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關海南在房裏無聊地亂翻報紙,薛正新走進來,氣急敗壞地說,陳昌旺的老婆把貨攤子擺到他的店門口,把他家的生意全擋了,簡直欺人太甚,要校長去主持公道。關海南的眉頭便皺成了一把鎖。這個學期,他被這些做生意的煩透了,外麵老百姓罵他關海南鎖校門不得好死,他們做生意的幾個又不停地爭吵相罵,今天你罵他故意降價搶生意,明天他罵你在學生中造謠壞了他的名聲,個個紅眼雞似的,一有矛盾就來找關海南,他關海南成了磨芯,裏裏外外不是人。開始,他還出麵調解幾次,但都是些無頭無腦的事兒,哪裏能夠判斷?隻能和稀泥。後來,他要麽不去,礙不過情麵去了,也不說一句話,隨他們吵去。他明白,這樣下去對學生的影響是不好的,而且,他們還把生意做到課堂裏去了,劃分勢力範圍,誰任課的班,學生必須買誰的東西,如果學生買了別個的東西,在課堂裏就給學生小鞋穿,甚至不給學生批改作業,直至學生醒悟過來。很多老師對這種現象提出了批評,特別是王敏之,講話撐得死人。
“老鐵啊,你們要是這樣,下學期隻怕一個也不準搞了。我的耳朵都被破絮塞滿了,老夫子說你賣煙給學生,還一支支拆零賣,這可是犯法的。還把剩出的油粑包子拿到101班的講台上賣,還賒帳給學生,低價收購學生從家裏偷來的米。煮飯燒公家的柴禾,又用電飯煲,這怎麽能行?你們還要吵吵鬧鬧的,叫我如何向老師解釋?你們別太把我為難了。”
“校長,人多話雜,有些人不怕爛舌頭,專編派人。誰賣煙給學生,哪個看見?將東西拿到講台上賣又不是我姓薛的帶的頭。我們賣東西是學校允許的,有的班主任把班上學生要的本子、墨水等文具全包了,價錢比我們店子裏的還高。有個一年級班主任,每個學生一本漢語詞典,四十多塊錢一本,還是盜版的,錯誤百出,這樣的詞典在書市上的批價,隻有幾元,不費一點力氣,一筆就賺多少?學校裏為什麽無話可說?我們是向學校交了錢的,有問題當然要學校出麵解決,學校如果不管,我就把他的攤子掀倒,看學校管不管?”薛正新怒氣衝衝走了,關海南無動於衷,把報紙換個版麵,有心無相地看著。劉承祖走進來說,操坪那邊的圍牆有人打洞。關海南丟了報紙和劉承祖走到陽台上來看,有幾個人正將牆上的磚頭一個一個取下來。他們立即走下去製止,可是打洞的老百姓不但不理,還說圍牆是他們的,因為他們的屋簷就搭在圍牆上。關海南感到問題棘手,和劉承祖簡單地交換了意見,決定到鄉政府請領導來解決。
關海南推著單車來到校門口,薛正新的老婆正和陳昌旺的老婆拍著巴掌大罵,什麽進不得耳朵的醜話都罵出來了,好多老師與學生圍著看熱鬧。陳昌旺的老婆見校長來了,立即閉了嘴,可薛正新的老婆見了校長不但沒有收斂,反而火上澆油,勢頭猛增。關海南看這水不過岩口了,衝著陳昌旺的老婆喝斥道:“這裏是學校,不是放牛坪,還要吵,明天一個都不準擺!”一個家屬打開鐵門,關海南推車出來,聽薛正新的老婆還在一口一塊肉的罵人。關海南惱火地嘟噥了一句“哪裏成體統”,就騎車走了。
鄉長聽了關海南的匯報,立即命派出所長帶兩名幹警騎摩托車趕到學校,幹警提著手銬,準備抓幾個人。可是,他們到現場後,打洞的那個人說,他姨父是縣政法委某書記。派出所長不相信,訓斥他胡說八道。那個人說了個電話號碼,所長立即撥通大哥大,說了幾句話後,就帶著兩個幹警一聲不響地走了。關海南不心甘,翻出學校的房產證,偏偏對這道圍牆的權屬沒有注明。學校眼睜睜看著圍牆上安上推窗,做起生意,而且生意十分火爆。相比之下,校門口的生意顯得十分清淡。四戶做生意的建立了統一戰線,同學校進行談判,如果學校不把圍牆上的窗口堵上,他們一分錢的管理費也不交。
關海南把這個問題放到教師會上討論。然而,大家都保持沉默。王敏之咕嚕了一句:“學校是教書育人的地方,開店做生意最不應該!”這句話本來說得輕,要在平時,會場上鬧嘈嘈的,是沒有幾個人能夠聽到。可是,當時會場上沉靜得一條針掉落的聲音都能聽到,王敏之的這句話就顯得格外突出。
“老夫子,你這話是血麻屄縫縫裏擠出來的,哪個學校沒有商店?人家縣屬中學,還有城裏的幾家小學,學生中午都在學校裏統一開餐,老師免費吃了中餐不算,期末還要分好多的利潤,你咬起他們的卵!教書育人,多麽漂亮堂皇,哪個不曉得你老夫子滿口仁義道德,滿肚子男盜女娼!”
“薛正新,你侮辱人……”
王敏之霍的站起來,就向薛正新撲去,幾個老師想把他攔住卻沒有成功。薛正新抓起椅子砸過來,王敏之順勢抓住椅子一拖,薛正新被拖倒在地,額頭撞在乒乓球桌上,起了個烏青的大包。薛正新爬起來,嚎叫著衝出去,不一會握著一把明晃晃的菜刀衝進來要拚命。王敏之也不知從哪裏操起一根課桌的斷腿,猶如發怒的猛虎,向薛正新的頭上砸去。所有的人都驚呆了,想不到綿羊似的王敏之發起脾氣卻是這般凶猛,這一手下去——薛正新嚇得一張臉白紙似的,刀也“叮當”一聲掉在地上。劉承祖眼明手快,將薛正新一掌推開。王敏之手裏的桌腿帶著呼呼的風聲,砸在乒乓球台上,生生折成兩段。幾個老師一擁而上,把王敏之抱住,劉承祖將薛正新推出會議室。
李靈芝站在那裏,望著王敏之虎眼圓睜,一臉寒氣凜然,胸脯急劇起伏,心想:這種外表冷峻的男人發起怒來真的很可怕,就像無色無味的炸藥,一旦爆炸,其力量是無法估量的,也唯其發怒,才能展示出一個男人的真正麵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