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願不成
看著張姨娘衝著夫人得意洋洋的神色,聽著那根本聞所未聞的什麽道觀,蔣老爺微微眯起雙眼,不再說話。
蔣夫人神色卻是不慌不忙,畢竟是多年的夫妻。直覺告訴他,老爺,好像並沒有意思,這麽一想,蔣夫人心裏便有了底。
“張姨娘隻怕是自己杜撰的吧,真是胡言亂語!”,蔣夫人厲聲訓斥道。
“朱氏自從懷孕,府裏都是緊著最好的東西給她,莊子裏來得新鮮菜蔬,必須全部給她,我留下一成都要想方設法要過去,布匹料子,庫房裏但凡看得過去的,都被收拾到了朱氏的院子裏,說是要挑一挑給孩子做小衣賞……”,蔣夫人脊背挺直,淡然自若,語氣冰寒地冷笑道。
“這倒也罷了,藥房裏,人參、燕窩、靈芝,但凡珍貴些的補品,都全部搜羅了過去,說是要補身子,府裏但凡有點子好東西,你們婆媳二人,可都沒放過一分一毫,我可有說過什麽?”,蔣夫人笑容更加冰冷。
而蔣老爺眉頭也漸漸鎖了起來,蔣夫人則淡淡一笑,然後繼續道。
“這倒也罷了,朱氏要是能吃得了,用的了,我也就不說什麽了,可你們也未免太過分了些,聽小廚房說,做好的飯,稍稍不合口味,就要扔掉重新做,一頓飯,少則五六遍,多則十遍八遍,剛剛做好的飯菜,有時候單單隻看一眼,連嚐都沒嚐,就說不合口味,要全部扔掉!”,蔣夫人臉上的表情更加冰寒。
蔣老爺低頭,看著坐在地上的張姨娘,隻見她麵上帶著無盡的委屈,還有些小心翼翼。
“本來就是不合口味,那幫子廚娘,見二少爺又要立下戰功,郡主也懷了身孕,就不把我們婆媳看在眼裏!還……”,張姨娘有些不甘心地說道。
“夠了!!”,蔣老爺忽然大喝,渾身的怒氣如波濤洶湧的江水傾斜而來。
張姨娘忽然被這一聲怒吼給嚇住了,立刻就灰溜溜地閉了嘴。
蔣老爺雖然對內宅之事很是不喜,可他畢竟是一生正氣郎朗,兩袖清風,傲骨清高,最恨奢靡浪費,拿百姓辛苦不當回事,如今蔣夫人這樣說,又見張姨娘這般神色,心裏哪裏還有不明白的。
怒氣中,蔣老爺看向張姨娘的眼神中,盡是失望之色。
“我隻當你隻是婦人之愚,愛貪便宜,卻沒想到,你竟這般不像話,大齊還在打仗,軍糧粒粒珍貴,將士們有的還吃不上飯,你……咳咳!”,蔣老爺怒不可揭。
“老爺……”,蔣夫人見老爺氣得咳嗽了起來,連忙上前為老爺扶背。
“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良久,緩過神來的蔣老爺,氣得顫抖著雙手指著張姨娘,咬牙切齒地說道。
“老爺……!”,張姨娘絲毫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裏做錯了,為什麽連老爺都不幫她,想到這裏,她還流出了眼淚。
“你……前線還在打仗,糧食彌足珍貴,你竟如此浪費,一頓飯吃個十遍八遍,嗯?你有能耐啊!”
說到這裏,他又想起,在前線帶兵打仗的蔣文淵,雖然,對於二兒子行軍習武他一開始不讚同,可他畢竟是老臣,對大齊,一生赤膽忠心。
現在,二兒子為大齊立下赫赫戰功,又在前線,為保衛大齊國土廝殺奮戰,不知從何開始,他竟然開始從心底覺得驕傲,當然,麵子肯定是不會表現出來的。
其實,他也是提心吊膽,關心著前線的情報,擔心著他的兒子。
張姨娘卻是更不理解了,隻要一想到蔣文淵那恢弘大氣的院落,自家兒子那隻有幾間屋子的簡單院落,她心裏就打定主意,一定要把那院子搶過來。
“老爺,前線打仗,和我們有什麽關係?清兒媳婦不過是想吃得好一些罷了,老爺!”,張姨娘又撒嬌似的喚了一聲。
蔣夫人見蔣老爺已經氣成這樣,也就沒有再上前繼續勸。
蔣老爺聽完張姨娘這話,心裏更是冷笑了一聲,沒關係?蔣家二少爺在前線浴血奮戰,她說沒關係?
“好一個沒關係,啊?”,蔣老爺神色已經恢複了正常,隻是,那語氣卻透露著無限清冷。
“來人呐,將張姨娘婆媳趕出去,以後,她們和我們蔣家也沒關係,咱們就此分家!”,蔣老爺聲音清冷,語氣不容置疑。
“老爺……!”
“老爺!”
張姨娘和蔣夫人驚得異口同聲,二人臉上都是一臉的不可置信。
“老爺,老爺,您不能這麽狠心,清兒媳婦還懷著孕,那可是您的親孫兒啊,老爺……”,張姨娘即可哭天搶地起來。
蔣夫人也皺了皺眉。
“老爺,分家不如等文淵回來再分,現在局勢緊張,文淵在前線浴血奮戰,咱們這時候鬧分家,難免會讓人看了笑話!”,蔣夫人語氣很平靜。
蔣老爺身形頓了頓,隨後也點了點頭,道。
“那好,就聽夫人的,等文淵回來再分,即便是這樣,自今日起,沒收你們所有的東西,一切吃穿用度,按份例提供,一分一毫都不準多!”,蔣老爺說完,隨即擺了擺手。
“老爺!老爺,您不能這麽狠心啊,孕婦吃的不好怎麽能行啊?老爺!”,張姨娘一臉的絕望,跪在地上,用膝蓋爬到蔣老爺身旁,抱住蔣老爺的腿。
看得蔣夫人一臉的鄙夷和厭惡。
“胡言亂語,那農桑之家缺吃少穿,不也能繁衍子孫?縱然有孕,可份例早已足夠,且比那農桑之家不知好了多少倍,你竟還不知足!”,說著,大怒,隨後一腳踹開摟著他腿的張姨娘。
張姨娘被一腳踹出,摔了老遠。
蔣夫人對著身後跟著自己過來的嬤嬤,吩咐道。
“沒聽懂老爺的吩咐嗎?還不快去辦!”,蔣夫人聲音清冷,讓人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怠慢。
隻見那兩個嬤嬤,迅速拖著又哭又鬧,發釵淩亂的張姨娘出去,蔣夫人這才行禮告退。
蔣夫人沒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直接到了張姨娘的院子。
“來人呐,所有東西都沒收!”,蔣夫人身後,都是彩月叫過來的嬤嬤,足足有十來人,那架勢,幾乎是不容置疑。
“你們,你們!啊……天呐,沒法兒活了,沒法兒活了啊!”,張姨娘圍坐在地上,哭得人仰馬翻。
蔣夫人站在一旁,微微冷笑。
這一招,隻怕在蔣老爺那邊還管用一點兒,在她這裏,卻是想都不要想。
那一群婆子分作兩班,一班抄檢張姨娘的屋子,一班抄檢三少奶奶朱氏的院子。
不多時,朱氏就捂著肚子,從裏麵殺氣騰騰地衝出了院子。
“母親,您這是做什麽?難不成,要抄檢我們家?”,朱氏雙目猩紅,顯然是怒極了。
蔣夫人卻是絲毫不理會她說的話,微微一笑,然後道。
“來得正好,來人呐,把三少奶奶請到這邊來,彩月,看坐,別累著三少奶奶!”,蔣夫人笑意盈盈。
站在張姨娘院子門口,青石子路邊的大樹蔭底下。
彩月應聲而去,不多時,就抬來了一張桌子,兩張椅子,放在了樹蔭下,兩張椅子上麵都鋪了軟墊,小桌子上還放著茶點。
蔣夫人滿意地點了點頭。
“我不坐,不坐,母親,您這是什麽意思?”,朱氏就像是炸了毛的攻擊一樣,一把衝到蔣夫人身邊,殺氣騰騰地質問。
一想到那些人像強盜一樣衝進去,搶東搶西,那些好東西必定保不住,朱氏心裏就如同刀割一般。
蔣夫人卻是不理會她,朝著身邊的嬤嬤使了個眼色,端起一盞茶,慢條斯理地喝著。
“文清媳婦不是懷了身孕,害喜害得嚴重嗎?怎麽我瞧著,這麽生龍活虎啊,不是說,連飯都吃不下嗎?”,蔣夫人淡淡地說道。
果不其然,朱氏臉上一片青,一片紫,顏色很是多彩,雙手還不由自主地扶上自己的肚子,氣焰瞬間沒有了。
一旁的嬤嬤剛才得了眼色,連忙和另一個嬤嬤一起,連押帶扣,將朱氏強行請到了椅子上。
朱氏坐在椅子上,身旁站在好幾個身強力壯的婆子,胳膊都被人架了起來,她瘦胳膊瘦腿,如何能掙紮得過,隻好放棄掙紮,隻是怒目圓瞪地看著蔣夫人。
“你不用這麽看著我,其實,也沒什麽意思,一切都是老爺的意思!”,蔣夫人淡淡一笑,然後就不再說話。
朱氏氣得吐血,張姨娘在一旁,被另外幾個嬤嬤架住,嘴都被堵了起來,看來,是沒有什麽反抗的可能了。
這個時候,要是三爺在,會不會……
隻可惜,三爺被老爺看管得結實,在書院讀書,不能回來,要不然,這會兒,肯定會多一個幫手。
想起文淵的高大英俊,英姿颯爽,又想到自家夫君的縮手縮腳的酸腐樣子,朱氏隻感覺到心裏一陣厭惡。
自己明明是嫡出,為什麽要嫁給一個庶出的膿包,蔣家不就是出了一門皇後嗎?有什麽了不起的。
要不是蔣文淵之前被傳有斷袖之癖,自己說不定已經嫁給蔣文淵了,現在,哪裏還會被嫡婆婆這樣折磨,那些好東西,還不是手到擒來。
正想著,不多時,院子裏一箱一箱的東西邊開始陸陸續續抬出來。
彩月專門還請了府裏專司庫房的嬤嬤,拿了賬本清點東西。
一箱箱東西,被抬出來,擺到蔣夫人麵前的大片空地上,庫房嬤嬤拿了賬本,當著蔣夫人的麵,當場對賬。
“古蔣珍玩……一共二十六件,齊了,抬走吧!”
“藥材補品不齊,少了三根靈芝,五斤血燕窩,兩顆百年老參!”
“抬走吧!”,蔣夫人聽罷,揮了揮手。
“夫人,布匹衣料也不齊,少了三匹雲錦,兩匹雪緞,還有另外梅花錦也少了一匹!”,庫房嬤嬤匯報。
“抬走吧!”,蔣夫人再一次揮了揮手,表示知道了。
“夫人,這是首飾頭麵,少了一支鑲藍寶石的蘭花簪,少了一整套金紅石的頭麵!”
這些,自然都沒朱氏拿走貼補娘家去了,雖然永昌候府是侯府,外麵看著風光無限,其實內裏早就入不敷出,家業早已被府裏紈絝的公子,尤其是世子爺敗光了,現在不過是個空架子罷了,就靠著永昌候的那點兒俸祿過日子。
送這樣金貴的頭麵,不但可以顯示自己在娘家的體麵,還可以貼補自己的母親,可不是一舉兩得?
“抬走吧!”,蔣夫人依然語氣平淡,擺了擺手。
……
到了最後,箱子終於全部抬了出來。
“一共三十六箱,夫人,全部都在這裏了!”,庫房嬤嬤和彩月一起確認道。
眾人看向張姨娘和朱氏的眼神都變了。
懷孕才多久,就恨不得把府裏的庫房都搬到她們的院子裏去,怪不得嫌園子小,想換個大院子呢。
“好了,清點一下,一共少了多少件東西,折算成銀子,從她們份例裏扣除,每個月的份例,扣得不要超過三分之一,直到扣完為止!”,蔣夫人從容淡定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丟下了一句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話。
“是!夫人!”,彩月和庫房嬤嬤,以及其他的嬤嬤們,一同屈膝應是。
“母親!兒媳還懷著孕,這樣如何能夠?”,朱氏毫不甘心,這些更是忍無可忍。
“不是還有剩下的三分之二嗎?你們吃,足夠了!”,蔣夫人冷冷一笑。
隨後帶著烏泱泱的大部分離開。
“哦對了,留下五個嬤嬤,貼身伺候三少奶奶和張姨娘,要是有浪費的情況,就將份例減到一半,剩下的一半算作抵扣!”,蔣夫人臨走,還回頭盈盈囑咐道。
“是,夫人!”,眾人應是。
“要是折扣還不完的話,分家的時候,全部算進去,親兄弟,明算賬,該多少,就是多少!”,蔣夫人又接著說道。
不輕不重的話語,卻是堵死了張氏和朱氏最後的路,不怕她們抵死不認。
蔣夫人步履款款,逐漸走遠,嘴角依然噙著冷笑。
你不是喜歡奢靡浪費嗎?隻要不怕折扣還不完,你們就使盡浪費,到時候,分家的時候,你們照樣要還。
……
等蔣夫人走後,三十多箱東西被抬走,重新入了府裏的庫房,人走茶涼,留下張姨娘和朱氏,麵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