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李靈芝和其他老師來看王敏之時，什麽東西也沒帶。晚上，李靈芝獨自前來，一手握著一束勿忘我，一手提兩盒昂貴的補品。王敏之接過勿忘我，連聲道謝，因激動而聲音發抖。李靈芝放下東西，朝王敏之微微一笑，坐在床沿上，拿把小刀，默默地削蘋果。麻子很見機，趕緊溜出病房去。? “靈芝，我明天出院。” “急什麽，班上有我哩。” 李靈芝將削好的蘋果遞給王敏之，王敏之忙擺手說：“你吃，你吃，我自己來。” “你打著吊瓶，如何削蘋果?難怪人家說你迂。”李靈芝嗔道，馬上又笑起來。王敏之接過蘋果也笑了。? 麻子走進來，王敏之喊他吃蘋果。麻子說不吃蘋果，是來倒開水的。倒了杯開水，一邊往門外退一邊一迭連聲說：“你們聊，你們聊。”出門時，順手把門帶上。? “這個人真有意思。” “他是個好人，認了鄭娟秀做親女。” “那太好了。”兩個人開心地聊著，當麻子又找借口進來時，李靈芝才想起病人要休息，起身告辭。? 第二天，王敏之堅持要出院，醫生隻得隨他。王敏之辦了出院手續，麻子也跟著辦了出院手續。王敏之不解地問：“你的病好了?”? “什麽雞巴病，是心裏不平衡。老子當了五年的副局長，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汗，把工作做得有聲有色。老局長退下去後，說好要提我的，不想空降一個騷貨，別的本事沒有，陪領導玩的功夫卻出類拔萃。王老師，你說我想得開嗎?一氣之下，進了醫院，本想養個一年半載。可是，你卻使我住不下去了，是你把我趕出醫院的。”? 麻子爽朗地大笑，王敏之也跟著笑起來。分手時，麻子握著王敏之的手說：“請告訴娟秀，隻要她考上中專，讀書的費用親爸負責。” “現在讀書不比以前，要許多錢。” “不管多少錢，做親爸的負責到底。” “真是鄭娟秀的造化，遇到貴人了。”兩人都笑起來。? 王敏之坐中巴車回學校，剛坐定，看見肖鳴的父親一隻空袖筒一晃一晃地上車來。 “肖老伯，到這裏坐。”王敏之立即打招呼。 “王老師，好久不見了。”肖老伯在王敏之身旁坐下，從襯衣口袋裏掏出一支揉皺了的煙卷抽上。 “聽說肖平到廣東打工去了?” “是啊，鬼崽崽，讀書不聽話，讓王老師操心，打工卻蠻好，老板看得起，今年給我寄了一千塊錢。” “肖鳴分配了?”? 肖老伯沒作聲，猛猛地吸了一口煙，全咽進肚子裏，明朗朗的臉色漸漸陰沉下去，像要下雨前的天空。過了半晌憤憤地對王敏之說：“王老師，國家怎麽啦?我好不容易養個大學生出來，卻遲遲不給安排。縣裏那麽多衙門都被我踏破了，後來，知情人指點說，要送禮。我的天，為肖鳴讀書，我和孩子娘隻剩褲帶帶了，哪有錢送禮?何況這樣的禮不是幾十上百元能解決的。平伢者寫信要哥哥到他廠裏去打工，鳴伢者也想去，我不同意，國家培養出來的人，應該為國家做事。我到處借錢，花了五千多，才打通關節，安排到自來水公司。可是，單位開口就要一萬塊錢才能接收。我到哪去弄這一萬塊錢?凡沾點親帶點故的，都被我借怕了。要是借不到錢，我隻好往別人的車子底下一鑽，弄筆錢來。自己反正是個殘廢人，隻要給孩子一份工作……”? 肖老伯喉嚨硬硬的說不下去了，兩顆晶瑩的淚珠從他核桃皮似的臉頰上滾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