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6章 離 校

  馬應春要走，李玉守在馬應春身邊難舍難分。但車外早有人等不耐煩了，關申與關玲耳語幾句，就走過來大聲讓李玉下車。


  馬校長還想說什麽，李玉已經被人強行拉下了車，車門隨後“砰”的一聲關上，車子駛出中心醫院大門，呼嘯著一路向北，消失在茫茫黑暗中。


  接下來，關玲坐專車走了，朱校長夫婦、關申與石潤霞等人坐上一輛麵包車，開車的李琪問李玉要不要搭車，李玉不想與石潤霞擠在一輛車上，就拒絕了。


  為馬應春送行的人很快散去，隻有李玉一個人站在醫院大門口發呆。


  細雨變大了，雨聲“嘩嘩”作響，地麵的積水在路燈下閃閃發光。


  雨聲中，突然，一腔委屈的李玉蹲在地上痛哭失聲……


  哭了整整一個小時，她才站起來。


  她慢慢朝前走，腦子裏不斷浮現出馬應春蒼白、消瘦的麵容。


  馬應春交代她的話不時在李玉的耳邊回響。她想起初次見到馬應春的情景，那時的馬應春麵色紅潤，走路滿麵春風，渾身充滿朝氣。可僅僅幾個月，馬應春就病倒了，馬校長是累倒的，馬應春是一個心裏隻有工作的好校長。


  李玉想起馬應春對她的多次教誨，更加感到獲益不淺。又想起今日分別，不知到何日才能見麵，心裏越發地難受，不禁又哭起來。


  淚水和雨水在她的臉上交織在一起往下流，她根本分不清那是淚水那是雨水。


  她是一步步走回學校的，渾身被大雨淋了個透濕。


  淩晨兩點，她才躺在床上。


  而一直等她的黃豔老師也整夜沒有睡覺。


  第二天早上，天沒亮，史記春與石祖田就敲響了她住的房門，催她馬上離開學校。


  李玉問為什麽要她這麽早地離開，史記春說，如果學生起床後看到李玉背著行李離開，可能會引起騷動，擔心這樣對學校影響不好，所以要李玉在起床號響起之前離開。


  黃豔要送李玉，被史記春拒絕了。


  於是，李玉背上行李，在史記春與石祖田的押送下，在一片黑暗中從學校的一個偏門出去了。


  校園空空蕩蕩，沒有另外的人看見李玉。


  天沒有亮，校園一角的幾盞路燈黃黃的像困獸的眼睛。


  這樣，除了碰見一輛拉菜的貨車，李玉再也沒有碰見任何人。


  見李玉走出偏門，石祖田與史記春回到門裏邊咣啷一下關上門鎖死了，隔著幾道鋼筋柵欄，史記春不無得意地說：“李玉代老師，再見了。”


  石祖田拉史記春一把，兩個人正要離開，李玉擺手讓他們等一等。


  史記春問：“你還有什麽話要說？”


  李玉指著史記春說：“我是肯定會與你‘再見’的，我還會回來的。你不安好心，你設計陷害我，你會遭報應的。”講完這句話，轉身離開。


  史記春氣得想說什麽，石祖田把她拉開了。


  而恰在這個時候，學校的起床軍號聲震天動地般響起來，高大的教學樓宿舍樓同時亮起數千盞燈，學校如同一個巨人蘇醒過來，峰巢一樣的響聲四散傳開。


  新的一天開始了，而此刻四周的大地還是一片黑暗。昨天晚上下的小雨此刻變大了，道路一片泥濘。


  李玉望著雨霧籠罩下的灰蒙蒙的夜空，看一眼這個自己生活了兩個多月的華夏中學，一時百感交集，淚流滿麵。


  她不知道當天亮以後，期盼自己上早讀輔導的學生們發視自己一下消失了會是怎樣的狀態，更不知道接替自己的老師會怎樣給學生們講下一課。


  為什麽不讓自己與學生們告別？為什麽不讓自己跟接替的語文老師交接一下課程呢？11班第十九課還要講一節，12班第十九課課後的“思考與練習”還沒有講。作文本上的作文，兩個班也隻改出一半，而十幾個學生寫的周記也需要個別輔導糾正……為什麽這一切都不讓我做完，而是天不亮就讓自己秘密離開？這有點像小說《紅岩》裏描寫的監獄內被捕的人的轉移……


  天上下雨，天氣寒冷，沒有車送，推出大門完事，絲毫不講一點情麵，沒有人情味，更不要說什麽“人文關懷”……而這樣的處理人的手段，恐怕隻有私立學校才會這樣做吧？


  李玉心裏頓生悲哀。她感覺不到身上、行李已全被淋濕，她在清冷的飄著說雨不是雨說霧不是霧的小街上往前走，頭發濕了緊貼在臉上，眼睛和嘴上的傷口淋了雨水與淚水疼痛難忍。


  她想起馬應春校長，想起自己的遭遇，想起劉中，止不住又一陣的傷心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