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夾河灘（四）

  李玉讓有中暑跡象的劉中喝水。


  水的補充風的涼爽使劉中的臉上漸漸泛出紅暈，一身的汗水慢慢消退了。


  望著熱情似火柔情似水的李玉，劉中的兩隻眼睛有點潮濕。


  天藍得高遠藍得透明藍得新鮮，乳白色的雲朵悠悠飄動，變幻出各種各樣的圖案。


  劉中看藍天看青草看李玉，他激動地說：“李玉，你待我太好了，我以後要多關心你。”


  “平時在家裏你嬌生慣養，養尊處優，現在受這樣的罪，吃這樣的苦，後悔不？”李玉問。


  “不後悔。”


  “真心話？”


  “絕對真心。”


  “在學校，我聽說你跟石潤霞有……”


  劉中一聽急了，他舉起右拳宣誓般地說：“我跟石潤霞沒有任何關係，我不愛她，也不碰她。她有兩次想糾纏我，我都躲開了。後來我媽收到一些我跟石潤霞在一起光著身子的照片，這我真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請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相信。”李玉見劉中急紅了臉，相信他了。“隻要你以後不嫌棄我，能同我一起吃苦，咱們永不分開，我就滿足了。哦，對了，現在可不是說閑話的時候，你歇著，我再幹一會兒……”


  李玉跳起來，走到青草中間，靈巧地舞動手裏的鏟刀又開始鏟草。


  劉中望著她那優美的身姿，望著她那黑白分明的著裝，她那紅豔豔的臉龐與草地藍天融在一起，如同看到一幅美麗的圖畫激動異常。


  “李玉，別幹得太猛，天熱，小心中暑。”劉中坐在樹蔭下對李玉大聲喊。


  “知道了……”李玉在遠處回答。


  由於李玉能幹，手腳麻利，十多天下來，她與劉中割曬的幹草堆成了一座小山。


  有多少斤？海伯估計有兩萬斤。


  一斤三毛，兩萬斤能賣多少錢？六千元哪。


  李玉和劉中覺得真是一筆大收入。


  六月七日，一條重要的消息引起了夾河灘上灘民們的驚慌：黃河今年第一次特大洪峰，再有十個小時就要到來了。


  在夾河灘上種莊稼的灘民聽到這個消息，開始爭分奪秒地加固圍堤企圖保住剛出土的豆苗，割曬幹草的灘民則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為處理幹草奔波。


  奶牛場收幹草的人來了，可草多船少價格便宜，加上負責收草的工人隻收給他們送禮的或者與他們沾親帶故的，因此，劉中與李玉割曬的一萬多斤幹草運到灘頭，排了九個小時的隊也沒有賣掉。


  北岸來的三艘木船裝滿幹草啟航回去了，賣掉幹草得到鈔票的灘民們興高彩烈地隨船到岸上去躲避洪水，這樣，等到天色暗下來的時候，灘頭就隻剩下李玉、劉中和極少的幾個灘民沒有賣掉幹草了。


  各人想各人的辦法，等到夜裏十點鍾，幾個灘民也分別找來小船裝上幹草離開了夾河灘。


  濃濃的夜色裏，隻剩下劉中和李玉兩個人還有他們的一大堆打成捆的幹草。


  李玉急得坐在沙灘上直流眼淚，劉中急得團團轉。


  水開始上漲了，遠處河水的咆嘯聲隱約可聞。也就在這個時候，海伯跑了過來。他喘著氣說：“我們沒有多少貨了，你們割曬這麽多幹草不容昜，可不能讓水衝了去。來，裝到我的船上，我和四輩送你們過河。”


  李玉激動地給老人鞠了一躬，說：“大伯，太感謝你了，過河賣掉幹草有了錢，我和劉中付款給你們，還要請你與四輩喝酒。”


  “都是自己人，不說客氣話，快裝船吧。”四輩大喊。


  劉中和四輩把船拉過來，四個人一齊動手裝船。


  幹草裝上船，李玉與劉中站在船頭，海伯和四輩劃船向北岸靠攏。


  夜色如墨，天空這時落下細雨，亮著微光的河水旋轉著發出低沉的怒吼。


  進入河流中心，順河風猛烈地刮起來，木船在一片黑色的水流中旋轉。


  四輩無論怎樣劃槳怎樣撥弄，船都不聽使喚。


  海伯掌舵企圖使船頭改變方向，可他的力氣用盡了，也沒有調過船頭。


  雨突然變大變猛，風把滿載幹草的木船吹得向一邊傾斜。


  眼看要翻船，海伯高叫了一聲：“快把幹草推到河裏，活命要緊。”


  李玉跳起來去推草垛，一個大浪打來，船尾下沉，她一下跌進水中。


  “李玉……”劉中去抓她，並且要往水裏跳。


  四輩緊緊抓住他：“你不能下去，你不會水，危險。”


  又一個大浪打來，李玉像一個黑點在水麵上旋動幾圈，突然不見了。


  河水飛快地戲弄著木船，海伯和四輩想救出李玉的企圖落空了，令人眼暈的河水忽高忽低，浪花鋪天蓋地降落，一股激流把木船掀出旋渦，木船順流而下其速度如脫韁的野馬一樣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