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身份尊貴:藥穀弟子身為王
五更天。
天色還是昏暗不明。
藥閣二樓,白燭幾隻。
打開臥房的窗,尋藥看著窗外那未消的繁星點點,開口還帶著睡夢中被人叫醒的沙啞。
“說吧,這麽早來找我是為何事?”
盡管已是夏暑,但夜間仍有涼意,看著男人隻穿著裏衣站在窗邊,冷惜言皺眉,拿起了床邊木衣架上的外袍給男人披上。“師傅,晚上不要受風,不然寒氣入體患了風寒該怎麽辦。”
男人轉過身,靜靜地看著冷惜言,淡漠的身影和多年前那個無論藥穀弟子犯了什麽錯,都會一一包容的師傅重合了起來。
“師傅。”倏的,冷惜言忍不住地撲到男人懷裏,聲音裏壓抑著好多好多。
被突如其來的擁抱愣了愣,男人好一會才回過神來,手輕輕拍了拍冷惜言的背。盡管懷裏徒弟早已經長得比他這個師傅還要高大,可性格依舊和小時候一樣,心裏有了委屈的時候總愛和他撒嬌要抱抱。說來也是,誰能想到他一眾弟子裏最會撒嬌的不是小徒弟,而是三徒弟呢。
“嗯,阿惜說,師傅聽著呢。”
“師傅,師傅……”被男人這樣溫柔地對待,冷惜言幾乎就要一吐而快了,可是他在同時又想起他已經長大了,不能再像之前那樣做一個什麽都依賴師傅的小孩子,不想再勞煩師傅擔心。“今天下午我去藥田除草了,一整個下午,很累,要師父安慰。”
男人又是笑得無奈,“你啊,要是累了就該在床上歇息,而不是深夜跑來這裏和師傅討安慰。”
師傅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嚶嚶嚶嚶!在這麽下去他很快就不會舍得離開有師傅在的藥仙穀了,悲哀的想通,冷惜言鬆開懷抱,拉著男人在竹凳上坐下,擺出一臉認真,道:“其實我想出穀遊曆,是臨行前特地來和師傅道別。”
“那你可曾和你師兄師弟們說過?”詫異於冷惜言突然想要出穀的念頭,男人疑惑,“是因為發生了什麽麽?為什麽這麽突然地想要外出遊曆。”
師傅還是一如既往的關心自己,冷惜言吸吸鼻子,聲音帶著小哭腔。“沒有,隻是覺得穀外的天地大得很,而我也許久沒有出去走走了,就想趁著這次機會好好看看外麵的風景,還能一路治病救人。”
“那也好。”男人點點頭,“需要師傅陪你麽?”
“我也很想師傅能陪我,”但是我也知道師傅你根本就不想離開藥仙穀,而我又怎麽會強師傅所難呢。冷惜言抿唇,努力想做出灑脫模樣。“可師傅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做徒兒的又怎麽能讓師父分心照料。”
“東西都帶好了麽?”見冷惜言不願自己同行,男人也沒有再強求。
“嗯。”冷惜言應聲,轉而又頗為不舍得道:“那我走了之後,師傅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平日不要總知道看醫術和整理藥草。”
看著男人答應下來,心裏卻也知道男人肯定不會照做,冷惜看著男人無甚情緒的臉龐心下頓感挫敗。
月影漸消。
由濃黑變得暗淡的夜色在樹林間投下斑駁。
通往藥仙穀外的石洞口,尋藥一直看著那道身影慢慢變小直至消失不見,才收了視線,對著空無一人的洞口外沉聲道:“人已經走了,出來吧。”
“穀主。”自陰暗中,麵容俊雅的男子緩步而現。
“你和言兒……”男人說了半句卻又停了口,欲言又止。看著自己沉默不已的大徒弟,男人心中所有的語言終究化為了一聲輕歎。
“昨日那人來信了,”並不知自己的話會不會讓雲傾的心情亂上加亂,男人道:“我並不想說那人之前做的都是為了你這樣的話,但是現在你應該去接受你應該得到的,因為這樣你在爭取你想要的時才能有更多的把握。”
“我並沒有做過什麽,不勞而獲的位置,我受之有愧。”雲傾的言語裏都是對男人口中“那人”的抗拒。
男人緩緩開口道:“雲傾,師傅不想藥穀沒了安寧。”
“他,他威脅師傅!”有些不可置信,雲傾對此不能接受,“我去和他說清楚……”
“傾兒。”男人的語氣帶上了安撫,“你該學著去接受了,躲避了這些年你也沒有忘記不是麽。當年他或許是隻想讓你遠離紛爭,未曾想過你究竟是什麽想法,現在他已經失去了很多,最想要的也不過是你的原諒。”
“那師傅想讓雲傾怎麽做?”雲傾注視著男人的目光裏迷茫一片。“原諒他什麽?是原諒他辜負了父皇的信任,還是原諒他為了皇位讓母妃喪命?”
“那就去當麵質問。”男人的話直接了當,不曾帶上半分疼惜。“人的一生很長,不要帶著連原因都不明的恨了了一生。”
旭日東升,晨鳥啼鳴。
枯草掩映的石洞洞口還餘一道身影,久久不曾離開。
距尋藥把雲傾帶回藥仙穀已經過去了十四年,而雲傾成為藥仙穀的大弟子也已有十四年,十四年有多長?十四年很長,長到足以讓一個人的想法根深蒂固,無論這想法是愛還是恨。
剛到藥仙穀時的心境,雲傾早就不記得,還能想清的隻剩下在長長的歲月裏,由每每總是想明天就可以見到自己的哥哥來和自己解釋發生的一切的希望變成失望,失望再變成絕望最後的逐漸淡忘。
時間太久了,就算是恨,雲傾也早就不記得恨的滋味,有的隻是心中那份散不去記憶。原本早就淡忘的事情,今日被尋藥提出,就像一個塵封許久的匣子被打開,內裏的物件卻是煥然一新。
雲傾原本以為自己早已經不在乎,現在才發現自己其實根本就從未忘記。
禦書房的燭火未熄。
來服侍皇上早起的大監小心地熄了蠟燭,看著趴在書案上睡著的年輕帝王,上了年紀的大監很是心疼卻又無可奈何。
書案上奏折足足幾摞,最後批萬的折子上麵的墨跡還沒有完全幹涸,看得出批閱奏折的人最多睡了不過半個時辰,站在書案旁的大監可以清楚的看見睡夢中人眼底的青色。
天色不早。
等著服侍皇上洗漱穿衣的小太監一個個的慢步進了禦書房。
大監無聲歎氣道:“皇上,該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