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過年
第521章 過年
“母後!外麵又下雪了,您還是早些進屋吧”,平兒領著玨兒,和泰嬤嬤等人一起,從屋子裏走了出來。
而蔣如怡,身上披著狐裘披風,手裏捧著精致的雕花銅製手爐,站在回廊下,看著飄雪簌簌落下。
周圍人跡罕至,自從齊弘燁離京,整個禦花園,在一層層雪花的覆蓋下,徹底失去了往日的生機。
甚至,連院子裏的梅花,也沒往年開得熱鬧了。
此時,她的腦海裏,盡是二十年前的場景,記得那個時候,自己還是一個小小的妃嬪,在後宮裏,沒有靠山,沒有寵愛,更沒有地位。
可那個新年,過得倒也是陌生而又刺激。
而現在,看著眼前荒涼的一片,蔣如怡從心底感到微涼冰寒。
“果然是高處不勝寒啊”,蔣如怡一臉苦笑著自嘲一句,可話一出口,換來的卻是更多的苦澀和無奈。
這個金絲牢籠,不知道自己還要待多久,蔣如怡隻覺得,眼前一片黑暗。
“初柳……!”,蔣如怡喃喃自語。
“皇後娘娘!”,初柳在一旁,聽見自家娘娘喊自己,忙上前應道。
“你說……今年過年,皇上會回來嗎?”,蔣如怡喃喃問道。
現在,整個後宮都空了,整個皇宮都是蔣如怡的了,可這個時候,齊弘燁卻沒有回來了。
丟給她一個偌大的皇宮,偌大的清冷空寂的禦花園。
初柳臉色有些遲疑,頓了頓,然後上前笑道。
“皇後娘娘,皇上在前線禦駕親征呢,前線頻頻傳來捷報,這可都是大喜的好消息,縱然過年回不來,上元節那是一定能回來的,到時候,京城指不定多熱鬧,咱們暫且再多等些日子!”,初柳笑著勸道。
蔣如怡眼神裏的神色果然回暖了些,不過,眼底的苦澀,依舊沒有散去。
看著麵前無憂無慮的初柳,蔣如怡笑了笑,沒再說話。
是啊,初柳怎麽會知道自己的煩惱?
她不想在這個金絲牢籠裏再待下去了,甚至一天都不想待了,若不是有玨兒和平兒,還有琮兒在這裏,隻怕,蔣如怡一天都撐不下去。
作為一個現代人,她能在這裏,苦苦撐二十餘年,已經到達極限了。
蔣如怡不敢想象,自己會在這個地方老死的情形,是的,她不敢想象。
“皇後娘娘,天色也不早了,咱們該回去了,您看四公主和六皇子都在後邊兒等著您呢!”,初柳笑著勸道。
在她看來,皇上雖然不在京裏,可禦駕親征,若能一舉收服西域,倒也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那是值得舉國歡騰,普天同慶的。
蔣如怡果然抬眼看了看天色,這才攏了攏披風,轉身回去。
“母後!”,玨兒和平兒見母後轉身,忙上前迎了上去。
“平兒,玨兒!”,蔣如怡立刻收斂眼眸裏的情緒,攬了兩個孩子的肩頭。
一行人往自己宮殿走去。
……
一轉眼,到了臘月二十八,齊弘燁等人,依然沒有要回來的意思。
琮兒每日都會在下朝的時候,來給自己的母後請安。
蔣如怡自然少不得要問一問。
“母後,您放心,父皇那邊回信過來,一切順利,最多最多再有一個月,就到京城了!”,琮兒滿臉的笑意。
父皇和舅舅禦駕親征,這一次,西域已經是苟延殘喘了。
蔣如怡聽罷,眼神微微閃耀了一下,隨即又恢複了正常,隻是嘴角的笑意越發濃了。
“那就好!”,蔣如怡連聲道。
“這一次,你父皇和你舅舅去了這樣久,國事你若是有什麽問題,斷不可一意孤行,要多多學習!”,蔣如怡笑著囑咐自己的兒子。
看著麵前,已經是一表人才的琮兒,行為舉止,舉手投足都越發沉穩幹練,眉宇間也有了和齊弘燁當年一模一樣的英姿煞爽,朝氣蓬勃。
蔣如怡莫名地,感覺到了心裏一陣欣喜和寬慰。
“兒子謹遵母後教誨!”,琮兒低頭俯身,朝著蔣如怡作揖。
由於齊弘燁不在京都,太子獨攬江山,政務自然十分繁忙,母子二人又聊了一會兒,這才離開。
送走了琮兒,淑妃和德妃又過來坐了一會兒,幾人又是一陣閑聊。
不過,二人似乎都挺忙的,在這裏蹭了頓午膳,問了問前線的消息之後,就各自匆匆離去,而蔣如怡午歇起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淑妃娘娘忙著準備二公主的嫁妝,而瑞王妃最近聽說又有了喜事,二位都忙得不行呢,我看啊,皇後娘娘您也該開始準備三公主的嫁妝了,這二公主回頭一及笄就出嫁,再往下,就是三公主了!”,初柳笑著說道。
蔣如怡倚在窗前,麵前地上的籠子裏,攏著炭盆,外麵寒風呼嘯,內室溫暖如春。
蔣如怡抬起眸子,笑著打趣道。
“你這丫頭,我看你啊,還是好好準備你自己的嫁妝吧,琛兒沒嫁出去,我肯定是要先把你給嫁出去的!”,蔣如怡掩嘴而笑。
初柳聽罷,剛才還笑意盈盈的臉上,此時已經是一片羞紅。
“皇後娘娘淨會打趣人!”,說完,一跺腳,跑了出去。
剛要進來的泰嬤嬤則是一臉詫異,不過,到底是宮裏的老人,看了看初柳的神色,再看了看蔣如怡的神色,自然也就知道怎麽回事了。
“皇後娘娘心底仁善,不知道,給初柳姑娘說的是哪一家?”,泰嬤嬤笑著問道。
許是老人家對這些都極感興趣的,饒是泰嬤嬤,也是如此。
蔣如怡合上書,接過翠縷遞過來的茶,抿了一口,這才道。
“是文淵軍營裏的手下,無父無母,家裏貧窮,不過,人倒是長的一表人才,常年跟在文淵手下,自然身上也是有戰功的,到時候,一官半職,自然不是什麽難事,初柳嫁過去,就是官夫人了!”,蔣如怡說起這些,心情就莫名地好了起來。
又想到了碧蘭,想到了今日,德妃偶爾透露的消息。
碧蘭已經懷了孕,又是掌家少奶奶,她性格又極會來事兒,那梁家上上下下,沒有不喜歡的。
蔣如怡一想到自己身邊的人能夠幸福,就好像,她自己也幸福一樣,心情莫名地好了很多。
大年三十轉眼就到了,宮裏縱然空空如也,可過年的氣氛,卻是沒有減弱多少。
蔣如怡覺得多多少少有些不可思議。
這要是在二十一世紀,隻怕,估計早就沒什麽年味了吧,可宮裏,卻不一樣。
雖然主子少了,可是,宮人卻依然都在各處當差。
從內務府裏領來各色各樣的裝飾品,將宮裏上上下下都打掃幹淨裝飾一新。
內務府早早送來了桃符和窗花等物。
初柳領著幾個小丫鬟先是將宮殿上上下下都清掃了一便,然後等清洗的水漬都晾幹之後,初柳又領著小宮女們貼窗花,剪紙,大福字。
然後又將桃符換成了嶄新嶄新的。
而小路子則領著幾個粗使的宮女太監,在院子裏掃雪。
“你們幾個,這邊兒!掃幹淨點兒!快點兒幹!”,路公公在一邊兒不停地指使。
整個不大不小的宮殿,此時已經煥然一新,宮殿外頭,一拱小橋,立於已經結冰的河流之上,顯得意境格外甚遠。
清洗打掃完,換上新的桃符之後,內務府的小太監則又送了東西來,幾個腿腳極其麻利的小太監,抬著幾口大箱子,從外走走了進來。
“啟稟皇後娘娘,這是太子殿下特意在宮外找來的煙花,說是民間的高人做出來的,點燃之後,五彩繽紛,色彩豔麗,極是好看!”,一名內務府的小太監,指著幾口箱子中的一個,說道。
蔣如怡心想,這可不就是二十一世紀的煙花爆竹麽,當然,在二十一世紀不稀奇,可在這個社會,這種東西,應該還是極其稀有的。
想到這裏,蔣如怡臉上露出了笑意。
那小太監看了很是興奮。
“皇後娘娘,這是太子殿下孝敬您的鹿肉,說是這天寒地凍的,這個最是補身子,您要多吃這些,補血益氣!”,小太監又接著說道。
蔣如怡又笑著點了點頭。
那小太監越說越興奮,一樣一樣介紹下去。
有鹿肉,有野雞野兔等野味,還有最新鮮的豬肉。
其他的那些,蔣如怡都無所動容,這些都是古人愛吃的東西,可這豬肉……
是自己包餃子要用的,蔣如怡看著那極為新鮮的五花肉,忽然眼眶濕潤。
是齊弘燁吩咐下來的,還是琮兒從心裏就記得。
不過,不論是哪一種,蔣如怡心裏就已經是十分的滿意了。
“好了,我知道了,初柳!”,蔣如怡忍著淚光,笑著喚初柳出來。
初柳手裏抓了一大把金瓜子,一一分給那些抬東西的小太監們。
“這是皇後娘娘賞你們的,大過年的,你們要好好當差!”,初柳笑道。
幾個小太監接了賞賜,臉上的笑容又深了幾許,一陣拍馬屁,感恩戴德之後,這才離去。
當晚,蔣如怡就吃上了豬肉餡兒的餃子。
在她的記憶裏,隻有吃過餃子,才算過年。
新年夜,就這麽過去了,其實,蔣如怡不知道的是,在她吃餃子的同時,齊弘燁也無比強烈的思念著這一種叫做餃子的食物。
在他的印象裏,就是因為這些獨一無二的吃的,才讓齊弘燁在茫茫後宮,記住了獨一無二的蔣如怡。
新年夜,綿綿大雪從天而降,白色無暇,將世間所有的愛恨情仇,全部隱藏。
……
翌日,也就是辰澤十幾年,正月初一。
蔣如怡領著太子齊恒琮,和幾位皇子公主,在祠堂裏,為皇家列祖列宗敬香。
整個過程,依然繁瑣而隆重,絲毫沒有因為齊弘燁的缺席,而變得簡陋。
淑妃和德妃則是以後妃的身份,恭恭敬敬跪在殿外。
而那些已經被逐出宮的女人,雖然天恩浩蕩,依然住在皇家別院裏,可她們,已經不是後宮的一員了,所以……
……
過了大年初一,日子又重新恢複了平靜。
蔣如怡依舊是每日裏,研讀醫術,練字,和平兒一起做些針線,打發日子。
不過,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蔣如怡內心,似乎也更多了幾分期待。
看著院子裏的樹葉,由綠到黃,再到枯萎,如今,又即將發新芽,而那個人,依然沒有回來。
蔣如怡明白,自己已經深陷沼澤,再也出不來了。
想到這裏,蔣如怡翻動書頁的手緩緩停了下來,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當初自己進宮時,還一遍遍告訴自己,帝王最無情,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要動情。
可如今,不分離,不知真心。
若是以往,還有那麽最後一絲絲的糾結,而如今,她已經徹徹底底,無法自拔,這份愛,直接讓她淪陷得看不清自己。
不知為何,齊弘燁離開的這些日子,蔣如怡幾乎每天每夜都在回憶。
他們一起經曆的這麽多年。
從一開始的茫茫人海浩如煙,到如今的生死契闊,中間,的確有太多太多的不容易。
……
日子過得說快不快,說慢也不慢,前線的捷報,一封一封地傳了過來。
京城裏的氛圍,也日漸高漲,群臣百官甚至連平民百姓,都隨時做好了普天同慶的準備,隻差那最後一聲定奪。
然後,眾人便像是打開了開關的機器人一般,奔走相告,舉國沸騰。
……
可是,世間所有的事,都有個可是。
就在蔣如怡,隨著宮外民間的氣氛一起,滿心歡喜,滿臉期待地等著大軍歸來的時候。
殊不知,等來的雖然的確是捷報,但與此同時,還有噩耗。
“啟稟皇後娘娘,皇上和蔣將軍已經大獲全勝,西域已經兵敗如山倒,已經不中用了,皇上和蔣將軍先行回京,留下另外幾個將軍們一起收拾殘局,押回亡國之徒,俘兵等人”,小太監臉上毫無喜色,硬著頭皮,說了一半話,剩下的一半,像是欲言又止一般。
蔣如怡自然察覺到了不對勁。
“怎麽?還有別的?”,蔣如怡心裏忽然莫名其妙起來,忽上忽下的,這種感覺,壞極了。
那小太監果然開始支支吾吾起來,不過,這是頭等大事,自然不會耽擱太多,結巴了一會兒,終究才道。
“皇上……皇上……在回京的途中,被西域的人偷襲,受了重傷,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