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4】
眾人嘩然,好厲害的刀法!
嬈帝輕拍手指,嬈後隨之附和,眾大臣拍掌大讚。
袁可顏受了誇獎,自然得意洋洋,還衝柳公子眨眨眼睛,示意兩人配合默契。
袁可顏與柳公子的默契看在南傲然眼中,可就不是那麽回事了。卻也知道袁可顏心性使然,無法深糾,但那柳公子的尾巴終於漸漸露出,不知他還能掖著藏著到什麽時候?要說那耍心計的小人,除了那人,還真不做他想。
袁可顏性子直,抬頭便道:“聖上、皇後娘娘,賞賜什麽啊?”
嬈帝衝袁可顏招手,示意她上前來。
袁可顏幾大步跨了上去,將小手一伸,等著賞賜。
嬈帝笑得體力不支,對嬈後道:“看看,這丫頭還真是跟寡人要賞賜來的。”
嬈後盡量保持了母儀天下的樣子,忍笑對袁可顏道:“你想要什麽?”
袁可顏比較為難,轉而問柳公子:“你想要什麽?”
柳公子將眼睛掃向袁可顏,神秘一笑,“我想要個娘子。”
嬈帝嬈後看得明白,自然也懂得其中意思。暗道:那男子雖然看起來弱不禁風,但一鼓敲下,卻是麵股改色氣不喘,怕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且看二人也實屬默契,若賞賜了這段姻緣也無不可。
嬈帝和嬈後對看一眼,心中都有了計較,主管後宮的嬈後開口道:“既然如此,那哀家……”
就在此時,南傲然站起,溫潤道:“回稟皇後娘娘,此二人乃是同在下一同前來,卻胡鬧到太子那裏,實是性子頑劣,望娘娘勿怪。”
嬈後輕掃眼南傲然,又看眼將所有心思都寫在臉上的袁可顏,心裏刹那間明白了,這原來還是個三角帳來著。隻是……看南傲然打斷自己話的意思,對那袁可顏也並非無情,若是如此,那玫兒的心思卻要如何顧及?
嬈後心思百轉後,微微點頭笑道:“離國人才輩出,真乃國之幸也。”
嬈帝打趣道:“皇後且看賞賜些什麽,讓這一直衝寡人伸手的小丫頭能滿意地將手伸回去。”
眾人這視線一集中,豁然發現,袁可顏竟然一直伸著手等著賞賜來著,絕對執著得有一拚,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嬈後笑道:“看著丫頭金銀珠寶都不喜戴,送了怕也不喜,莫不如送她一對兒‘無獨有偶醉玲瓏’吧。”
嬈帝點頭,這寶貝就歸袁可顏所有了。
嬈後又賞賜了柳公子一些金銀珠寶,算是皆大歡喜。
袁可顏得了寶貝,謝了恩,屁顛顛地回到座位上,拿在手中把玩著。
這對兒“無獨有偶醉玲瓏”看起來隻是大拇指寬細的銀色鐲子,外表上並無任何異樣之處。但若細看,便會發現它的鐲身是由無數極其細小的圓棍組成,仿佛渾然天成的交織在一起。
袁可顏拿在手中互相叩擊著聽,隻覺得聲音清脆悅耳,煞是動聽。
嬈帝心道:這若是被“天算子”知道他窮盡一生之力設計出的“無獨有偶醉玲瓏”被一個女娃如此敲打著聽聲,不曉得會產生怎樣一番隻恨仙逝太早咬牙切齒。
嬈帝和嬈後都看不下去了,隻得推脫說讓眾人大醉一場的好,便借故走人了。走之前,還不忘邀請了曲公子等人一同留宿宮中,方便閑聊親近。
嬈帝嬈後一走,眾大臣開始紛紛敬酒向離國使臣,原本拘束的場合也活躍了幾分。袁可顏貪杯,險些把自己灌高了。
柳公子指著袁可顏手中的“無獨有偶醉玲瓏”,說:“珠寶我分你一半,這個你分我一半。”胳膊一伸,“喏,給我戴上。”
袁可顏也是爽快性格,倒也沒覺得不妥,剛要給柳公子戴上,南傲然的聲音便在身後響起,冷冷道:“這對兒鐲子怕是那一百倍的珠寶也買不來。”
袁可顏一聽,忙收了回去,衝柳公子吼道:“你比打劫的還狠!”
柳公子收了手,托著下巴望向曲公子,“您總是能出現得跟遊魂似的。”
南傲然回擊,“防小人不計手段。”
柳公子還欲說些什麽時,那香澤公主搖曳生姿地走來,楚楚大方道:“邀君共賞菊上月可好?”
嬈瀝強撐著身子站起,亦道:“宮中菊花正雅,是值得一賞之處。”
眾人賞菊雅興高昂,香澤公主自然伴在南傲然身旁吟詩作對。
袁可顏蹲在菊花旁,眼巴巴望著兩人身影,看著香澤公主玉手撫上白色菊花,秋眸蕩漾地望向南傲然,淡淡吟道:“參差連南傲然,迢遞送斜暉。”
真酸,袁可顏在肚子裏悄悄誹謗,卻是一句話也插不進去,刺得眼睛都有些紅了。
嬈瀝提議讓每個人都賦詩一首,讚這白菊雅致。
於是,在眾人或磅礴或浪漫或唯美的詩情畫意中,袁可顏越發感覺到詩詞的美妙,簡直是催睡的良藥,眼睛已經有睜不開的預兆。
想不到的是,楚汐兒竟然也吟了首好詞,得了喝彩。
到袁可顏時,袁可顏已經是腦袋枕在欄杆上,有些漸入佳境的意思。
楚汐兒今天被袁可顏搶風頭之事刺激到,尤其見竇坤在袁可顏出現後就沒再看自己一眼,心中更是記恨,於是狀似提點地偷偷推了袁可顏一把,柔聲道:“袁可顏,到你了。”
袁可顏瞬間清醒,睜著大眼努力找著聚焦,卻有些如鯁在喉,憋得臉也紅了起來。
這時,香澤公主大方得體的微笑道:“李白鬥酒詩百篇,袁可顏亦是睡中詩意興闌珊,此事先記下,他日待袁可顏睡好了,再補上就是。”
一句話,即為袁可顏解了圍,又護了袁可顏顏麵,那言詞軟語若曉風徐來,煞是動聽悅耳。
南傲然轉顏望向香澤公主,唇角彎起一抹笑意,眼中亦多了一份欣賞,若銀月下的潺潺溪流,端得是美景勝酒意。
香澤公主溫婉一笑,若刹那間牡丹綻放,雍容華貴中盡顯女子柔媚。
袁可顏抿了抿唇,說不出一個謝字,竟覺得兩個人之間有種旁人插不進去的默契,就像是紅顏知己醉飲佳釀般,是旁人享受不起的福分。
袁可顏微微垂下眼瞼,轉去盯著滿院菊花,怎麽就覺得沒什麽好看的呢?順手扯起一朵,卻是連泥巴都一同帶了出來,弄得衣裙上都是泥巴點子,樣子甚是狼狽。
楚汐兒低呼一聲,忙用小帕子為袁可顏掃著裙子,關切道:“怎還如此冒失?”
那裙子本是一抖便可幹淨,經楚汐兒如此一擦倒是抹出了幾塊黑乎乎的泥濘感。
袁可顏將小手覆蓋在上麵,在模糊的情敵麵前,也有了對比心思。
香澤公主對侍女吩咐一句,頃刻間,那侍女便將文房四寶彩色顏料取來。香澤公主一手輕挽上袁可顏的小手,親昵地將其帶到桌子邊上,一手提筆,輕柔笑道:“且換個花色吧。”玉手婉轉,在袁可顏的髒衣裙上細細描繪,輕掃淡染的潤色之間,原本的泥髒已作花蕊,變成數株菊花悄然綻放,當真是活色生香。
南傲然讚道:“香澤公主妙筆丹青。”
香澤公主一攬紅袖,眼波璀璨道:“曲公子非要與玫兒如此客套?這畫筆之韻且還是五年前曲公子指點之功。玫兒素喜曲公子畫風高骨,自從回國後仍舊派人年年必求公子墨寶一副,供玫兒臨摹。如今,勉強有了三分神似,讓曲公子見笑。公子若讚玫兒筆墨,你這師傅豈不是無言可讚?”接著,香澤公主將首宗毛筆遞出,“還請曲公子賦詩一首,且留此美景應今宵。”
南傲然伸手接過香澤公主手中玉筆,俯身在袁可顏衣裙上題詩一首。
袁可顏彎不下腰去,看不得那上麵的字,也賞不明白上麵的花,隻聽眾人紛紛讚好,說珠聯璧合。
珠聯璧合的意思袁可顏懂得,酒不醉曾經給自己講過,便沒有忘。
隻是,袁可顏覺得酒不醉講的不對,這不是個好詞,而是個會讓人心痛的詞,比那點穴大法還好用來著,已經讓自己僵硬得動不得一分。
眾人誇獎袁可顏身上的詩畫一絕,袁可顏若木偶般變得沒有知覺,竟還覺得耳根有些燒。袁可顏用手摸了摸,不像害羞,那是怎麽了?
在袁可顏的木訥中,眾人終於遊玩盡興,香澤公主親昵地扯著袁可顏小手,一同前行,並親自安排袁可顏的休息處。
走入雕梁畫棟的美麗樓閣,香澤公主一邊吩咐侍女們好生伺候著,不許怠慢貴客;一邊命人去取自己新做的衣裙,說是要送給袁可顏。
袁可顏推脫不要。
香澤公主卻道:“妹妹,休要與我客氣,你且都收著,時常陪我說說話就好。這宮中多寂寞,心思清透的人更是不好找。我一看妹妹便是心喜,若妹妹不嫌棄,你我以後就以姐妹相稱如何?”
袁可顏覺得自己應該比香澤公主大,但卻無意爭這個名頭,尤其聽香澤公主叫自己妹妹,這心就跟被針紮了似的難受。然而,袁可顏見不得別人對自己好,也不擅長推脫,就這麽點了頭,應下了,心裏卻是極其不舒服的。
香澤公主又與袁可顏閑話家常了一會兒,這才起身告辭,卻對侍女道:“去服侍妹妹沐浴換衣。”
袁可顏搖頭,“我就這麽睡吧,困了。”
香澤公主溫柔道:“還是洗洗吧,一身的土味兒呢。身子舒爽了,自然睡得香甜。若妹妹沒有意見,這身綠衣就送了我吧。與曲公子五年未見,如今共繪一圖,理應裱起。所幸這衣衫料子是好的,應該可以存個百年。”
袁可顏扯了扯身上的衣袖,卻看見了自己手指縫中的黑泥巴,怕是剛才扯菊花時弄進去的。隻覺得耳朵後麵又燒了起來,慌亂地應了聲,就去屏風後麵將衣服脫下,遞給了香澤公主。
香澤公主得了衣服,又軟語兩句,這才得體地走了。
袁可顏鬆了一口氣,跌坐到地板上。
被侍女們扶起,絕對溫柔卻不可拒絕地塞進了用玉石堆砌起的浴盆裏清洗著。
袁可顏被揉搓得愈發惱火,幹脆眸子一瞪,將眾人都趕了出去,自己泡在了灑了很多花瓣的池子裏,眼望著花瓣開始失神。
第一次,袁可顏有些失眠,腦袋中總能出現南傲然對香澤公主笑意盈然的樣子,看起來好溫柔呢。
第一次,袁可顏真正開始覺得自己不太適合宮廷生活。雖然剛才的紅妝美人對自己很好,可自己就是親近不起來她,反倒在她的親昵間覺得自己愈發渺小,甚至……。有些卑微。
第一次,袁可顏覺得自己像浮萍,竟然是個沒有根到處漂流的人。
袁可顏性子直白,很多事情不願去想,但若想了,便真是上心了。袁可顏明白,今天自己之所以紅臉僵硬,卻是因為南傲然和香澤公主在自己身上作畫。那琴瑟合鳴的樣子變成了一種自己觸碰不到的調子,雖然畫卷在身,卻猶如一種很微妙的……恥辱。
袁可顏的小腦袋裏或快或慢地轉著,卻覺得水中又出現一個人倒影,恍然回神,看見那人懶洋洋地趴在池子邊用手撥弄著花瓣,陰陽怪氣地拉長調調道:“看你的樣子不像思春,又是為了哪樁如此要死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