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徐運清受了王鬆的啟發,開始寫舉報信,可是寫了一早晨,廢紙球兒丟得滿地都是,還沒寫成功。後來終於寫好了,署名的時候,又猶豫不決。這時,有人敲門,問清楚是仇學軍,他才把門打開。
“大白天的,戒備森嚴,防賊啊?”
仇學軍嚷起來。徐運清“噓”了一聲,立即把門關上。
“啞炮,鬼鬼祟祟的,幹什麽?”
徐運清就將檢舉信交給仇學軍看,請他參謀參謀。仇學軍看了信,沉吟好一會說:“啞炮,這個亂來不得,無憑無據的,弄得不好,就是誣告,觸犯了刑律,吃不了兜著走。你真是半夜裏頂床被!”
“王主任說……”
“他是什麽人?牽你進石灰窯哩!”
“不管怎麽樣,老夫子那個鳥人,我絕不放過他。”
“要搞,必須有證據。”
“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過獵人的眼睛,我一定會找到把柄的。老夫子,你等著吧!”
“隻要有心,鐵棒成針。機會有的是。走,打牌去!”
“還有時間打牌?學生馬上就要集合!”
“哎呀,我竟然忘了。”
仇學軍拍了一下腦殼,趕緊走了。這時,高音喇叭叫起來,徐運清就到班上去布置。
天空陰沉陰沉的,飛著稀疏的毛雨。從各村召集來的農民,還有全鄉的中小學生,都拿著鋤頭,站在公路兩側的農田裏。彩旗在飄揚,高音喇叭放著高亢激越的曲子。所有的人都翹首望著縣城方向的公路,他們是在迎接省政府冬種作物工作大檢查。
突然,鑼鼓敲起來,公路上的秧歌隊扭了起來,高音喇叭裏開始播放新寨鄉人民政府近幾年來所取得的輝煌成績。隨著哨子急促的叫聲,所有的人都把鋤頭揚起來做挖田播種的動作。一溜高級轎車緩緩地開了過來,車窗打開,有人頻頻招手。轎車看不見了,大家放下鋤頭,又翹首望著公路的另一個方向。大約過了兩個小時,剛才的那一幕再次上演。轎車開走之後,人們紛紛散去,一個老太太坐在田埂上,雙手拍打著田埂嚎哭:“我的蠶豆苗啊……”原來她一塊田的蠶豆苗全踩死了。?
回到學校,學生的頭發衣服都濕了,王敏之擔心學生著涼,就向關海南要求提前放學。關海南嚴肅地反問道:“提前放學,出了安全事故誰負責任?”王敏之啞口無言。就在本學期剛開學不久,有個中學校長的兒子結婚,老師們要去喝喜酒,放學提前了兩個鍾頭,結果一個學生在路上被卡車撞死了,家長把學校告上法庭,法院判學校負全部責任並賠償一切經濟損失,理由就是學校違規提前放學。關海南找到小餘,交待不管哪個班,都不允許提前放學,然後,就到榮昌酒店來。
榮昌酒店裏,劉承祖和王鬆正陪教委許副主任、安保股何股長打牌。見關海南來了,劉承祖就把座位讓出來,說去安排生活。許副主任說,還欠劉校長兩百多塊錢。劉承祖說免了,何股長的一並免了。許副主任、何股長一邊搓牌,一邊笑哈哈地說不好意思。
“海南,接腳隻接輸家不接贏家,劉校長贏了錢走了,你可別當替死鬼。”許副主任笑著對關海南說。
“隻要許主任的爪子硬。”關海南的話音未落,許副主任清一色大碰對自摸,每人出一百六十塊。
“海南,愣著幹啥?出錢呀。從現在開始,規矩要嚴,盤打盤清,不許欠帳。”許副主任用手指敲著桌麵說。王鬆朝關海南又是眨眼睛又是伸舌頭,然後就掏錢。關海南一邊掏錢一邊說,教委他隻怕兩個人,一個是謝主任,手指像竹枝似的,沒有一點肉,一個就是你許主任,一雙手肉乎乎軟綿綿,就像沒有骨頭,天生打牌的手。?
“老何,掏銀子啊。”
“剛才,我剛開和你就欠帳,扯我的手氣,你和這麽大的牌,我也欠著。”
許副主任堅決不同意欠。何股長就站起來說“隻準州官放火,不準百姓點燈,劉校長,你來打,我休息。”關海南把何股長按在座位上,接著掏出兩個大紅包來,交給許副主任和何股長說,一點小意思,大家盡興玩。牌局重新開始,關海南和王鬆兩個輸得一蹋糊塗。
吃中飯了,兩個贏家嘻嘻哈哈摸出票子來數,許副主任贏了一千二,何股長贏了五百。菜擺上了,清蒸野生團魚,石蛙汆湯,油燜山雞,清炒麂子,山珍美味擺了一桌。許副主任滿麵堆笑說:“搞這麽多菜,太客氣了!”關海南說,鄉下沒什麽拿得出手,隻有一些土菜不成敬意。劉承祖問關海南,上五星開口笑行不?關海南說,上茅台。
女老板親自斟酒。關海南端起酒杯代表新寨中學全體師生歡迎教委領導檢查指導工作,大家把酒杯端起一同幹了。許副主任說,這次同何股長專程前來督查安全工作。關海南就將學校如何落實安全責任製,徹底排除安全隱患,采取積極而行之有效的措施,保證安全工作萬無一失等等,向領導作了匯報。許副主任問那棟危房的情況。關海南說,幾年過去了,還是那個樣子,應該沒什麽大問題,不過,為迎接普九驗收,準備給房子穿衣帶帽,粉刷一新,白蟻蛀壞的抬樓也要進一步加固。何股長要求關海南盡快把危房拆掉,出了問題誰也負不起責任。關海南說了一籮筐的困難。許副主任打圓場,說學校的確有困難,那是一棟平房,暫時用著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
繼續喝酒。關海南、劉承祖、王鬆輪番敬酒。借著酒興,關海南問許副主任,聯校張校長明年應該到齡了。許副主任說,最遲明年下學期退二線。關海南請教委領導考慮仙橋中學這幾個行政。許副主任滿口答應說,一定鼎力推薦。已經開了三瓶,關海南三個都有些不勝酒力,兩位領導的興致卻高得很,於是又開了一瓶。關海南發現許副主任總是有意無意地瞟女老板,立馬心神領會,對女老板說,應盡地主之宜,敬客人一杯酒。女老板推說自己不會喝酒。王鬆說,如果女老板不會喝酒,學校今後招待客人,隻好換一家酒店。女老板沒有了退路,隻好答應敬一杯酒,先和兩位領導手挽手喝了小交杯。許副主任又給女老板斟上酒,提出要喝大交杯。女老板慷慨地答應,卻拿來兩個大茶杯,斟滿酒,端起酒杯,叫了聲“請”。許副主任把酒杯端起,女老板往許副主任懷裏一坐,在大家的掌聲中,兩人手勾手,臉貼著臉,一飲而盡。女老板站起來,端著杯子說:“領導,還來一杯高山流水?”許副主任舌根發硬,結結巴巴地說了兩句含混不清的話,身子一歪,滾到桌子下麵去了。大家七手八腳將許副主任送到客房,何股長也選了個房間睡下了。
劉承祖有事回學校去了,王鬆望著劉承祖的背影說:“一點見識也沒有,竟然贏領導的錢。”關海南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喊女老板結帳,一共五千五百陸拾塊。關海南問王鬆剛才輸了多少,王鬆說是七百塊。關海南在算盤上劈劈啪啪打了幾下說:“開三張不同日期的發票,總金額是七千五百塊。”?第二天,王敏之班上有6個學生得了重感冒,隻上了一節課就請假回去了,還有好幾個打噴嚏咳嗽,其他班上的情況也沒好到哪裏去。一些班主任湊在一起發牢騷:我們教育學生要誠實,不要弄虛作假,政府卻這樣搞!現實赤裸裸地擺在這,學生還能相信我們胡說八道?王敏之感歎道:“昏官之害甚於貪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