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 候車室
李玉很快來到火車站候車室。
她知道3313次列車到這個車站的時間是淩晨三點五分，停車四分鍾。而眼下已經是淩晨兩點五十了。準備上車的旅客已經蜂湧到進站口排隊，好在人不多，李玉一眼就看見了隊伍中間胖胖的劉中的背影。他身穿一件米黃色羽絨服，頭戴一頂紅色的圓筒線帽，背一個黑色的旅行包，正隨排著隊的人群朝進站口挪動腳步。
她懸著的心落回到原處，擦一把汗水停下腳步。
她望著劉中身著黃色羽絨服的後背，能真切感受到這個大男孩在哭泣，他的兩個肩頭隨著抽泣在顫抖，他不時用手背擦眼淚。他是不願意離開這個城市吧？他過慣了公子少爺般的生活，他去清冷的山上吃齋念佛，他受得了嗎？他其貌不揚，卻對愛情忠貞不二，隻愛一個人，達不到目的就選擇當和尚，寧願舍下萬貫家財與舒適生活也不肯向母親屈服。從這一點上看，劉中還真是一個男子漢，有大男人的擔當。
一時，她對劉中頓生可憐與愛戀之情，心中萌生出無限的感激與疼愛之意。畢竟，在這個世界上，真心愛自己並肯為自己作出這麽大犧牲的還隻有劉中這一個男人，一想到這些，李玉心裏很不是滋味，有一種很想哭的感覺。
也就在這個時候，劉中憑“第六感覺”似乎覺察到身後有人，他緩緩轉過身子，看見李玉，一下呆愣愣地不知所措。他是不是在懷疑自己的眼睛呢？。
李玉淚流滿麵，用帶有哭嗓的聲音叫了一聲：“劉中-——”
劉中仍在發呆，他指著李玉張了幾下嘴卻說不出話。
“劉中，你別緊張，真是我，李玉。我是李玉呀……”李玉撲過去，抓住劉中的一隻胳膊。
“你……李玉？你怎麽……我不是在做夢吧？”劉中仍然一臉的緊張。
“不是夢，你仔細看看，我是李玉，你問我為什麽在這裏？因為我收到了你的信……我反複想了好長時間，我不忍心讓你去山上當和尚過冷清日子，我也覺得你是真心對我好，就感到對不起你，就來追你了……” 李玉激動地說。
“你這麽說，是答應我啦？” 劉中問。
“對，我也喜歡你。”
“你說喜歡，是不是愛？”
“對，是愛。”
“你說是愛，是不是願意嫁給我？”
“對……”
“啊——啊-——李玉願意嫁給我，給我當老婆了，我成了天底下最幸福的人嘍，我不用去五台山當出家人嘍——”劉中孩子似地蹦了一個高，扔掉挎包撲上來緊緊抱住了李玉，熱烘烘的大嘴在李玉臉上吧唧吧唧親了幾口。
李玉見四周圍過來不少旅客，紅著臉推開劉中：“快鬆開，人家都在看咱們呢。”
劉中看看四周，放開李玉揚起手高聲說：“各位旅客，大家好，我和李玉今天破鏡重圓，我們愛得比海深，請同誌們為我們鼓掌。”他率先拍起巴掌，眾旅客被劉中的憨態逗笑，也歡呼鼓掌。
售貨員推著小車來售貨，劉中買了一大堆食品讓李玉吃。
“不上車啦，快退票吧。”李玉提醒。
“來不及了，開車前半小時就不辦理退票手續了。對，轉送給別人吧。”劉中舉著車票大喊：“喂，去山西太原，一張車票，馬上上車，白送。”
話音剛落，跑過來三個人。
劉中把車票送給了一位上了年紀的婦女。
接下來，兩個人坐在溫暖的候車室裏邊吃零食邊說話，李玉這麽近地單獨接觸劉中，更加感到他的單純直率可愛，她覺得劉中尤如一個永遠也長不大的大男孩。
她心裏湧上一股甜蜜。
“你真愛我？”劉中又問。
“真愛。”
“為什麽那一天在賓館，你拒絕我？為什麽一直不回我短信？”
“我害怕……”
“怕石潤霞？”
“嗯。”
“現在不怕啦？”
“嗯。還有，想你時特難受，簡直是一種煎熬。”李玉紅著臉說。
“我也想你，你拒絕我之後，我吃不下飯，睡不好覺。想讓馬校長作你的思想工作，又擔心她卷進咱倆的事日後說不清楚，就托蔣素芬給你捎了一封信。”
“你很會替馬校長著想。”
“我不想讓馬校長因為這事跟我媽發生衝突。”
“劉中哥，我們如果真心相愛，就要共同麵對各種風雨的考驗，相信我們一定能衝破各種艱難險阻，戰勝各種料想不到的困難，實現我們的遠大理想……記住，真心相愛的人隻要努力，老天都會幫助的。下一步，我好好工作，把課講好。劉中你回家去，把咱們倆的事告訴你媽，盡可能征得她的同意。但也要做好她反對的思想準備……”李玉深思熟慮地交待劉中。
“好的。同時，我認為，愛是一種緣分，無緣無愛。愛就是一輩子生死相許，愛就是無論窮富病殘都不離不棄，愛就是愛對方的一切，包括先天不足、身體缺陷及小毛小病，愛就是始終如一心中除了你再無他人。愛是什麽？愛總是能讓你從中學習如何包容、如何理解、如何體諒。因為有愛而開心，因為有愛而幸福。愛不是討好，討好是敷衍。在愛裏麵沒有誰對誰錯，因為隻有你和我……我愛你不用商量，我媽如果不同意，我就與你私奔，跑到外麵過二人世界。”劉中談了一通他的“戀愛經”，然後堅定地表態。
“私奔？你不怕到外麵吃苦？你不怕出苦力幹重活？你可是富二代，大公子。” 李玉笑著問。
“隻要有你在身邊，再大的苦我也能吃。”
“私奔，是抗婚不成，最後一條無可奈何才要走的路。我們要盡可能地耐心地說服你媽，講清道理。”
“如果講清道理我媽還不同意呢？”
“這也不怕。隻要咱們倆真心相愛，無論遇到多麽大的阻力永不分開，我們就有勝利的時候。因為我們的國家是法治國家，婚姻自由，法律支持我們，正義支持我們。”李玉信心滿懷。
“你說得太好了，我以後聽你的。”
“你不會動搖吧？” 李玉又問。
“我可以向你發誓，誰動搖誰是大王八……”
“別賭咒。還有，剛才當著那麽多人的麵，你有一句話說錯了。”李玉認真地說。
“哪一句？”
“你不該用‘破鏡重圓’這個詞來形容咱們兩個的關係。”
“為什麽？”
“這個詞不適合咱們倆。破鏡重圓是個成語，原來指的是：南朝陳代將要滅亡的時候，駙馬徐德言把一個銅鏡破開，跟妻子樂昌公主各藏一半，預備失散後當作信物，以後果然因由這條線索而夫妻團聚。後來用‘破鏡重圓’比喻夫妻失散後或決裂後重又團聚。咱們倆還沒有結婚，用這個詞不合適。”李玉說。
劉中聽完李玉的這一番解釋，佩服地說：“你果然學問深，知道得多。別看我是大專畢業，同你這個高中生相比，差遠了。以後我要拜你為師，好好向你學習。以後，你就是我的老婆老師，我叫你老婆師？”
“不好。”李玉笑著搖頭。
“叫老師婆？”
“不好。”
“師老婆？”
“不好。”
“婆師老？”
“更不好。”李玉掩著嘴笑得很厲害。
劉中見李玉一直說“不好”，有些為難地問：“這不好那不好，叫什麽好？”
“就叫李玉，也可以加上一個‘妹’字。”
“李玉妹妹老師……”劉中叫了一聲
李玉聽了這話忍不住笑起來，將一瓣剝好的桔子填到他的嘴裏。
劉中仰著臉邊吃邊說：“跟自己相愛的人在一起真開心。”
剛說完這句話，劉中猛然想起什麽，臉上的神色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李玉見狀忙問：“你怎麽啦？出什麽事了嗎？”
劉中一臉紅漲，吭哧一會兒說：“有一件事我又想告訴你，又不敢告訴你。到底告不告訴你，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李玉看著劉中的憨厚樣子有點好笑，她故意逗劉中：“你想告訴我是因為什麽呢？”
“是因為咱們兩個以後要成為夫妻了，什麽事情都不要隱瞞對方，要以誠相待，坦誠相見。”
“又不敢告訴我的原因何在呢？”
“是因為害怕你聽了這件事不要我，與我分手，看不起我……”
李玉想了想說：“你說吧，無論發生了什麽事情，隻要你如實相告，我都會原諒你。”
說完這話，李玉甚至作好了劉中可能出軌的心理準備。因為她知道，像劉中這樣的富豪子弟，有多少別有用心的女人在盯著、在尋找“有機可乘”啊。劉中是人，而且是一般的男人，是一個青春旺盛的青年，麵對花團錦簇、花枝招展的粉色世界，劉中被誘惑、出一兩次軌又有什麽大不了的呢？
劉中開始講了，他說：“十二號那天，不知道為什麽，我大舅逮住我，把我狠狠地罵了一頓，他罵我是敗家子，是什麽忤逆之子，是……他的不少罵詞簡直是不堪入耳，我都沒有辦法向你轉說……我聽了這些無端的罵聲非常生氣，可生氣又能怎麽樣？他是年過半百的親舅，能揍他一頓嗎？我心裏憋氣，在學校溜達。恰在這個時候，關雨碰見我，我們兩個就找了一家酒館喝起來。不知道什麽原因，往日都是我先把關雨叔灌醉，可一天是關雨先把我灌倒了，我什麽都不知道了……一覺醒來，你猜我在什麽地方？”
“什麽地方呢？”李玉緊張地問。“我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的上午，而且在一家叫九鳳的酒店裏，在一個客房的一張大床上……”
“怎麽會在哪裏？”
“我也不知道呀。問關雨，他說他也不知道。他離開的時候，我還在酒館。至於說我在酒店夜裏都幹了些什麽，就怎麽回憶都回憶不起來。我懷疑有小姐欺負我，可我離開酒店時也沒有任何人向我索要錢財，甚至我的房費也有人替我出了。你說怪不怪？”
是怪，太怪了。你沒有問是誰替你付了房費？”“問了，酒店工作人員說，他們也不知道是什麽人。”
“那麽是誰把你送到酒店裏的呢？”
“不知道，酒店裏的人說不認識。”
“你可以查監控。”
“是的，我也想到了這一點，可酒店的經理說，隻有公安局的人員才有權力查看錄像。我打手機讓我的在公安局刑偵隊的好朋友李正高去查，沒想到他去外地辦案了，要十多天才能回來……”
“那就等十多天吧，反正是這事有點怪，一定有不可告人的陰謀。”
“我相信有好朋友李正高，一切都會查清楚的。事情我都講完了，你能原諒我嗎？”
李玉神請鄭重地說：“這怎麽不原諒呢？這種事又不怪你，而且你又把事情的經過都告訴了我。我還像感謝你對我的信任呢。”
“你相信我講的都是真的吧？我沒有講半點假話。”
“我相信。但我有一個想法，我今年才十九歲，我想晚幾年再結婚，我想等我拿到自考大學本科畢業證、拿到教師資格證再結婚。”
“你有事業心我全力支持，可我沒有事業心，不求上進，隻會混日子，你不會看不起我吧？”
“不會，我尊重你的愛好自由，你隻要不違反法律，不背著我亂搞女人，我都會支持你。”
“你真好。”
“記住，回去以後先不要把咱們兩個的事情公開。萬一你媽讓你與石潤霞結婚，你要慢慢解釋，不要爭吵，想辦法說服她。聽馬校長講，你媽是一個非常了不起的女人，她一生能創下這麽多的財富，創建這麽大一所學校，真是偉大。可我至今還沒有見過你媽呢，也不知道她是個什麽樣子。”
“我媽？普普通通的樣子，一個古怪的瘦小老太婆。眼睛不行了，喜歡別人講故事。我從小就害怕我媽，我媽也對我的不爭氣非常厭煩。我們母子兩個說不到一塊。不過近來，我媽的身體好像越來越不行了，我想，隻要她見了我不罵我，不教訓我，不說我不爭氣，其實我還是想多回去看看她的。”
“不管罵不罵你，都應該多回去看看她。知道嗎？”
“知道，一定……”
兩個相愛的年輕人在人員稀少的火車站候車室親密交談，忘乎所以，至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