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風雨樓中:十七殺手皆斃命
“我……不過猜測而已,”卻沒想到自己的所想成了實,男人臉上也有了幾分凝重,即便是那幾個孩子於他所為實在可惡,但總歸也不該落得個這般下場,況且又是誰殺了他們?男人一時思緒繁雜,氣息都不穩了。
能看得出男人不想再回答這個問題,歐陽水軒也適時的揭過了這個話題。
一時間氣氛都有些沉寂。
“風雨樓是做什麽的?”寂靜裏還是男人先開口,而他問的問題也都是想知道。
“是買賣性命的地方。”一直都沒有開口的楚祐歡卻是先出聲回答了男人。
歐陽水軒為楚祐歡精確的概括忍不住讚賞,“沒錯,這風雨樓可不就是一個拿人錢財收買收殺人名的地方麽。”
男人拿起茶杯輕輕喝下幾口茶水,對這個回答像是覺得理所當然又荒謬。根本就是無妄之災吧,先前歐陽水軒說的那十七名刺客原本是在潛伏等待任務的時機,卻沒想到被他那四徒弟那個意外給擾了計劃,也機緣巧合最終促成了他們最後的身隕。
這世間的一切向來都是有因必有果,任誰都逃不過。
“聽說那風雨樓凡是接下的單子還從來沒有失手過的,”歐陽水軒說起這個又是興致勃勃,“而且那風雨樓的殺手都有嚴格的等級,而且那等級裏最高的甲等,風雨樓隻有兩個位子。”
楚祐歡對這些絲毫不覺得有趣,但男人沒有喊停,他也就沉默在一旁跟著聽下去。
“一個是叫做木的神秘殺手,傳言都說這個人沒有人知他長相、年紀甚至是男是女都沒人知道。”歐陽水軒也喝了一口茶水,繼續道:“但這人自從在五年前殺了一名風雨樓的乙等殺手直接晉升為甲等之後,五年裏接了不下數百的單子,手裏攢了不下萬人的性命,而且這些年裏應該是有許多低等的殺手來向他挑戰的,但他卻始終穩穩的坐在家等殺手的位置不從挪動。”
“那另一個呢,不是說有兩名甲等的殺手。”聽著這個叫“木”的殺手的事跡,男人總有一種隱約的預感。
“另一個啊是風雨樓的樓主,”歐陽水軒為男人解惑道:“而且這位風雨樓樓主早在十六年前就金盆洗手再也沒有接過一筆單子了,而且十六年裏這世上都在沒有人見過這位樓主。”
“不過十六年前這位風雨樓主可是江湖上難得一見的武功高強之人,”聲音裏還有些崇敬之意,“那時候這樓主在江湖上都鮮有敵手,現在想來那風雨樓裏的第二個甲等殺手,他的功夫和這風雨樓主相比應該是旗鼓相當。”
那為什麽這麽厲害的人會在十六年前金盆洗手?除了在醫術方麵有著不俗造詣,男人一向對這些江湖之事不甚明白了解,也一向好奇的很,平常是沒有機會現在得了空自然是要問個清清楚楚才好。“那這位樓主金盆洗手的原因是什麽?”總不會是恍然發現了自己造了太多的殺孽,所以才放下屠刀回頭是岸吧?
“聽說是在接了一個單子,屠盡了一個世家滿門之後就銷聲匿跡了,至於原因我就不清楚了。”對於這風雨樓樓主在鼎盛時期去突然在江湖上沒了蹤影的原因,歐陽水軒在傳聞中也是沒有得到什麽有用的信息。
歐陽水軒小時候因為得了機緣,在和那個隱世的高人學功夫的時候,他還曾想象過如是他有天天學成出師,定要和那風雨樓樓主較量上一場,隻可惜沒等到他出師那人就已經徹底在江湖上銷聲匿跡了。
之後又是雜七雜八的聊了許多,直到楚祐歡覺得時辰差不多了,出聲提醒男人要啟程趕路的時候,歐陽水軒又是極其熱情地用“我都許久沒有見尋先生和楚兄了,這次想見你們怎麽也得要看在我的麵子上,去我在這處的宅子上小住幾日吧。”為理由把兩人成功地給留了下來。
歐陽水軒是真的很忙,在乘著同一輛馬車回到了歐陽水軒在天富城的宅子之後,又給男人和楚祐歡整理出了兩間客房,還吩咐了宅子裏的下人好生照料兩位客人,隨後就急匆匆的出了宅子。
“你知道十六年前被那風雨樓主滅了滿門的世家是哪個世家麽?”
歐陽小宅。
那處處亭台樓閣長廊錯綜的府宅後院一處安靜的房裏。
男人坐在桌邊一隻還覆著柔軟坐墊的凳子上,桌子上還擺著一盤滿是各色各樣不同糕餅的點心盤,個個看上去都美味非常,但可惜才用過午膳不久的男人並沒有多餘的胃口。
而明白清楚的聽到了男人問題的楚祐歡,看著對麵的男人,放在桌下腿上的手卻是不自覺間用力的握緊了。“先生為什麽想知道這個,”剛才在客棧時男人並沒有問過歐陽水軒這個問題,現在卻又是問了他。
“如果不知道的話那就算了,”男人顯然並沒有強求之意。
他知男人並沒有惡意,但是這個問題就像是一把鋒利無比的刀一樣劃開了他塵封在心底的記憶,而那殘破不堪的記憶上是一片血腥的紅,和滿天的哭喊還有無數將死之人恐懼痛苦的哀嚎。這一切對楚祐歡來說都不是什麽好的記憶,所以在痛苦在他腦海中散開的時候,他咬緊牙關低著頭沉默了許久許久。
而桌對麵的少年沉默的樣子也讓男人有了一絲不好的猜想,又是聯想了之前歐陽水軒說過的話裏的一些蛛絲馬跡,男人又突然不想知道這個答案了。“其實我也隻是一時好奇,你不用非要回……”
“那世家之中都是楚姓人士,那世家就是楚家。”楚祐歡在男人拒絕的話之前,終究還是把那很久都沒有對外人說過的話說了出來。“十六年前楚家就像是人間煉獄的場景我並沒有親眼看見,卻也從那人說過的話中能猜得出來幾分。而我是唯一一個從那場劫難中脫身的人,在之後被那人帶了回去自小習武,也從小就知道了那人就是我的滅族仇人……”
那話語中的痛,盡管楚祐歡的話語很輕很輕,但沉重的痛苦卻依舊讓男人覺得無法呼吸。男人和楚祐歡一樣都是自小成了孤兒,還尚在繈褓之中的時候被人撿回去,但之後的經曆卻是天差地別。從小被滅族仇人養大,而且那人還開始就明白的告訴了他,告訴了楚祐歡自己是他的仇人。
這個少年從下就擔負了很多吧,看著麵前那個年紀甚至比他最小的弟子還要不如的少年,男人很想摸摸這個他的發把他抱在懷裏,而男人也真就這麽做了。
“你可以哭出來的。”男人一下一下的輕輕摸著懷中人的一頭長發,清音輕柔得就像是呢喃一般。
“淚水不能幫助我解決任何問題,”楚祐歡的臉埋在男人的腰間,聲音有些甕聲甕氣卻沒有半分的哭氣。“這是哪個男人告訴我的道理,他是風雨樓的樓主也是我的師傅又是我的仇人,可是他還是把我帶了回去把我養大了還教了我功夫,我在知道這一切的時候我也問過他為什麽要教我武功,不怕我學成後會殺了他麽。”
“可是他卻說他一開始就在等那一天了,”楚祐歡的聲音還是那麽平淡,毫無起伏。“可是他的功夫太高了,任我怎麽學都打不過他,甚至不止我在這江湖上都沒有人是他的對手,在那個時候我好絕望甚至覺得我還不如死了,因為那麽絕望的活著很難很難……”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尋藥又把懷裏的人抱緊了些,覺得很心疼這個孩子。
“之前先生說要收我做徒弟,其實我聽了很開心也很想答應先生,”楚祐歡說起了這前幾日發生過的事時,聲音都低了幾分。“但是我還沒有報仇,沒有把那人殺了,這些年我殺了很多人,隻要是有人帶著金銀要我殺人我都會去,我做這些都是為了將來有天天可以報仇,隻要報了仇,隻要報了仇……”
聽著楚祐歡的語氣變得急促,男人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背。“這一天早晚會到來的,我相信你。”
“嗯。”楚祐歡在說完了這一個字之後,呼吸也慢慢平穩下來,靠在男人的懷裏久久都沒有開口,那始終帶著無措和脆弱的眼睛也慢慢的閉上。
許久許久。
一時靜謐裏。
那依偎在一起的兩人都在沒有說話。
天富城裏除了一間客棧和茶館之外,歐陽水軒的產業就隻有那遍布商堯國全國的的商行了,其實每年各地的產業都會將他們一年來的賬目交給當地的歐陽商行,然後再由各處商行統一把賬目單上交到本家。但一向對生意都做的精致的歐陽水軒每年秋末,沒有什麽大事的話都會在商堯各地親自查看賬目,就算是不能親自去也會派遣手下那些得力的下屬去代他查賬,最後把結果交給他過目即可。
歐陽商號。
“少爺,”看見歐陽水軒出現在商號門口,一個歐陽水軒從本家帶來的賬房急忙從一堆的賬目裏抬起頭看向歐陽水軒。
“帳核對的怎麽樣了?”歐陽水軒隨手拿起一本還未翻開的賬簿,那時一份從本家帶來的上交賬本。
“已經核對了大半,並沒有什麽出入。”另一名賬房也停下了手裏的活,回答了歐陽水軒的問話。
歐陽水軒看著桌岸上的剩餘的賬本,確實是隻剩下小半。“那我與你們一起,”想了想又道:“等明日你們就先行啟程趕往下一處商號所在的都城,我會過幾日之後直接趕去都霍城再與你們接頭。”都霍城算是下一處的下一處有歐陽家商號的都城了。
不知歐陽水軒為何會提議如此,但是主子說的話就是天理他們哪裏敢不從,但是疑惑嘛還總得是有幾分的,畢竟歐陽水軒待物嚴格但待他們這些下屬並不嚴厲,也讓他們今日能問出心中說想。
“為什麽?”歐陽水軒對兩個下屬的問話倒是認真想了想,一會才露出了一個輕笑,道:“或許是因為你們少爺的情緣終於出現了吧,他很想好好把握這次機會,然後有更多的時間和他的情緣相處啊。”
“!”兩個本家的賬房先生因為驚訝嘴巴都微微的張開了,他們是沒有聽錯對吧!他們的少爺!他們這個自從小就不近女色的少爺竟然也有心儀的女子了?但是這些天在這天富城裏也沒見過少爺和哪家小姐相處啊?難不成——
兩個賬房一時間麵麵相覷,都在對方的眼裏看見了相同的想法——總該不會是之前在那間客棧裏看見的那個黑袍的美人吧?但,但是那個他們沒有看錯的話可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啊!他們的少爺總不會是改喜歡上男人了吧?不對!也不算是改,畢竟歐陽水軒從未喜歡過女子。
雖然覺得自己的兩個下屬之間有些奇奇怪怪的氛圍,但歐陽水軒也並未在意,順勢就坐在椅子上開始翻閱起了桌子上的賬本。
兩個賬房先生看見他們家少爺這麽坦坦蕩蕩的模樣,突然就覺得有種兒大不由家的感慨了,不過也罷,如果少爺喜歡上的真是那個美貌公子的話他們也不會介意的,畢竟他們少爺這麽優秀也就隻有那個公子那般漂亮的人才能配得上了。
窸窸窣窣的紙業翻動聲中。
大門緊閉的商號裏,一室中的三人各懷著自己的心思,倒也是一室安靜無言。
當天晚上。
天富城中各家各戶門前都掛上了各色各樣的紙燈籠,走在城中就像是行走在一片燈海裏一樣。
因為恰逢天富城中一年一度的花燈節,在忙完了那些賬目的核對之後歐陽水軒就特意帶了男人出來街上逛逛,而男人的原本還想叫上楚祐歡一起的,但是楚祐歡因為下午的事情心情還並沒有好轉,所以就婉拒了男人的邀請繼續待在屋子裏休息了。
“那是在買什麽?看上去像是湯圓的模樣,”男人在街上看到了好幾處攤子都在賣一種五顏六色的丸子一類的吃食,而且每個攤子上吃的客人也不少,見此即便不知道攤上售賣的是何物,男人心裏的饞蟲就早早被勾了起來。
“這是花燈節特有的一種食物名字叫花圓,而且裏麵的每一個花圓外皮是什麽顏色,那對應的裏麵的餡料就是什麽顏色。”拉著男人在最近的一個賣花圓的毯子上坐下,歐陽水軒又和攤子老板開口買了兩碗花圓。
花燈節上的各色小吃特別多,這也是歐陽水軒特意在男人還沒有用過晚膳的時候把男人約出來的原因,雖然男人是一個喜靜的人,但他知道男人或許是喜歡這些小吃的,畢竟男人的口味是偏向香甜和酸辣,而這些各個攤子上的吃食可不大抵都是這樣的口味麽。
兩碗在這深秋夜裏冒著熱氣騰騰的花圓被端上桌。
好不容易等涼了些,男人看著這一碗裏顏色各種各樣的圓子又是犯了難,最後才終於從碗邊上撿了一個紫色的花圓放進嘴裏。咬破了圓子黏糯米的外殼,品嚐到了裏麵軟糯香甜的餡料。“這是紫薯的味道?”
“那就是了,”歐陽水軒也夾了一個花圓放進嘴裏,“這花圓啊大都是蔬果餡料,食材也都新鮮得很,畢竟每年也隻是在花燈節這一天販賣。”
而隨後一碗不大的花圓被慢慢的吃完,男人也有幸嚐到了黃色臍橙餡的花圓、紅色山楂餡的花圓、還有白色甜梨餡的花圓和黃色板栗餡、綠色綠豆沙餡之類的花圓,個個都香甜可口。
在付給了煮花圓攤子的老板銀子之後,兩人不過走了兩步又是看見了一個在賣吃食的小販。買的是像冰糖葫蘆相似的紅彤彤的澆糖果子串。
根據那小販說,這種做糖串的果子是一種隻有在天富城深秋的時候才有的漿果,滋味很酸,但是在煮熟之後咬上去有一種凝膠的口感,但並沒有什麽滋味,所以每年這個時候他都會采一些這樣的漿果,煮熟再裹了糖之後在花燈節上賣,每年這時候這天裏倒也能賺上幾兩銀子。
圖新鮮歐陽水軒買了兩串,見男人要了一顆之後露出了喜歡的表情,這才一邊吃著又一邊在街上慢慢的逛起來。
花燈節上自然亙古不變的就是猜燈謎。
在一個猜燈謎的燈棚裏,尋藥和歐陽水軒自然也駐足了。
抬手翻過了一隻做成蓮花模樣花燈底下的謎牌,男人看著上麵的兩句有些為難的皺起了眉頭。
見男人的模樣,歐陽水軒也俯下身瞧了瞧那塊木牌上的謎言。“不是相思苦,非也自願咽,打一類人。”笑了笑,興許是覺得這道謎題太簡單了,歐陽水軒從那隻蓮花花燈下麵拿了紙筆寫上了謎底之後交給了攤主,很快攤主看了紙上麵的字之後就要把那花燈解下了遞給歐陽水軒。
歐陽水軒無意這燈,自然是問了身邊人的意見。
男人卻也搖了搖頭,說著蓮花燈並不合他意,況且也沒有男子會在花燈節拿著一盞蓮花燈走吧,歐陽水軒又問了男人什麽樣的燈才最適合男人提,原本還以為男人會說是攤上的那盞最大的金龍燈,誰成想——
“我喜歡那個,”尋藥指了指那盞威風凜凜的金龍花燈旁邊的大元寶花燈,“那麽大的元寶燈我還是第一次見呢,你能猜得出它下麵的燈謎麽?”男人側著頭看了一眼歐陽水軒。
“你想要?”歐陽水軒覺得男人的喜好實在是可愛無比,那盞胖乎乎的元寶花燈一霎在他的眼裏都變得好看了起來。
男人看著那隻大元寶點了點頭。
“那好吧,”見男人真是喜歡,歐陽水軒笑著走到了那盞花燈的下麵,翻過了那枚謎牌。
那攤主看著他們不選場上那最威風霸氣的盤龍金盞燈,也是覺得有些奇怪,畢竟來他這裏猜燈謎的可都是一一猜了那盞龍燈的謎底,卻是沒一個能猜中。可能是也怕謎底太難,所以才沒有選他吧,攤主如是想。
而歐陽水軒結果自然是猜中了那元寶燈的謎底,在付給了攤主燈錢之後接過那盞元寶燈就遞給了尋藥。
男人也沒有推讓,接了那花燈之後就走出了攤子,身後跟著歐陽水軒直到走上了一條沒有人踏足的小路。
在清明的月色裏,這巷子裏倒也不顯得漆黑可怖。
此時男人手裏的那盞元寶燈成了最大的光源,但男人卻是在此時又把那唯一的光源遞給了歐陽水軒。
正靜靜走在男人身側和男人比肩的歐陽水軒,看男人突然把那盞胖乎乎的元寶燈遞給他還有些莫名。
“怎麽了?”歐陽水軒輕聲問道:“先生不是很喜歡這盞花燈的麽?怎麽又要給我?”難不成是拿累了想讓我幫忙提一下?
可絲毫體會不到歐陽水軒那些可愛的小心思,男人把花燈遞過去之後,卻是說:“送給你的,你不是商堯國的首富麽,我覺得這個大元寶花燈很符合你的身份。”男人對自己的借花獻佛絲毫不覺得不好意思,“難道你不喜歡麽?”
雖然他是很富有金銀錢財無數,但是也不能表示他就喜歡什麽物品都是金錠的樣子啊,對男人的言論歐陽水軒真是哭笑不得,但也隻能接過了那隻胖呼呼的大金元寶。“那真是太感謝先生了,我還是第一次收到這麽特別的禮物。”
以往那些想要討好歐陽水軒的人,哪一個不是送上書畫古玩美酒寶石,更甚者還有直接送上來男男女女給他做玩寵填房,雖然這些他都是婉言謝絕了。但給他送禮討好的那些人都知道他不會缺錢,都聰明地沒有送過金銀,但偏偏就不與別人相同送給了他“金子”的男人,不知為何確實很讓他入眼。
“著這麽富有,竟然也沒有收到過什麽稀奇的禮物?”男人對歐陽水軒的話顯然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