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 求 助（二）

  李玉聽到馬應春談到劉中的母親，心裏一陣激動。


  “劉中的母親真的很厲害嗎？” 李玉聽了馬校長的這番話，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劉中的母親似乎要比劉中的大舅更能左右劉中的命運。而這個神龍既不見頭又不見尾的劉中媽媽的情況，李玉還一無所知。


  “劉中的媽媽叫關玲，她豈止厲害，簡直就是了不起。從幹事業的角度，我最佩服她。她與丈夫創辦的這所學校，簡直是一個奇跡。”


  “這個學校不是關申董事長的嗎？”她驚訝地問。


  “華夏中學不是關申的。”


  “不是關申的？”李玉吃了一驚：“哪是誰的？”


  麵對李玉吃驚的目光，馬應春緩緩地說：“學校是劉中母親關玲的，更準確一點來說，是關玲的兒子劉中的。關申明義上是學校董事長，但他隻是掛個虛名，實際上，學校是關玲的，學校建設全是關玲投的資。關玲，就是劉中的媽媽；關玲，她才是這個學校的真正法人代表，真正的董事長。華廈學校這麽大的規模，從建校到現在，五年間三次投資，第一次是三千五百萬，第二次是五千八百萬，第三次是六千四百萬。三次總投資達一億五千七百萬，全是關玲與丈夫出的錢。關玲的丈夫叫劉修德，文盲一個。改革開放一開始，他先是做生意，後來又右手纏上紗布跑遍全國推銷起重設備……”


  “他右手受傷了嗎？為什麽要纏上紗布？”李玉不明白。


  “沒有，他不識字，纏上紗布，簽合同時為掩飾自己是文盲，就說自己右手受了傷而讓對方寫，寫好後再念給他聽……送禮呢，他認不得門牌號碼就雇人跟蹤收禮人……不管怎麽說吧，雖然他沒有文化，但靠著他的聰明和堅持，他與關玲幾年之後就有錢了，有多少錢誰也不知道。有錢了怎麽辦？由於他們吃夠了沒有文化的苦，認識到了知識的重要，就投資幾千萬建起這個地方的第一所民辦初中，又經過這幾年的發展，眼下在校生已達七千多名，收入每年達五千五百萬元，你說厲害不厲害？可惜的是，學校建起來的第三年，劉中的父親劉修德就突發心機梗塞死了，整個學校全丟給了妻子關玲。而在去年的九月，劉修德的妻子關玲也查出患了癌症，醫生說已到晚期，活不了半年……”


  “真的？這麽不幸呀……”李玉眼裏漲出淚水。


  “是的，這個富豪家庭很不幸。可正因為不幸，所以才有那麽多的別有用心的人盯著關玲的家產不放，企圖有朝一日奪取家產。甚至，有的人可能已經在陰暗處陰謀策劃準備搶奪家產了……”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劉中的母親準備怎麽辦呢？”李玉心裏替劉中的母親關玲著急。


  “你聽我說。正是在這種情況下，巨額家產交給誰？現在學校總資產上億，將來留給誰？這成了關玲目前的最大的心病。按道理這所有的一切都應該留給劉中，因為關玲隻有劉中這一個兒子。可劉中能接好這個班嗎？他有這個能力管理這筆巨大的財富嗎？關申、關秀等關家及劉家的兩個舅四個姨三個堂叔等所有親戚，都認為劉中沒有這個能力，認為劉中傻裏傻氣，一點本事也沒有，不爭氣，沒有出息。正因為這樣，關玲不得不想出另一個辦法：劉中不行，給劉中選一個媳婦，讓兒媳婦來接班。選誰？關秀向大姐關玲推薦了石潤霞，關玲也看中了石潤霞，準備讓她當兒媳婦，以便將來幫助劉中掌管家產。而關家劉家的幾乎所有親戚也都認可石潤霞。石潤霞的父親是企業經理，母親是某大廠的會計。石潤霞高中畢業後，其父托人雇了一名學習成績優秀的高二女生替石潤霞參加高考，而後石潤霞被省師範大學數學係錄取。可令進入大學後的石潤霞沒有想到的是，替她參加高考的這個女孩數學成績特別好，一下考了139分。大學老師以為石潤霞的數學成績是她本人的真實成績，就讓她參加學校組織的數學競賽，這樣石潤霞就如同南郭先生碰見了齊湣王，濫竽充數怕漏了底，讓其父親送了五萬元到學校教務處，從數學係調到了中文係……石潤霞大學畢業後不久由關秀介紹進了華夏中學。”


  李玉聽到這裏插話：“石潤霞的父親還真有辦法……但都是不好的辦法。”


  “是的。”馬應春點下頭繼續說：“關玲確定石潤霞為兒媳婦的人選後，先讓她擔語文課。我聽了她兩節課認為她不會講課，加上學生不喜歡她，就建議關玲安排石潤霞幹些別的。誰知關玲聽從妹妹關秀的話，竟然任命石潤霞為抓政教工作的副校長。實事求是地講，石潤霞的智商不算頂尖，但她的自然條件可以說是百裏挑一。不但如此，她還非常會討好她需要討好的人。她經常以兒媳婦的身份去看望關玲，陪她說話，給她舉行慶生日慶節日活動，親自帶她去商場挑選衣服。她還利用工作上的職權，經常買上不少禮品親自一一地送給劉中的不少親戚。劉中有一個叔，兩個姑姑，三個舅舅，四個姨媽。這十個劉中的重要親戚，除了二舅關林外，都非常喜歡石潤霞。這九家親戚在關秀的帶領下組成‘親友團’，在關玲麵前大講石潤霞的好話。有一次我曾親耳聽見關秀這樣對關玲說：‘姐，咱關家有了石潤霞這樣好的媳婦，真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快讓劉中與潤霞結婚吧。’石潤霞的成功之處是因為她善解人意而討得了關玲及親友團們的歡心。你說，麵臨這麽一個局麵，你一個鄉下姑娘，能與劉中成婚嗎？能竟爭得過處處占上風的石潤霞嗎？除非劉中有極強的抗婚能力與誓死堅持到底的決心。可一旦這樣，關玲就會取消劉中的繼承權，而你與劉中也將會變得身無分文，將會過上窮困潦倒的生活。到了那個時候，劉中這個富豪子弟還能堅守下去與你同甘共苦嗎？我持懷疑態度。而你呢？父母不是還指望你孝敬他們嗎？你弟不是還指望你供應其上大學嗎？你一旦丟了工作，拿什麽來完成你的使命呢？所以我認為你與劉中的婚事前途非常渺茫……你如果與石潤霞抗衡，我看你根本不是對手。”


  李玉聽到這裏，她那從來不服從命運擺布的天性一下子有了抗爭的意念。她不服氣地說：“石潤霞條件是非常好，可劉中如果不愛她，兩個人也不一定成婚吧？”


  “是呀，你講的也是實事。可劉中不愛石潤霞並不代表他不答應與石潤霞結婚。”


  “為什麽呢？”李玉大惑不解。


  “因為劉中從小到大一直是在媽媽的陰影裏長大的，他不敢違抗他母親，也不會與整個家庭分裂。劉中有時固執，但遇到大事情往往沒有主見，很容易聽從別人。更可怕的是，一旦你與劉中的事情公開出去，你就會立刻成為某些強勢人群的眼中釘，肉中剌，你不但在這個學校裏呆不下去，還可能遭受到更嚴重的傷害。前兩天的看戲風波你還沒有領教他們的厲害嗎？不是有我在這一步站著，極力保護你，你以為你還會呆在這個學校嗎？所以我認為你還是放棄與劉中的這份情感，全身心地投入到教學工作當中去。好好自學，考個自學本科，再考教師資格證，實現你的人生理想，擔起家庭的重擔。”馬應春說到此處在李玉的肩頭上拍了幾下。


  李玉沉默，她不知道自己往下該說什麽好。


  馬應春把手搭在李玉的肩上，語重心長地總結自己的觀點：“李玉，我已經讀懂了你骨子裏的倔強，也非常理解你的一顆永遠不向命運低頭的心。你非常聰明，同時有堅韌不拔的意誌。如果你生活在一個條件好的家庭，你不但會考上重點大學，而且會考上研究生、博士生，你會成為一名傑出的人才。可你不是這樣的……所以，你一定要認清現實，明白一個可能發生的後果：如果你硬要堅持追求劉中，必然會衝撞不少人的切身利益，打破他們的奪取不義之財的計劃安排，會引起一些人的強烈反對。你屬於另一個世界，想進入上流社會，首先要看這個上流世界接受不接受你。如果不接受你，你無論多麽勇敢也是白搭。難道非要撞個頭破血流嗎？”


  李玉輕聲說：“馬校長，我不會幹傻事。”


  迎麵走過來兩個移動非常緩慢衣著厚實圓緊的身影，近前一看，原來是朱好善校長與他的老伴。由於朱校長身體不好且年歲已高，老伴就常年守在他的身邊。


  雙方認出對方之後，馬應春說：“校長還沒有休息呀？”


  朱校長說：“睡不著哇，暖氣又熱，倒不如出來走走冷清爽人。”


  校長夫人問：“應春，你們也沒有休息？”


  馬應春說：“有關李玉老師期中考試的事，我跟她談談。”


  朱校長感慨地說：“忌賢妒能啊，沒有大專文憑的老師怎麽就不能考第一？考第一就是大逆不道？就該興師問罪？應春，在公辦學校，校長說話從來都是一言九鼎，可在這裏，近兩年隨著關氏家族勢力的興起，我這個校長講的話沒人聽了，加上什麽董事長的亂攪和，工作是越來越難做了。應春，咱們是鬥不過他們‘家天下’的，該激流勇退了。當年打江山人家靠咱呢，所以捧著咱敬著咱。現在江山打下來了，學校興旺發達了，用不著咱們了，就要卸磨殺驢呀……反正離放暑假沒有多少天了，熬到放假，我就不幹了。你師娘說，如果我再幹，就跟我離婚。我眼下可是最害怕離婚啦。”


  “說啥也不能再幹了，七十歲的人啦，又不缺錢花，可不能把老骨頭丟在這裏。過去關申見麵還校長長校長短地叫，現在見麵理都不理。還有那個史主任，明義上是找校長匯報工作，可開口就是：我對你朱好善有意見，你縱容馬應春，你們一個鼻孔出氣……看看，人家根本不把你當校長了，你還在這幹啥？圖個啥呀？” 校長老伴生氣地說。


  “應春，凡事看開些，該忍就忍，能讓則讓。小事別計較。咱是外地人，生氣無用，隻能影響身體。” 朱校長交待。


  馬應春聽到這裏仰麵看天，她歎口氣說：“華夏中學向何處去？民辦教育向何處去？政府的職能部門不能在民辦學校的人員配備行政管理上進行幹涉，一旦家族勢力在民辦學校台了上風，有才華的人就會受到排擠，‘外行’掌控學校，學校就會走上岐途，就會自生自滅。我目睹了不少這樣垮台的私立學校。如果學生少、學校小，倒閉也就算了，可華夏中學這樣大的學校要是垮了，讓人揪心哪……”


  “人家不聽咱的，人家自以為翅膀硬了，有自己的校長了……那個石潤霞，聽說早就想當正校長了。咱還擋著道幹什麽？”校長夫人壓低聲音說。


  “該退了，見好就收吧……”朱校長講到這裏一陣咳嗽，校長夫人讓他回住室，他揮下手說：“應春，該歇了，錢掙多少是個夠？何況你兒子已經參加工作拿到工資了，你身體也不好……”


  朱校長與夫人走了，馬應春碰下李玉繼續往前走，李玉擔心地問：“馬校長，你們真的放了暑假走了，就不回來了嗎？”


  馬應春笑著說：“朱校長是不會來了，他年紀大了，同時他也看到了，即便他不辭職，估計關玲也不會再用他了。至於我，我肯定要繼續幹下去，我不想看到華夏中學落入幾個搞陰謀的人的手裏，他們一旦掌握了華夏中學，就會拚命往手裏撈錢，就會把民辦教育事業當成中飽私囊的平台，從而吞食學校的財產，從而葬送這所目前非常有聲望的好學校，嚴重影響數千名莘莘學子的學業。作為一個從事了近30年教育工作的老教育工作者，我最痛心的、也是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華夏中學的倒閉，我不想讓劉中的父母辛辛苦苦創下的家業在某些人手裏破產，不想讓那麽多信任華夏中學的家長送進來的孩子在這裏耽誤前程，不想讓民辦教育這個改革開放大潮中的新生事物由於人為因素自生自滅……” 講到此處，馬應春一陣劇烈地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