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那年春日
第二百八十二章 那年春日
父親兩個字讓夜辰的瞳孔劇烈的縮了一下。在這次談話之前,他從沒有真心的將夜雲看作是自己的父親,而夜雲也很有自覺,從來沒有在他麵前以父親自居。兩人就這麽相安無事的和平共處著,如同被頑劣的命運強行按上血緣關係的陌生人一樣,見麵彬彬有禮,來往客客氣氣,在刀槍劍雨的商戰之中從來沒有想過從對方那邊得到幫助,並且更加知道,要時刻提防著從對方手中射過來的毒箭。
如果說夜辰對於父親這兩個字有一點概念的話,還是在認識了秦雨晗之後。
從兩個人在一起那天開始,秦雨晗的父親每一步的舉動都是在為自己的女兒未來鋪路,用葉清牽製自己,然後用葉豔芝控製葉清,背後竟然還留著一手防止葉清反水。一再的確認自己女兒的心意,等到事情發展到不可更改的局麵時又能瞬間調整自己的計劃,舍棄三十多年的心血,將秦氏帝國拱手讓人,隻求的自己女兒今後的平安。
在夜辰看來,這才是一個父親應有的樣子。
為了兒女殫精竭慮,思慮的再多,也害怕有朝一日錯算了什麽讓自己的孩子受到傷害。
可是夜雲這算什麽?這個男人除去在自己的生命之中貢獻了一顆精子,還做過什麽一個父親應當做的事?他看不慣夜雲以自己的父親自居,冷笑的諷刺道:“那我可真是受寵若驚了。”
夜雲低著頭又抿了口茶,讓眼神中的受傷之色閃過。
他自然知道自己在夜辰那邊的信譽度可能是負值,這也是自己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應得的,雖然現在有些事情還不能說,但是他能夠告訴夜辰的,已經不需要再費盡心機的隱瞞了。
“我確實有條件。”
“什麽?”
“吞並了夜氏的公司,不能再叫做司氏,要叫夜氏。”
“……”夜辰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當年公司命名為司氏,一麵是要同夜家劃清界限,另一邊也是要懷念司思。可是現在夜雲這麽說,自己如果答應了,那麽這些年的所作所為究竟是為了什麽?
見夜辰沉默,夜雲也不在意,對他說:“夜辰,當年的事情就算是我都不能說自己已經完全都掌握情況了,更何況是後來道聽塗說的你?不要太自信,小子。”
“是麽?我雖然是道聽途說的,可是難得的是這些人都能和後來的印象對得上號。”
“你柳姨不過是跟在小思身邊的一個女傭,她又能知道什麽?”
“別的或許也不知道,但是有些人人麵獸心不配為人父,大概還是能夠看出來的。”這句話說的相當不客氣啦,如果現在坐在夜雲麵前的是顧千燁的話,或許已經被他罵死了。
可是沒辦法,現在在他麵前的是夜辰,是一個事業成功的男人,他的翅膀早就硬了,從十八歲那年設計離開夜家,就已經不是夜雲能夠控製的少年了。
他苦笑一下,對夜辰說:“夜辰,那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我那種態度,小思甚至可能在懷孕的時候就已經被人害了?”
夜雲這句話好像一把鑰匙,終於由他親自打開了那個塵封已久的地下室的大門,老舊的回憶在受到侵擾的時候發出了執拗一聲響,讓夜辰的睫毛顫了顫。
夜雲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仿佛下定了很大的決心,要將當年的事情告訴他。
“我和小思,雖然是商業聯姻,可是也是我主動去求娶的她,說實話,按照當時的局勢而言,比小思更合適夜夫人這個位置的人不是沒有。”這句話夜辰相信,當時是司氏求著夜家出手,夜雲完全沒有必要用自己的婚姻之位來將司氏同夜氏綁在一起。
夜辰不動聲色的抿了一口茶,低著頭,看著茶杯中輕輕搖晃的嫩黃色茶湯。
“可是當時的夜家很亂,我不是唯一的繼承人。”
夜辰倒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叔叔伯伯,隻是知道從記事開始,夜家的其他人隻會在每年的年終祭祖時短暫的出現一會兒,之後又分散到全國各地。他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直係叔伯,自己的爺爺也沒有提過這些事。
夜雲看夜辰的表情標準掉這件事對他而言有些難以理解,解釋道:“不是我的兄弟,而是你爺爺的兄弟有了孩子,按照家族的規定,他們也可以爭取繼承的權利。”
有權利有利益的地方就會有爭奪。當年夜雲娶了司思,前麵大半年,小夫妻兩人鸞鳳和鳴一副白頭到老的架勢,不知道礙了多少人的眼睛,但是處於愛戀中的人從來都不會注意到窗外殷殷風雨,知道半年以後司思突然食物中毒,鬧到了醫院裏,他才恍然驚覺,並不是所有人都希望他能夠順利的擁有繼承人,然後繼承夜氏。
當時的司氏已經在夜氏的幫助下逐漸緩了過來,可是不知道怎麽的,對於司思在夜家的處境竟然從來沒有多問過一句。夜雲起初以為是司思害羞,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感情,誰知道知道後來司思莫名去世,司家的人都不問一句,這才讓他起了疑。
可是當時的夜雲注意不到那麽多。他剛離開大學進入公司沒幾年,對於商業上的事情才剛剛上手,每天都忙的焦頭爛額的,根本沒有一點兒心思去思考其他的事情。
他當時隻是想著,暫時先冷了司思,等自己真正的掌握權利,然後再作出正確的判斷。從現在來看這是對的,這也是當時他能夠想到的最經濟的方式。在自己故意同司思疏遠之後,在同她大吵幾次然後開始冷戰之後,她果真就不再受到那些莫名的傷害了。
夜雲以為事情就會這麽順利的進行下去,自己在公司那邊迅速的收割著權利,將家族中對他的地位提出異議的人全都清理掉,然後將夜氏變成自己的一言堂。他的計劃有條不紊的進行,而那時候司思正好懷孕了,夜雲一麵為這個小生命的到來而欣喜,另一邊也是真真切切的擔心,會有人趁著這個時候動手。
他不能讓自己的妻兒陷入那種境地。
夜雲開始故意做出一副狼蕩子的模樣來,徹夜不歸,身上總是沾著不同的香水味,長年累月的住在公司休息室,對這個孩子不聞不問,甚至還讓自己信任的人放出消息,說這個孩子不一定是自己的。
這些行為真的有用,除去司思懷孕中間有一次差點被一塊鬆動的地磚滑倒之外,再也沒有受到過什麽傷害。如果不是顧敏的那件事,他會在將公司的權利收歸到自己手中的時候,正式的同司思解釋清楚這些事,然後和自己的妻子兒子快樂的生活在一起。
可是時光不能倒流。他也不知道那天的事是怎麽發生的,可是錯誤既然已經釀成了,與其皺著眉頭抱怨,還不如從這件錯誤中挖掘出最大化的利益。
夜雲看到了一塊絕佳的擋箭牌、
他將顧氏母子接到龍景山莊,然後逼得司思隻能搬出去住,這樣一來,真正處於刀口浪尖上的人就是顧敏,而不是真正的正派夫人司思。他將一切都算記好了,隻是沒有算計好,人心的可怕。
司思倒在地上的模樣他沒有看見,那天他趕過去的時候,警戒線已經拉好了,而司思也被送到了最近的醫院中。
隻有那個小小的孩子站在花房門口,眼神裏邊是經年不散的大霧,看著他的樣子,像是看著毫不相幹的陌生人。
夜雲的心死在那一天。
他對於生活的期許與熱情,也全都被那場數十年難遇的大雪衝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