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 學校當家人

  李玉將要上班工作的華夏中學，是一所很有名氣的民辦學校。別看學校董事長是關申，其實，這個學校的真正當家人、法人代表是一個女人，叫關玲，也就是劉中的媽媽。


  李玉目前當然不知到這些。


  劉中的母親關玲是一個大富婆。


  富婆關玲過著深入簡出的生活。她雖然擁有上億元的資產，卻仍然住在九十年代初期與丈夫共同修建的院子裏。當時丈夫有遠見，買下了這片位於市區北郊一座沙崗下麵足有四畝大的一片地方。由於資金有限，他們隻修建了五間平房。後來這裏的沙崗被搬走了，開發商把地皮買去，建起一片商品樓。


  關玲也將院內重新規劃一番，東麵建起四層樓房，西側修起一個小花園，花園中間有一條用水泥方磚鋪成的小路，路兩旁一邊是菜地，除了一片綠油油的菠菜外，還長著兩畦旺盛的蒜苗。另一邊有幾株竹子，有幾十盆盛開的月季花，花團錦簇，芳香撲鼻。院子南側有車庫與地下室。大門重新修建一番，院牆加高至三米，安裝了監控設備。另外，她還雇了四名保安，一個保姆，一個司機，加上妹妹關秀長年陪伴在身邊，這個大院一共住了八個人。而兒子劉中，則經常住在學校。


  關玲是怎樣發家的呢？


  她一九五二年出生，高中畢業後在本村當上了一名民辦教師。


  關玲與在隊辦工廠當工人的劉修德結婚後，恰逢改革開放、全民下海經商的大潮湧起，兩口子就率先下海經商來到了城市裏。兩口子從打零工開始，繼而做小買賣，後給一家大廠代跑起重機械設備的推銷，繼而辦工廠，開公司，創辦學校，一步步踏踏實實地積累財富，這樣，到了21世紀的頭兩年，竟掙下了數千萬元的家產，成了遠近聞名的大富翁。


  本該在下半輩子好好享受一下創下的豐碩成果了，可命運竟與關玲夫婦開起了惡意的玩笑。


  丈夫劉修德在事先沒有任何征兆的情況下突然暴病身亡，丈夫臨斷氣時交待她：你一定要把學校辦好，要把學校當成命根子，讓更多的鄉下孩子接受最好的教育。農村鄉下學校條件差，師資力量薄弱，可想進城上學的農村孩子又受戶口、學校學生多等條件製約進不了城裏的公辦學校，咱辦這個學校，寄宿製封閉式，就是為想把孩子培養成才的農民辦的。咱把一輩子的心血都投進去了，你可一定要想辦法把學校辦好。市委張書記說，咱給全市人民辦了一件大好事。你可一定要把好事辦好……”


  丈夫死後，關玲牢記丈夫的囑托，把全部精力投入到辦學當中。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就在丈夫死後的第二年，她患上一種很古怪的病：胃被切除三分之一，進食量少得可憐，經常失眠，脫發，血壓也高，並被幾家大醫院確診為胃癌晚期。於是，她把工廠、公司全部轉讓，把華夏中學委托給自己信得過的人管理，希望能呆在家裏安心休養身體，多活幾年。


  不過，她這種想法隻能是一廂情願。讓她徹底不過問學校的情況，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她與丈夫用一輩子的心血創下的華夏中學的未來命運，牽動著她的心。民辦學校發展的諸多問題經常困擾著她。她雖然不能經常親自去學校裏具體指導工作，可她每天都要聽妹妺關秀介紹學校的發展變化，經常單獨聽以下四個人的匯報：大弟、學校董事長關申，學校後勤部長二弟關林，校長朱好善，副校長馬應春。


  除了這些，她還要以下三個人集體地定期地來她身邊與她一塊商議學校的工作，這四個人是：市教育局退居二線的原副局長高鳳堂，市原副市長、原公安局局長崔運喜，一直領導市關心下一代工作委員會的市人大原副主任張愛葉，高延軍。這四個人雖然沒有在華夏中學上班，卻常常去學校調查、訪問、找人談話或參加學校的大、中、小型會議。這四個人是關玲的“智囊團”，是她管理華夏中學的顧問。關玲每個月都派人給他們送調研費，顧問費。


  除了以上這些，關玲在東樓上還設有一個大辦公室，辦公室有學校樓房布局的微縮實景沙盤，有學校發展規劃，有全校700名教職員工的通訊手機號碼。


  還有，僅通向學校的固定電話就有六部。而整個學校的人員安排、工資結構、財物狀況、教學計劃、後勤保障……甚至各年級的課程表、學生的考試成績等，在這個辦公室裏也有詳細的登記。


  可以這樣說，關玲每天都與學校保持著密切的聯係，不過維係這一聯係的中樞則是她的小妹妹關秀。關秀可以說是她目前最值得信任的人。正是關秀這個人，雖然名義上在學校無職無權，可她卻是關乎學校命運與發展前途的關鍵性人物。


  關玲有三弟三妹，加上她兄妹七人，她排行老大。正是這麽一個龐大的家族，給華夏中學的發展帶來了隱患。


  那麽，這種發展隱患是什麽時候埋下的？


  當初學校初建時，丈夫劉修德在世，他不搞任人唯親，嚴令禁止劉、關兩家的親戚朋友到學校裏任職、工作，而是任人唯賢，憑才華招聘外地人。


  丈夫死後，學校發展進入快車道，需要大量教師與工作人員，而關玲抓學校又因身體不好力不從心，考慮到“還是自己人靠得住”，於是，她在“任人唯親”上鬆了口。


  這樣，關家的七大姑八大姨蜂湧而至，關係托關係，親戚找朋友，朋友拉相好，相好叫上對勁的……這些沾親帶故的七姑八姨六舅五叔等等家族幫派們整天圍著關玲吵鬧，要求進學校上班。


  他們的理由相當充分：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這麽大的家業要守住，辦好，還是自己人最可靠。用誰都是用，工資發給別人不如發給自己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嗎。


  他們說：我們進學校也不一定非要當學校領導，能當則當，不能當就教學，不能教學就幹雜活，比如做飯看圖書館看宿舍樓當保安打掃衛生，就是掏廁所也算為學校出力呀。由於親戚眾多，每份親情都要照顧，每一家的麵子都要維護，經過反複協商、討價還價、爭吵調解，原則上確定每一家親戚安排三個人，至於來到學校幹什麽，則根據能力去適當調整。


  就這樣，與關玲有關係的親朋好友的78個相關人員一下子進入學校上班，這些人的職務從校長到主任到老師到掃地工無所不有，而這些人中的幾個關鍵人物的職務，則由關玲親自任命。


  頭一個關鍵人物是她的大弟關申，關申隻上過幾年小學，可也當過幾年生產隊長。由於關玲身體不好，她就讓這個一向聽話的弟弟代替她出任學校董事長，而她的法人代表身份不變。


  另一個關鍵人物是她的二弟關林，因為當過兵，做過飯，關玲讓他負責學校後勤，名義上為副校長。


  第三個關鍵人物自然是她的小妺關秀，四姐妹中唯一一個高中畢業生，打過工，開過照相館，參加過營銷，還在一個城市組織過婦女……一句話，她經多見廣，闖過大世麵且能說會道。


  小妹關秀平日對姐姐關玲最親，叫姐叫得最甜，跟她平日走得最近。關玲就將小妹留在她的身邊，視為“心腹”。


  當時關玲是這樣對小妹關秀說的：“小妹，你的閨女上大學走了，妹夫又長年在外工作，你就不要亂跑經營啥洗浴店了，就陪在我身邊吧。我身體不好，也不能常去學校走動，管理這麽大一個學校，力不從心呀。你在我身邊，當我的耳朵，當我的眼睛，一句話，當我的參謀長，當我的貼心秘書……具體工作是替我接接電話，給我念念報紙，替我去學校看看，陪我聊聊天。我一個月包吃包住給你開八千塊，怎麽樣？”


  關秀聰明過人，笑著說：“我明白大姐的意思，就是雇我給你當秘書。親姐妹啥工資不工資的？隻要大姐需要，一分錢不給我也不能推辭。爸媽不在了，你比我整整大了十幾歲，身體又不好，從今以後呀，叫我說，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咱們倆就不要分你我了。咱姐妹四個，咱倆最親，也長得最像。你皮膚白，我也皮膚白。你是大眼雙眼皮，我也是雙眼皮大眼。你身材苗條一米六七，我也身材好看一米六七。你頭發濃黑，我也黑發如雲。小時候打撲克，咱倆就打對家；跳繩踢毽子，咱倆一對，二姐三姐總是輸。還有，你個子長高後不能穿的衣服，二姐個子矮，三姐身子胖，都穿不上，我怎麽穿都合適。打小你就對我最親。我六歲那年有幾天身上頭上長瘡流膿，夜裏你不在家，二姐三姐嫌我髒，嫌我臭，大冬天誰也不讓我跟她睡。我隻好一個人睡在草鋪上。夜裏我被熱醒了，發現你摟著我在你的床上與我睡在一起，我當時就哭了……”


  “我那一年是民兵，巡邏護秋到半夜下班回家，見你一個人凍成一團睡在草鋪上，就把你抱到了我的床上……” 關玲抹下眼淚說。


  “爸媽因咱家孩子多忙著掙工分，沒時間管我，我又最小，是你最疼我，比媽對我都親。有人唱世上隻有媽媽好，我就唱：世上隻有大姐好……大姐，你放心，媽不在了，以後我就把你當媽伺候你，孝敬你……”關秀說。


  這一番情深意重感人肺腑的話，讓失去丈夫、身患重病、倍感孤獨的關玲大聲痛哭，她抱著關秀喊：“小妹，你真是我的好小妹……”


  就這樣，關秀成了關玲身邊最貼近的親人，也成了最能影響關玲決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