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飛雪的隱秘
眼前那座弧形穹頂建築占地麵積龐大,乃至於橫跨整座要塞,將中部種植區也一分為二。
“我能進去看看嗎?”
飛雪舉頭仰望上方電子屏中‘海洋生態園’幾個字問道。
“可以。”
這座生態園本就屬於公共設施,沒有安裝任何門禁身份識別係統,生態園飼養著寥寥幾千種海洋生物,久而久之也隻能吸引小孩子的好奇心。
走入大門光線立馬昏暗下來,一股水生動物獨有的腥味彌漫在空氣中。
前廳盡頭有七條分叉通道,少女駐足腳步,轉身疑惑地望著堯光,“應該往哪走?”
“自己選一條唄。”
本來堯光覺得,飛雪是個判斷力十分果斷的女人,這種情況絕對哪條通道直線距離最近就選哪條。
結果卻見這丫頭伸出手指,挨個指向每條通道,嘴裏小聲叨念著聞所未聞的順口溜……
喂!
你是還沒長大的小屁孩麽?居然用這種方式做選擇題。
大人都知道順口溜總字數除以七,餘數就是選擇結果,這種做法一點都不看‘天意’。
不過飛雪依然固執地把順口溜從頭念到尾,手指剛好停在左邊第二條通道前。
沿著這條通道向前步行十來米,眼前霍然開朗。
柔和的光線透過頭頂抗壓玻璃照射進來,把事物全都染上了一層淡藍。
飛雪楞在原地,她從未見過這樣的水下世界。
五彩斑斕的小魚在更加豔麗的珊瑚叢中穿來穿去,一大群不知名的短尾魚從玻璃隧道上方結伴遊弋,它們的動作是那樣整齊劃一,就好像其中夾藏著某個指揮官,引領魚群行動。
水底掀起沙塵,身體扁平的鰩魚從蟄伏點跑出來,它扇動著自己柔軟的胸鰭,在沙子裏尋找甲殼動物。
飛雪將手掌貼在鋼化玻璃內壁,一雙與水光有著相同藍色的眸子,望向那些外形看上去和燈塔有幾分神似的生物。
“它們在翱翔……真美!”少女的麵容不再麻木無神。
此時堯光就立在飛雪身側,憑他的視力,稍稍偏轉眼神,甚至能夠看清對方肌膚上的細小絨毛。
幾縷紫發捶到少女耳畔,她聚精會神地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玻璃牆之外,精致小巧的鼻翼一張一翕,唇角溫潤漸漸有了上揚趨勢。
“確實很美。”
話一出口連堯光自己都有點懵逼。
他明明打算告訴飛雪水母有毒。
哢哢哢!
一絲異響打破了此刻靜謐。
順著飛雪指尖,數道白霜晶棱蔓延至鋼化抗壓玻璃表麵,少女急忙回縮,驚恐地翻轉雙手。
不知是自身原因,還是因為甬道裏光線問題,她那指甲蓋和嘴唇皆透露出病態的烏紫。
“你怎麽了?”堯光吃驚地看到,突然之間飛雪仿佛置身極地一般冷得瑟瑟發抖,連同她的呼吸都摻雜著肉眼可見的白霧。
堯光毛孔收縮汗毛豎立,周圍空氣溫度急速下降。
底是什麽狀況?要塞恒溫係統近二十年沒出過毛病,而且就算出問題,也不可能像這樣,感覺有人在旁邊倒了一桶液態氮……
“琉璃?”
“我在。”
“溫控設備出故障了?”
“沒有,一切運行指標正常。”
白霜從少女體表肌膚延伸開來,她牙齒打著冷顫,瞳仁晶狀體內部藍色色素迅速退祛。
飛雪清楚自己的病因,隻是沒想到這次病情居然襲擊得如此迅猛。
“牛……牛奶……”少女抱住雙肩口齒不清地求救道。
“啥?”堯光反應很快,記得在燈塔的時候,就感覺過飛雪體溫異常。
可哪有人體溫能低到足以影響周邊環境的道理?
於是他急忙抱起冰冷的飛雪往外跑,“你究竟得的是什麽病?算了,我帶你去醫療中心,他們或許有辦法。”
“別去……幫我……找牛奶。”飛雪兩隻眼眸已經完全轉變成半透明白色,看起來瘮人不已。
感覺懷裏那人冷得跟冰坨子似的,堯光吼道:“馬蛋!這都快掛了,還想著吃喝!”
少女哆哆嗦嗦地穿著白氣,無力地說道:“乳糖……乳糖……能夠幫我緩解突變。”
突變?
當下來不及細思,堯光反手把她背到背後發足狂奔,幸而生態園離探獵者區路程極近,為了避引起周圍居民疑惑恐慌,他先把飛雪送回宿舍,然後以最快速度衝向食堂掃了四五杯牛奶。
望著凍僵的少女倚靠在床腳行動不利索,堯光正打算過去幫一把,卻聽她厲聲道:
“別靠近我,會凍傷你的!”
堯光這才察覺,起居室裏的溫度已經低得驚人,他離著飛雪數米也會感到寒氣撲麵。
金屬牆壁上泛起一層白霜,牛奶在杯中結成冰塊,飛雪隻能把它們倒進嘴裏,像吃雪糕冰棒一樣咀嚼咬碎吞咽下去。
呼……呼……
三十攝氏度的熱風從空氣循環口吹進房間,水槽裏凝結的冰片開始慢慢融化。
隨著乳糖進入身體代謝循環,飛雪的情況逐漸好轉,她摸摸凍得僵硬的上衣,評估它是否會因材質疲勞而撕裂。
“你……”
“我是個怪物。”飛雪低垂腦袋臉上毫無血色。
堯光坐到她跟前,“那天,馬克是不是也屬於這種狀態?我是指——紅蓮形態。”
很明顯,馬克跟T-69區出現過的嗜極體脫不開幹係,而飛雪以及冉冰,又與當初那名可以控製噬極獸的白發女子樣貌過於相仿。
因此相當容易聯想到,這三人極有可能是某項基因工程的產物。
“不,我跟他不一樣。”少女吸吸鼻子,“馬克出生於地表,五歲時才被紅寇接上燈塔,而我生來便是燈塔的子嗣。”
堯光試探性地問道:“也就是說,燈塔給你做過改造?”
即便飛雪的能力似乎沒什麽大作用,但那是壓製後的表現,鬼知道放任不管的後果是什麽,說不定把周邊範圍十幾二十米全凍成冰封世界也有可能。
一想到燈塔有那麽多獵荒者,他們會不會都經曆過改造工程,並且擁有類似突變幾率,堯光便覺得不寒而栗。
如果真是這樣,有必要重新估測燈塔實力,否則使者團到了燈塔隻有被吃掉的份兒。
然而,飛雪接下的話,卻擾亂了堯光的分析——
“不知道,我記不起童年,也記不起是否有人對我做過什麽。我發病的樣子,除你之外隻有紅寇見過,但她已經死了。”
“紅寇幫我取了名字,告訴我多喝牛奶,足量的乳糖能夠阻止體內怪物出來。”
回憶起有如傳奇般的女子,飛雪內心深處流過一陣暖陽,那些年如果沒有紅寇的照顧和開解,她恐怕早已從燈塔一躍而下,永遠訣別這個艱難的世界了。
紅寇姐姐……
她曾經率領獵荒者一次又一次馳騁於戰場;
也曾駕駛重力體挽救過數百名身處絕地的難民;
隻要你的眼中還殘存著希望,紅寇就一定會屹立在你的麵前!
可是,塵民舉報了她?
那些被紅寇挽救過的狗東西,居然恩將仇報檢舉紅寇違法情感法律。
就為住進上民區,吃上幾個月麵包,他們把她推上了火刑台!
所以,飛雪從來都沒有看不起塵民——
而是痛恨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