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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三隻蝴蝶

  珍珍居然掛自己的手機,反了,真的反了!不是珍珍造反,是形勢發展,向反方向發展,讓牛秀才看不懂,想不明。在珍珍心目中,到底誰重要?是阿香還是秀才?是秀才餐館還是尋香樓?外麵的學生在喊牛哥,說牛哥我的菜怎麽這麽半天沒上啊?飯都吃完了,要不別上了。牛秀才立馬回應:好了,馬上好了,這就上!現在沒時間讓牛秀才去想去看,看不懂走近去看,想不明不必去想,晚上做完生意,他要親自趕往尋香樓,大鬧尋香樓,把珍珍拉回到自己身邊。


  尋香樓工程進展完工了一大半,大廳像模像樣像大酒店前台,隻是前台後麵站的不是美女,而是阿香那個老娘們,一下就缺少了大賓館豪華迷人的氣氛。老娘們再怎麽穿金戴銀,站在大廳迎賓,立馬拉低賓館檔次。美女哪怕素麵朝天,往大廳一站,立馬給賓館生香活色。可見尋香樓隻是換了件新衣,但換不了阿香那張老臉。牛秀才搶步而入,不看前台,不看阿香,專往那些旮旮旯旯沒人的地方看,仿佛老貓找老鼠。


  珍珍呢?牛秀才朝某個沒人的旮旯問。


  你跟誰說話呢?阿香在吧台後麵說。


  珍珍在哪裏?讓她出來!


  你誰呀?珍珍在哪裏關你屁事,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阿香前半句沒道理,後半句有些霸道。但現在不是跟她講道理的時候,而是講沒理的時候,誰沒理誰是爹,誰有道理誰當兒子。別廢話,把她交出來。


  阿香驚了,是讓我把她叫出來還是交出來,讓我叫那就客氣點,讓我交,你是哪根蔥?你是個什麽鬼?


  阿香不交,牛秀才也沒什麽辦法,純粹嚇唬嚇唬,虛張聲勢,疑兵之計,讓阿香以為有伏兵,鼓角一響,伏兵四起,嚇癱她。一計不成,再生不出計,不像阿香,肚子裏的計謀多,像母豬懷孕,連環計套連環計,又像母豬生仔。秀才沒那本事,無計可施,隻好賭狠,真刀實槍地幹。


  真刀一亮,立即亮出底牌,刀不是青龍偃月刀,而是廚房切菜割肉刀。槍一抖,亮出來的是銀樣蠟槍頭,阿香見的槍多了,全是真家夥,個個硬頂硬,哪裏在乎秀才的橡皮頭。轉眼功夫秀才就猥瑣了。


  她是我女朋友,希望你不要破壞我們之間的關係。算是最後的口頭警告。


  她是你女朋友,好給你掙麵子喲,居然到尋香樓來宣示,是不是要在中央電視台做個廣告,發個微博,通知全人類都知道?


  那倒沒必要。秀才不出名,買不起水軍,發微博也沒人關注,吃瓜群眾全去關注明星出軌帶帽的事情了,哪有閑工夫關心秀才的愛情。


  明爭看來是爭不過了,秀才有知識,阿香沒文化,曆史上有知識的分子從來沒有鬥贏過沒文化的分子,中國曆史就是這麽來的,所以秀才一點也不覺得虧,這是知識分子共同的命運,落到自己身上,是一種榮光。


  但是暗鬥秀才也會啊,明爭不行,何不試試暗鬥?秀才又不是沒有暗鬥的經驗和辦法。辦法很快就想好了,在回家的路上,在生氣的時候。人一生氣就容易激發靈感,就會有層出不窮的主意冷不丁冒出來。所以損色惹人醉可以,千萬別惹人生氣,有時後果特別可怕。


  秀才手中有鍋鏟,可以炒出百味,但炒不出千軍萬馬。他不能奈何阿香,但是有人能,那就是政府。政府讓她交出珍珍,她不敢不交。可是政府又不是秀才開的,秀才也不是政府的人,政府不能代表他的心,他也代表不了政府,政府怎麽會出麵幫他要回珍珍呢?看來又是空想政府主義。其實未必,秀才有秀才的辦法,要不說是讀過書的人,政治觀念強,政策意識清。政府未必肯為秀才主持公道,但是一定肯為社會主持公道,政府那些人都是挺有能耐的,個個身懷絕技,都是世外高人,非常人能及,你想不到的他們都能想到,你做不得的他們能做到。什麽都靠不住靠不穩,隻有靠政府,什麽人都不能為百姓解憂排難,唯有領導。政府一心為社會辦事,為社會就是為大家,也就是為秀才,在政府為社會主持公道的時候,秀才順便搭個便車,還不需要買票。


  第二天,秀才分別給城管局規劃局環衛局等等一係列政府機構打電話,實名舉報尋香樓違規改造。給城管打電話舉報尋香樓施工影響市容,給規劃局打電話舉報尋香樓違法改建,給環衛局打電話舉報尋香樓施工垃圾影響城市衛生。秀才政策拿捏得準,措施對症下毒藥,綜合考慮全麵布局,即便一個部門不作為,還有另一個給力。即便一個部門拿阿香沒轍,未必大家都是廢物。


  果不其然,第二天,就有三輛政府機關的小車分別駛進尋香樓,停在大院裏,把尋香樓的主人客人都嚇一大跳,從來沒有政府部門對尋香樓如此重視,今天忽然來了幾個單位領導,看來尋香樓要火了。


  尋香樓火不火那是以後的事,要待裝修改造完畢之後,估計是一點點火,先小火苗,然後風助火勢,成熊熊大火,亮遍全市,把阿香老花的臉膛照得紅彤彤。這是可期待的事,但不是立竿見影的。立竿見影火起來的是阿香,阿香心中那個火,比熊熊大火還要火。這是惹了哪路神仙不高興,派來三個索財魔,到尋香樓搜刮一大筆銀子走了。倒了血黴!心疼得阿香吐血。


  政府的人是來了,但是並沒有簡單粗暴讓尋香樓的改造停工。政府的人辦事都是講究方式方法的,都走群眾路線,注重策略。不一定非讓你停工,畢竟工程完工一大半,真停了,損失太大,不能讓老百姓吃虧,但也不能不管不問。那就這樣吧,交罰款,政府既對違規行為作出了處罰,又不讓民眾承受不可承受的損失,既體現了政策的嚴肅性,又體現了執法者的靈活性。


  這明顯不符合牛秀才的初衷。尋香樓沒停工,珍珍還是不會回來,秀才的目的不是讓尋香樓罰款,而是讓珍珍回到餐館。政府是民眾的依靠,但是政府裏的人個個太高深,玩的套路也極其的深奧,作為屌絲你永遠也搞不明白他們的套路,我思故我不在,你想什麽你永遠就不是什麽。要不什麽叫公務員,其實真名叫誤工員,讓你瞎耽誤功夫,結果卻不是你想要的。秀才這一次的暗鬥有點失算,損人不利己,卻利了誤工員,利了市財政,增加一筆意外的財政收入。


  阿香當然想不到政府的人是牛秀才引進來的,打死她也不相信,一邊是炒菜的假秀才,另一邊是高大上的政府官員,他們之間不可能發生交集,連雜交一下都不可能。他有本事搬動政府官員,除非企鵝會上天,變成天鵝。


  牛秀才永遠成不了天鵝,阿香卻把胡大利變成了跛腳鴨。


  胡大利來尋香樓找阿香,他必須得找,不找不罷休,因為自從阿香把門鎖換掉,他就從此跟家告別。告別一天可以,一周就混不下去了。他無家可歸,隻能把舊家當新家,濁酒一杯家萬裏,燕然未勒歸無計。世上多少離人,離家出走的人,舍小家為大家,舍大房家為小房家。今夜月明人盡望,不知秋思落誰家?他是實實在在想家了,不能天天晚上對著明月空望,與日月共起共落。


  尋香樓忽然變得漂亮了,換了副麵孔,被整容。胡大利心裏有點酸,阿香還真長能耐了,生意越做越大,越來越紅火,這是要大幹一場的架勢。胡大利不相信,自打認識阿香起,就沒覺得阿香是個幹事業的女人,耍耍心眼使使壞,剩下的就隻有好吃懶做。難道受到教誨,有名師指點?背後有高人?是遇上了蒼老師還是娼老師?不信能免費授課,不收錢那也得收色。


  娼老師不會是別人,隻有那個福建男人。野男人碰上個騷女人,一言不合就打起來,打情罵俏,打槍打炮,說話的不要,打槍的幹活。就阿香那樣的女人,打多少槍都是浪費子彈,煞費苦心,白費心機。


  胡大利斜靠在院門,煙一根一根抽,臉不陰不陽。他不知道阿香在不在,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阿香。不用進去看,免得看到那個福建男人,容易汙染自己的眼睛,得情流感,感冒發燒上火,香消玉殞形銷骨立。但是他要跟阿香亮牌,亮完牌再亮劍,亮完劍再犯賤,自己罰酒三杯。他的意思是這樣的,家還是他的家,他是愛國者,愛國就要愛家。他可以允許阿香提出跟自己離婚,但他的打算是不準備離,離不離不是兩人說了算,是他說了算。在沒有離婚的寶貴時間裏,他應當享受一係列權利,誰也無法剝奪。他有享受當丈夫的權利,丈夫有跟老婆同床的權利。他有享受當老子的權利,老子有管胡小利的權利。他有享受房主人的權利,房主人有在房子裏生活的權利。


  阿香其實在值班室,其實早就看到了胡大利,看到在自吹自吐的煙霧中嫋嫋婷婷的胡大利。阿香很希望他來,因為她想要演戲,缺少觀眾,她想要做貂蟬,缺少董卓,她想要當馬美人,缺少王寶強。


  阿香打開窗戶,把自己當誘餌,掛在窗口,陽光照射,光線迷離,阿香仿佛一隻母蝴蝶。母蝴蝶已經飛進了窗口,公蝴蝶卻在院門口踟躕。公蝴蝶終於發現母蝴蝶在窗口翩躚,在招搖,在招花引蝶,公蝴蝶立刻愉快地飛過去,輕輕地飛到窗口邊,不帶來一絲的風動,好想給母蝴蝶一個驚喜,換來一個驚嚇。


  母蝴蝶忽然一轉身不見了,從窗口消失,仿佛被公蝴蝶的驚喜所驚嚇,一忽悠撲進值班室暗淡曖昧的光線中。原來不是隻有胡大利這隻公蝴蝶,房間裏還有一隻,比胡大利這隻更老,更公,更令人驚嚇。胡大利這隻停在了窗戶外,不飛了,因為心早已飛走,不為自己所屬,心一飛,身子就停,沒有舵手,沒有飛行員,公蝴蝶必須硬著陸,老老實實呆著別動。


  公蝴蝶把床枕斜倚,母蝴蝶把公蝴蝶斜倚。母蝴蝶說:老花,這幾天把我累的,累成狗了,腰疼,不知道是不是腫了,你幫我看看。母蝴蝶居然在公蝴蝶麵前露肉,那塊肉本來是窗外的公蝴蝶的,如今卻眼睜睜被床上的那隻公蝴蝶看在眼裏含在口裏想在心裏。


  揉揉就揉揉,又不犯法,但是犯了忌諱,窗戶外的公蝴蝶很忌諱,這是敗壞他們家風水的事,是挖他們家祖墳的事,是喪盡天良的事。


  床上那隻公蝴蝶有什麽了不起?你不是姓花嗎?頂多隻花蝴蝶。老子姓胡,才是正宗的胡蝶。母蝴蝶居然不跟正宗的胡蝶悲歡離合,偏偏跟一花蝴蝶承歡獻媚,真他媽的世風日下蝶心不古。


  花蝴蝶很花,來一套花式太極,先來個野馬分鬃,母蝴蝶就白鶴亮翅;花蝴蝶來個摟膝拗步,進步搬攔捶,母蝴蝶就閃通背;花蝴蝶來個單鞭揮琵琶,母蝴蝶就倒卷肱;花蝴蝶來個雲手左右攬雀尾,母蝴蝶就轉身擺蓮。花蝴蝶來個轉身撇身捶捋擠勢,母蝴蝶就鳥叫雀鳴:哎喲尼瑪!疼死我了。窗外的胡蝶痛徹心扉是可忍叔叔忍一忍。忍忍就忍忍,小不忍傷身體,身體是革命的本錢,留著他買春。


  花蝴蝶很假,假惺惺地問:是不是很疼?是不是下手猛了點?花蝴蝶你他媽不光是下手猛了點,還狠了點,太踏馬狠了,泡別人的老婆,顛覆道德秩序。按照秩序先來後到,怎麽也是我胡大利在先,你他媽一來不分私有公有,一來就插隊,插了我的母蝴蝶,社會風氣全踏馬被你們這幫狂蜂浪蝶敗壞了。


  偏偏母蝴蝶不隨人願,要作死的樣子,作聲作氣地說:不猛,正好,我就是要這樣的效果,你盡管用勁,別管我怎麽叫喚,我喜歡叫喚,跟小姐學的。


  花蝴蝶說:操!原來你是重口味,喜歡猛男。


  母蝴蝶扭扭腰肢,仿佛蝴蝶不想當了,要當條美女蛇,還畫蛇添足,把兩條赤裸裸的腿伸出來,明裏抱拳,暗裏踢腿,一條腿光明不正大地擱在花蝴蝶的身上,弄得花蝴蝶醉迷花蔭,糊裏糊塗,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母蝴蝶說:別老揉一邊,揉揉另一邊吧。


  花蝴蝶說太遠,夠不著。真他媽夠笨,換了窗外的蝴蝶,早就直接碾壓過去,夠不著也勾得著,你們不就是在勾勾搭搭嗎?


  果然母蝴蝶有經驗,深得正宗的胡蝶真傳:你不會趴著啊?

  一語驚醒夢中人,不僅提醒花蝴蝶,也差點驚碎窗外正宗的胡蝶的心。花蝴蝶說:趴著就趴著,不會告我非禮吧?

  我靠,這還用問嗎?典型的非禮,來而不往非禮也!非禮啊!窗外正宗的胡蝶脫口而出。


  他既來了,不可以不往,眼看花蝴蝶非禮成功,正宗的胡蝶一往無前,在這個禮崩樂壞生死存亡的時刻,要克己複禮,重新扛起禮教仁義的大旗。胡大利一腳踹開值班室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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