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這天剛下早自習,兩個警察帶著一個塗脂抹粉,花枝招展,叼著煙卷的女子來到新寨中學。學生很好奇,看把戲似的圍了一層又一層。他們好不容易從圍觀的人群裏擠出來,走進三樓的校長辦公室。劉承祖看到警察,有點驚惶,不知發生什麽事。警察掏出證件,簡要說明了來意。劉承祖大驚道:“絕對不可能,一定是搞錯了!”
劉承祖的大驚失色是裝出來的,心裏卻比當初聽到自己考上師範學校的消息還要高興。他按照警察的安排,先後找來幾位老師。女子悠閑地吐著煙圈,一個個搖頭否認了。當王鬆進來的那一刻,女子立即丟了煙卷,毫不猶豫地對警察說:“就是他!”
王鬆稀裏糊塗被帶到城關派出所,當警察向他問話時,驚得靈魂出竅,繼而大喊冤枉。原來,女子是個“雞婆”,賣淫時被抓,供出王鬆多次嫖宿,派出所就帶她到新寨中學指認嫖客。由於王鬆不能提供不在現場的有力證據,派出所作了認定,至少罰款二千元才肯放人。王鬆讓老婆找到縣公安局任紀檢書記的同學,一分錢罰款也沒交,人也立即放了出來。
王鬆明白,有人陷害他,如果不肅清影響,任由醜聞傳揚,後果不堪設想。在他的請求下,公安局立即派人去抓那個雞婆。可是,雞婆早就逃之夭夭,不見蹤跡。縣教委很快收到舉報,到派出所調查核實了王鬆嫖娼的事實,研究決定,給予王鬆免去教導主任職務,行政記大過的處分。王鬆聞訊,租車連夜趕到邵陽,找到在市委工作的堂伯父哭訴。堂伯父掛通了縣委李書記的電話後安慰王鬆說,放心回去,不會有事的。縣教委的處分決定已經打印成文,隻是還沒有下發,得到李書記的指示後,立即開會研究,撤消了對王鬆的處分,文件也被立即銷毀。謝副主任告訴前來打探消息的關海南,王鬆靠上了李書記這棵大樹,教委也無可奈何。
關海南不心甘,又找張誌高,要他對王鬆的兒子石頭下手。張誌高不幹,說小把戲是無辜的,隻答應狠狠地揍王鬆一頓。王鬆不知從什麽地方得到了消息,請公安局的同學出麵,把張誌高約到縣城的大富豪酒樓。酒酣耳熱之時,王鬆向張誌高賠禮,求張誌高放他一馬。張誌高看在公安局的哥們份上,答應不再找王鬆的麻煩,但要王鬆在餐桌底下鑽三圈,以報當初罰他跪講台之仇。王鬆鑽了桌子,然後嘻笑著同張誌高碰杯幹了和氣酒。爾後兩人關係發展迅速,以兄弟相稱。?
吳雲英整天守在學校,不管男人把什麽臉色給她受,用什麽手段拿她出氣,總是陪著小心服侍爺老子一樣。對楊菲菲也是客客氣氣的,常到楊菲菲房裏一坐就是好半天,妹妹長,妹妹短的叫得格外親熱,甚至明明白白告訴楊菲菲,隻要老關不離婚,他們之間的事情她絕不幹涉。關海南老母親也三日兩轉往學校裏跑,親戚朋友打流星似的來相勸。後來,老母親不來了,親戚朋友不來了,吳雲英也呆不下去了。在離開學校的那天早上,吳雲英拿起菜刀和砧板到操坪裏,高聲喊著楊菲菲的名字,一刀一刀剁著砧板,剁一下罵一聲騷婊子、娼婦、爛貨。什麽醜話都出來了,兩千多學生圍著看稀奇把戲,值日老師不知是故意還是忘記了打鍾,直到吳雲英罵夠了,罵累了,流著淚悲戚戚地走出校門後,才打鍾上早自習。?
鍾聲響得太久,爆脆的尾音拖得好長。學生奔走揚起的灰塵滿天飛揚,使人無發呼吸。太陽像鋼刀一樣閃晃著白熾的光焰,刺得人的眼睛發花。操坪裏龜裂的黃土,升騰起炎炎的熱氣,泛著白淒白淒的光暈,讓人一身不舒服,說不清是躁還是熱。教師授課的聲音,像一陣充滿倦意、帶著催眠作用的斷續囈語,誘得人無限的倦怠懶散。王敏之頭昏腦脹,像酒醉似的回到房裏,無力地歪倒在床上……?
教室突然倒了,學生埋在斷磚碎瓦下麵。王敏之一邊哭喊著“救人”,一邊發瘋似的扒那些磚頭瓦礫。傾盆大雨鋪天蓋地,雨聲風聲混響一片。喉嚨喊啞了,卻不見有一個人來,也沒聽到有一個人答應,他絕望地坐在瓦礫上痛哭……
“王老師,醒醒……”
王敏之睜開眼睛,李靈芝站在床前關切地問:“你怎麽啦?”
“做了一個惡夢,真嚇人。”
“看你一頭的汗水,快擦擦。”李靈芝遞了根毛巾給王敏之,“你身體虛弱得很,要注意休息。這杯雞肉,是鄭娟秀送的吧?”
李靈芝見王敏之不做聲,就說:“鄭娟秀對你太有心了,難怪別人誤解你。”
“不管鄭娟秀怎麽樣,也不管別人怎麽樣,我坦坦蕩蕩,始終把鄭娟秀當學生看待。”
“這樣的師生情深,可以進吉尼斯記錄。”
“就算進入吉尼斯記錄,鄭娟秀是我的學生,這個事實沒有人能改變!”王敏之將“我的學生”四個字說得特別重。
“好啦,看你認真的樣子。”
李靈芝說著,提起那桶髒衣服就走。王敏之即忙製止說:“靈芝,這可使不得,怎能要你洗衣服?”
“怎麽?你身體不好,我幫你洗次衣服都不行?怕我不會,洗不幹淨?”李靈芝說著走了出去。?
上午,鄭娟秀的親爸和親媽來學校看鄭娟秀。親媽矮而胖,笑起來一長串的咯咯,像隻剛下蛋的母雞。在王敏之房裏,她拉著鄭娟秀的手,左端詳右看看,眉開眼笑說,昨天就要來看閨女,可娟秀親爸不同意,說要考試了,怕影響閨女學習。今天,實在憋不住,硬拉著男人來了。一見麵,就覺得娟秀就是她生的,那眉那眼,和她年輕時儼像。她隻有個兒子在交警隊工作,現在又有女兒了,真是前世修來的的福分。說著說著,眼淚就來了。
鄭娟秀喊了一聲“媽”,偎在胖女人懷裏哭了。可憐的人,這是她第一次喊“媽媽”,她終於有了自己的媽媽了。
“怎麽啦?這麽高興的日子,怎麽都哭了?來,來,吃糖。”娟秀親爸笑嗬嗬的,從一個大皮包裏捧出一包糖來放在桌上,又從裏麵搬蘋果香焦之類的東西。
“是啊,我高興得糊塗了。”胖女人用手帕給鄭娟秀擦幹淚水,然後抓了個大紅蘋果塞進鄭娟秀手裏說:“女兒,吃!”說著又咯咯地笑。?
親媽給娟秀帶了幾套新的衣裙,走的時候,又把二百塊錢塞到鄭娟秀手裏。鄭娟秀不收。親媽不高興地說:“你是我的女兒,用媽的錢是應該的,收下!”?
下午放學,鄭娟秀來到王敏之房裏,拿了空杯子,又低頭四處找什麽。王敏之問:“娟秀,尋什麽?”
“那桶髒衣服呢?我帶回家去洗了,你身體不好,別落生水。”
正在這時,李靈芝摟著晾幹了的衣服走進來。鄭娟秀的臉色突變,一扭頭衝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