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惡 夢（四）

  胖女人的話引起了幾個女人的共鳴，議論聲四起。


  “我也恨這個不人道的狗屁法規定，不瞞諸位，我大學中文係念了三年，不念了。為什麽？犯了一次男女錯誤就被校領導抓住不放，說我是什麽西方性解放的犧牲品，是違反校規校紀的女流氓，又是批判我又是處分……而那個‘插’我的‘官二代’屁事沒有。我實在是受不了，幹脆，我主動退學，不上了。哈哈哈，我要像鳥兒一樣自由，不但性自由，什麽都自由。其實幹咱們這一行，你們什麽也不要怕，不管他們問什麽，一口咬定初次下水，一口咬定沒有收錢，一口咬定是通奸。通奸是不不上罪的。”高個子女人有幾分得意地說。


  一個年紀稍大點的女人問黑胖女人：“你去東莞、海南幾時走？”


  “從這兒出來就去，早點去早點掙大錢。” 黑胖女人一臉的自豪。


  “帶上我，還有……”年級稍大點的女人推了下身邊的瘦女人問：“八哥，你也一起去吧？”


  瘦女人搖搖頭說：“不，我想回家。”


  “你今年多大？不會有20歲吧？”高個子女人又問。


  瘦女人回答：“十八，我也是從學校出來的，我考重點高中沒考上，爸媽打我，我就跑了出來，我出來有兩年了，是一個壞人把我騙到旅社，喝了安眠水三唑侖……”


  年紀輕輕的瘦女人還想往下說，話被人打斷了。


  “你少說什麽狗屁壞人好人，這年頭好人也能變成壞人，壞人會變得更壞。小妹，你聽我說，既然是咱們今天成了這個樣子，身子也不值錢了，就不要再拿自己當回事了，你也就不要回家了。回家幹什麽？窮，爹媽不拿咱當人看，街坊鄰居知道咱們在外麵幹了什麽事，衝咱們指指點點，個個見了你不給好臉色。你說這樣活著有什麽意思？所以不能回去。那怎麽辦？跟著我吧，咱拜個幹姐妹，我到那裏你到那裏，掙錢共同花，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讓青春掙大錢，用年輕的身子換來下半生的享受。怎麽樣？”黑胖女人摟著瘦女人說。


  “我怕，我害怕……”瘦女人搖頭。


  “怕啥？是不是怕男人的大家夥……”高個子女人大笑。


  黑胖女人說：“我啥樣的男人都見過，怕個屁呀。”


  老女人說：“你是女人精，玩男人高手。”


  老女人的話引起一片笑聲。


  “大姐，你是咋來到這裏的？瞧你這歲數，大概有孩子了吧？” 高個子女人問老女人。


  “有兩個孩子，老大不比你小……說起這事，俺才冤呢，俺兩口進城賣大白菜，賣完我去商場買東西，走著走著就迷了方向，出來後就找不見俺那一口子了。俺在大街上碰見兩個女人，她倆就騙俺，說要幫俺找人，就帶俺到了一個地方，就在俺喝的什麽飲料裏下了蒙汗藥，就讓一個壞男人趁俺睡著了幹了俺……俺是良家婦女呀，這下俺可該咋辦呀？俺男人俺兒子要是知道了俺幹了啥事，不知道會急成啥樣子呢……”老女人抽泣著說。


  也許老女人的話引起了眾人的聯想，一時房間裏沉寂下來。


  李玉將身子緊縮在被子裏，回想起剛才在房間裏與那個一身黑毛的男人的博鬥，她至今心有餘悸，後怕連連。


  房間裏女人們的議論她全都聽得懂，她想：這些“下水”時間長、或短的女人，既讓人恨又讓人同情。而我李玉，為什麽也成了這支靠賣身子而活命的隊伍中的一員了呢？

  想到這裏，李玉什麽話也不想說，心裏隻有對劉中的刻骨銘心的仇恨。她恨劉中，恨他將自己投進到這一群女人的敗類當中，恨他的無恥欺騙，恨他對愛情的背叛。總之，李玉恨不能馬上找到劉中殺了他。


  她發誓一旦有機會就要報複劉中……


  當然，她更不知道眼下乃至今後又會有什麽樣的命運在等著自己。


  她還想哭，想大聲哭，她感到委屈，害怕自己被從那個賣淫的地方抓出來的這件事傳回老家，自己再也沒臉見人。


  她還想起了爸媽，她後悔自己不該離開華廈學校住進二嬸家裏，而應該回家見見爸媽……


  外麵這個時候又響起一陣警車的呼嘯聲，房間裏幾個女人不約而同地聚到門口朝外觀望。她們看見十多輛警車魚貫進入大院，車燈交錯地在院子裏掃動，車尾紅燈色彩絢麗。寬敞的院子裏，一團黑影迅速散開，又有一隊女人被押著朝另一排房子走去。


  “看來，政府下決心要把雞窩掏幹淨了。” 有女人說。


  “掏幹淨？辦不到，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掏了這一窩，還有後一坨。”高個子女人唱著說。


  “掃黃掃黃，越掃越黃。”又一個女人低吟。


  “不要亂說，不許散布負能量。”有一個女人反對。


  李玉聽了這話覺得渾身發冷，用被子將頭蒙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