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章 教職工大會（二）
教職工大會（二）
石潤霞有了表現自己的機會，她當然不會放過，她的講話一發而不可收：“正因為這樣，我們已經獲得了市文明單位和省辦學先進單位的光榮稱號，獲得了市關心下一代工作先進單位。獎牌錦旗掛滿了我們的榮譽室……我可以滿懷信心地告訴大家：華夏中學不但不會垮，還要大發展，迅猛崛起。我們不但要辦好華夏初中，我們還要辦華夏高中，華夏實驗小學。目前兩所學校校址已經選定，用地正在報批。可以相信，不久的將來，這兩所學校也會同華夏中學一樣崛起在豫北大地上，開創出民辦教育振興發展的一片輝煌……”
實事求是地講，石潤霞口才極好，聲音如同春節放爆竹一樣緊湊響亮：“以上講的是成績，下麵講講存在的問題。問題不講不得了，問題不及時解決，成了堆，成了一團亂麻，那就更難解決。首先我指出，衛生流動紅旗與紀律流動紅旗是衡量班級管理工作的重要標誌，一個班主任，每月拿幾百元甚至上千元的班主任補貼，衛生與紀律卻周周落後，這樣的班主任不配拿補貼金。我現在宣布：評比得分連續三次在倒數後三名的班，撤離班主任職務，扣發獎金的40％。有些人說衛生與紀律評比打分不公平，這是無中生有的誹謗。有一些人對學校製定的工資與獎金製度有意見，說弄不清，說是糊塗賬。這些人我要警告你們，有意見可以當麵提，不許在下麵搞見不得人的小動作。還有一些老師的宿舍，特別是幾個單身男教師的住室，裏麵臭氣熏天，東西雜亂無章，地麵又髒又濕，簡直跟豬圈差不多。為人師表，天天讓學生們講衛生，你們幾個是怎麽做的？限你們幾個今天晚上把住室打掃幹淨，我晚上九點去檢查……”
石潤霞講到此處稍微停頓了一下，目光環視會場，一個男教師情緒激動，一個人鼓起掌來。這引起一片笑聲。
“有人說上一屆畢業班升學獎金發放不公平，不該得的人得了，該少得的人得多了，該多得的人得少了。這純是一派胡言。你教的學生考上重點高中的人數多，難道是你一個人的功勞？沒有領導的功勞？沒有政教人員的功勞？沒有後勤人員的功勞？就說食堂做飯的師傅們吧，沒有他們做出的可口的飯菜，學生餓著肚子能考出好成績嗎？沒有保衛科的保安人員一天二十四個小時維護學校的治安，保衛學校使學生有一個安定的學習環境，你能考什麽高分？所以我說，取得的成績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結果，不是一、兩個人努力的結果。希望今年的初三畢業班老師，放平心態，精誠團結，再接再勵，再創佳績。”
石潤霞終於講完了，話音一落，關申帶頭鼓掌，幾個男教師站起來鼓掌，台下掌聲一片。
隻有細心的人會發現：朱校長微微皺了下眉頭，馬應春臉上一直沒有浮現笑容。
石祖田高喊：“下麵，歡迎劉中劉校長講話。”
一陣掌聲過後是一片嗡嗡聲。
李玉目不轉睛地看著走向發言席的劉中，而四周的女教師發出的議論更叫她替劉中擔心。
“沒有見過劉中在大會上發言呀，今天可是頭一次。”
“劉中是一肚子的水貨，講不出什麽道道。”
“但願他不要出洋相，給石潤霞丟臉。”
“看，石潤霞直直地看著劉中。”
“兩個人真的在談戀愛？沒見過兩個人在一塊呀？”
“人家兩人在一塊需要通知你嗎？在一塊親熱會選擇在大庭廣眾麵前嗎？”
“聽說兩個人已經定下婚期啦，據說是五一節。”
“拉倒吧，離五一節隻剩下二十多天啦，這麽大的事情，沒見什麽動靜呀？”
“這要什麽動靜？到時候一舉行結婚儀式，睡一塊不就成啦？”
“要送紅包吧？去年關申的傻兒子結婚，普通教師二百，中層以上領導五百……”
“注意聽，看劉中會說些什麽。”
“也不知道劉中支持哪一派。”
“他當然是‘石派’啦，石潤霞校長的未婚夫嗎。”
“我看未必……”
劉中兩手捺著講桌，轉了下粗短的脖子，用不太清晰的男低音說：“學校工作是教育事業，我熱愛教育事業，更喜歡公益活動，喜歡慈善事業。我與大舅二舅近幾年資助了三個貧困大學生。前幾年年初的南方冰凍雪災，我二舅代表學校捐了十萬，去年四川汶川大地震我跟二舅去了，是帶著援助物資去的，是代表華夏中學去的。我還作為誌願者在災區幹了一個月。要不是我二舅一個勁兒地打電話催我回來，我準備幹到冬天安置房全建起來再回來。有人問我地震災區死人多你不害怕？我告訴大家，我開始怕，後來看見那麽多人奮不顧身，那麽多解放軍為救人流血流汗，那麽多被埋壓的人的親屬在哭喊呼叫，就什麽也不顧了，就拚命搬石塊，扒碎磚，抬東西……一個丈夫見妻子被扒出來已經死了，就把她綁在身上，騎摩托帶她回家。一個從山上逃難下山的男人，什麽也沒有帶，就背了一台洗衣機，他說，妻子最愛這台洗衣機，經常用它，我背著它，就好像把妻子背在了身上。一個婦女見丈夫一臉汙血被扒出來斷了氣，哭了半天，然後跪在丈夫身邊，一下一下用了一個多小時舔光了丈夫臉上的血。我當時哭得站不穩……最慘的是學校、學生和災區的教育。學生死的一堆一堆的，家長在旁邊哭天喊地，可人死不能複生；學校的樓都塌了，怎麽上課？怎麽重建？我碰見不少校長與老師都哭喪著臉等待全國人民的支援。比一比災區的學校，我們這裏難道不是天堂一樣的日下嗎？我們還有什麽理由不好好幹工作呢？有什麽理由把所有的成績往自己臉上貼、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呢？抗震救災的口號是什麽？萬眾一心，眾誌成城；下麵一句我記不準，可能是努力奮鬥，重建家園吧……”
劉中講話頭一句與下一句中間有一個稍長的停頓，望著他一臉凝重地述說他在災區的見聞，李玉為他擁有一顆難得的同情心感到激動。
特別是劉中講到地震中夫妻互救的動人場麵，李玉流下了眼淚。
劉中的話得到了熱烈的掌聲。
最後，石祖田宣布馬應春講話。
馬應春平靜的臉上掛著微笑，講話聲音不高卻清晰耐聽。
“我隻講教學工作。全國中學新課改正在逐步推行，我們一定要適應這一個新形勢。新課改的實質是推行素質教育，什麽是素質教育？就是以提高全體學生的思想道德素質、能力培養、個性發展、身體健康與心理健康為主的教育。為落實這一教學目標，我們要進行一次真正的考試。教學質量與高升學率從來都是民辦學校的生命線。可是，自從進行期中考試的通知貼出來之後，不少人找上門給我提意見，寫信，發短信，打騷擾電話。為什麽？說這次期中考試太緊迫，簡直沒有安排複習時間，是突然襲擊，是胡來。我的回答是：不管是不是胡來，期中考試這回一定要考出真成績。過去的曆次考試成績是否完全真實，我就不說了。這一次期中考試，從出題到印試卷到監考再到改卷到分數統計，我均有嚴格的安排，以上程序，不準任何課任老師插手，政教人員也不準插手印刷試卷，堅決堵絕行私舞弊行為。這次考試要讓全校師生都看看，誰的教學水平高，哪個班的成績好。期中考試後天進行，具體細則明天早上張榜公布。這是我講的第一個問題。另一個問題是，有一些人對我近期聘用了一個學校圖書館管理員當教師極為不滿，說我瞎了眼，任人唯親，違背學校教師聘用製度，讓一個沒有大專文憑、沒有教師資格證的打工妹來教課，誤人子弟；說我培植親信，討好某個學校領導，有不正當的目的……”
李玉聽到這裏，猛然意識到馬校長是在說自己，並且發現四周一下子射過來數百雙目光，就連忙垂下頭。
她聽到有人議論，還感覺到有人衝她指指點點，心裏頓時亂作一團。她咬著嘴唇，她可不知道馬應春為了讓自己任課、當代課教師會承受這麽大的壓力。
她用心聽馬校長講話。
“我在這裏給大家說清楚，我原來並不認識這位同誌，更不知道她的背景。她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華夏中學二月份的人員招聘考試她參加了，成績非常好，可由於沒有教師資格證，我先讓她來學校擔任圖書館管理圖書的工作。後來，在一次聽圖書館工作匯報時，我發現她普通話講得好，就在學校實在找不到人、學生要停課的緊急情況下，才讓她去代課的。沒想到她的課深受學生們的歡迎，兩個班126名學生，125名給學校董事會和我寫信，要求這個老師繼續擔他們的課，於是，我就決定讓這位同誌正式擔任兩個班的語文課。原來的課任老師回來後，我讓他換了工作。我這樣做錯了嗎？錯在什麽地方？不拘一格降人才、破格重用、破格提拔，難道不可以嗎？請問一下在座的一些同誌，你的教師資格證沒有假嗎？你的文憑不是買的嗎？最近報紙上公布了這樣兩個事例：一個女孩子參加高考雖然分數不高但由於擅長寫作被清華大學錄取；一個隻有高中畢業文憑的青年被複旦大學錄取為博士生……這叫什麽？破格錄用。有人建議我把這個代課老師撤下來，我宣布，我要堅持我的做法，等期中考試結束後再處理這個事。如果因為這個事情出了什麽問題，我一個人承擔責任……”
馬應春講完，石祖田問史記春要不要講話，史記春走到話筒前大聲說：“我反對某些人的講話，反對今天大會上的人身攻擊。我認為某些人太驕傲，太目中無人。我要發表聲明：這次期中考試，從組織到製定方案，再到出試題，我身為教導處主任卻一無所知，考試本來是教導處的重要工作，某些人卻把我這個教導處主任排除在外，這不是獨斷專行是什麽？我抗議……”
眼看會場上火藥味越來越濃，朱校長與關申耳語幾句，關申不等史記春講完，奪過話筒高喊：“由於時間關係，今天的會就開到這裏，散會，散會。”
關申話音一落，朱好善馬應春劉中等人起身離開，石潤霞則與史記春小聲說著什麽。
恰在這時吃晚飯的鈴聲響起，老師們紛紛走出會場。
這次大會，盡管沒有點名，李玉卻一下子成了全校眾所皆知的人物，老師們指點她，議論她，初二年級與初三年級的老師們讓初一年級的老師介紹她，她是在眾多人的目光的包圍下與議論聲中走出大會議廳的。
也是這次大會，讓教師們看到了校領導之間觀念上的分歧與個人之間的矛盾。
這讓關心華夏中學發展的人士多了一份擔心。
李玉則對劉中有了進一步的了解，增添了對劉中的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