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想死就讓她去死
無盡範圍的內部空間，大到何種程度？或許，整顆星球也不過如此。
廣闊無垠的空間裏昏暗漆黑，不是說它填滿了真正意義上的黑暗，而是因為沒有光，色彩體現不出其繽紛。
4068就平躺在這處空間的某個地域，可能是角落，也可能是中心。
無法移動哪怕一根手指，就仿佛有股力量從四麵八方將他鎮壓。
這種感覺，許多人都曾有過體驗，並將之稱為‘鬼壓床’。
耳邊充斥著低語，那聲音成千上萬，混雜在一起疊加成4068怎麽也聽不明白的語言。
來自靈魂的戰栗傳遍思想每一處角落。
4068驚恐地發覺，視角竟然可以無限旋轉，甚至穿透後腦殼直接看向下方。
一縷縷灰色的絲線在身旁飛速略過，正是這些移動的灰線讓4068在黑暗中分清上下左右。
為什麽自己依然會思考、會恐懼、會寒冷？
死後不應該是徹底寂滅嗎？
難道……這裏是地獄，神祇創造出來的懲罰世界真實存在……4068絕望地想。
不，不會是地獄，世上更不可能存在神祇。
4068意識清醒，他記得自己與脊蠱殊死搏鬥，並最終把針管紮進馬克脖子。
“我吸入了猩葒素，一切都是幻象，我必須醒過來。”
無盡空間因為這個突然出現的異類念頭而發生漣漪反應。
一圈意誌波動以4068為中心往外界震蕩開。
那些灰色線條仿佛受到某種幹擾，停止了毫無規律可言的遊弋。
它們觀察片刻，驟然間，低語聲大噪！
尖叫、嘶吼、哭泣鋪天蓋地，4068即使聽不懂它們的語言，但卻輕而易舉被其中包涵的負麵情緒所侵蝕。
無數灰色線條紮進4068靈魂源質，將他向外拉扯撕裂，想讓這個異類分解成它們的同類。
滾開！
從我身上滾開啊！
4068拚命抵抗，奈何自己除了感受被撕碎的痛楚，連動都動不了一下，更別說拔除那些灰線。
啪嗒——
一滴光芒從天而降，落在4068靈魂胸膛，濺起金色水花。
……
……
逝者最後的告別儀式結束，該跟一切說再見了。
那滴掛在4277臉頰許久的淚珠，終於滑落到塵民少年胸膛，滋潤遍布爪痕翻卷肌膚。
馬克和冉冰從遠處過來，推著4068的屍體送進焚化爐。
就在防火門馬上就要關閉之時，4277卻忽然跟隨運屍車闖進去。
“你瘋了！”馬克反應迅速，一把拉住塵民少女怒喝。
4277緊抓焚化爐火焰噴射管，死活不願出來。
“知不知道這裏麵上千度高溫，幾秒鍾就能把人燒成灰？”冉冰立馬把閘刀開關推回原位。
“我知道但我沒瘋，他曾答應過，會帶我離開燈塔。”塵民少女幾乎用盡全力去擺脫馬克，“現在4068他……至少請讓我和他一起，哪怕是去亡者的世界。”
縱是再多努力，一個普通塵民小姑娘的力氣，怎麽也無法跟獵荒者隊長相抗衡。
“死了就什麽都沒了！”馬克把4277丟到地上，厲聲道：“既然4068做過那樣承諾，你覺得他是希望看到你活著，還是希望你像瘋子一樣衝進焚化爐當他的陪葬？”
塵民少女呆呆地望著那座焚化機器，“如蛆蟲苟延獨活……又有什麽意義。”
“活著就有希望。”冉冰俯下身子，像大姐姐一般輕輕抱住4277。
夥伴……或許對她而言4068的存在，已經超越了友誼的界限。
這樣一個重要的人逝去，換做誰都會難以接受吧。
“燈塔每個人都聽過紅寇與破曉的傳說，”4277喃喃道，“明明隻要一方攬下全部罪責，承認是自己一廂情願的行為，深愛的人就可以活下去。”
“但他們為什麽沒有那樣做呢？”
冉冰一愣，鬆開懷中塵民少女，連立在旁邊的馬克聽到這話之後，也臉色驟變。
“因為希望是會隨著喜歡的人一同死去的啊！”
4277滿臉淚水，看著冉冰：“我以為你能夠理解。”
“理解你的任性，理解你的自暴自棄？”冉冰怒氣衝衝道。
塵民少女搖搖頭：“你愛著馬克隊長不是麽，如果現在焚化爐裏麵躺的是他呢？”
啊這……
這話聽得耳熟，當初T-69區任務返程時，飛雪不顧一切調轉車頭去營救堯光，也曾這般質問過冉冰。
有沒有搞錯，表現得有這麽明顯麽？連塵民都看出來了。
冉冰手腳僵硬，不知該如何反駁，目光偏移之下，剛好看到遠處走來一道身影。
刷！
那道軍服身影速度極快，在馬克與冉冰都沒反應過來之前，拎起4277衣襟一把將她丟進焚化爐，然後‘啪’的一聲，推上防火門閘刀。
“一心求死的人，你們跟她羅裏吧嗦半天幹嘛？”堯光對兩位獵荒者生冷道。
參與手術的要塞軍醫告知堯光，4068生命跡象雖然已經停滯，但身體裏脊蠱組織仍舊活躍，無法斷定它是否會釋放猩葒素汙，染燈塔室內空氣。
畢竟使者團士兵這段時間必須生活在燈塔，他們不可能一天到晚穿戴動力外骨，隔絕外界空氣。
而且要塞人對猩葒素的抵抗力又遠低於燈塔子民，萬一出了問題，後果將不堪設想。
堯光隻得親自跑一趟焚化間，為了自己人的安危考慮，他必須親眼見到威脅被燒燼。
結果卻撞上之前一幕——幾個人在那爭論殉情老半天？
傻逼嗎？
要死就給她去死好了。
“敢按一下試試！”馬克指著堯光大喝，對方隻要摁下那枚紅色按鈕，上千度高溫熱流立馬就會把焚化爐裏一切有機質燒成焦炭。
冉冰擋在兩位指揮官中間，勸說道：“馬克，別這樣。4277有權利選擇生死，和4068在一起是她的心願。”
“行，燈塔是你的地盤，你說了算，我不按。”
堯光從紅色按鈕上移開手，慢慢退向一旁，臉上的神情卻沒有半點妥協的意思。
腦內係統視界——
“琉璃。”
“在的。”
“控製焚化爐電路點火。”
“收到。”
啪嗒！
焚化間警示燈從綠色跳轉為橙紅，意味著高溫噴槍即將工作，操作人員必須遠離火爐避免被灼傷。
“曹尼瑪的，教會狗！”
馬克頓時望向上方監控攝像頭，既然堯光沒有按下開關，那麽可能是有人遠程操控才會發生這種情況。
查爾斯，光影教會……再次背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