教裏隻點烏毒香?”


  曲尚歌在聽到他的前幾句話後,臉上完全是一副震驚和不可思議的表情,西域聖教是他創立的?

  他說烏毒香——


  百裏燼辰身上終年都是那種香氣,而且每當夜晚,他在擁著她的時候,這種香氣就格外的濃烈,難道說……


  “你猜的沒錯,烏毒香是一種迷幻人心的香料,但是,你們都不知道,這種香還有另一種作用。”


  曲尚歌覺得今天聽到信息有點難以接受,下意識不想繼續問他,可是蕭臨寒似乎是在一個人緬懷什麽。寂靜的夜裏,他的聲音夾著恍惚和迷茫,響在她的耳畔:“你猜,它的另一種作用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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