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在國外玩了一個多月之後，程愷弋跟李肖然終於坐上了回國的飛機。就像他們跟李雪顏承諾過的那樣，他們先去的北京，把李雪顏一起接回去。下了飛機之後，李肖然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李雪顏，宋珺翊抱著她。李肖然趕緊跑過去，從宋珺翊懷裏把李雪顏接過去，戳著她的小胳膊說：“顏顏，這個時候你應該抱著我說，‘媽媽我好想你’這樣的話！”李雪顏擺擺手，說：“然然，你知道我不會說的。”李肖然對她吐吐舌頭，突然想起程愷弋的奶奶給李雪顏起的那個英文名，就奸詐一笑，說：“顏顏，要是我告訴你你有個英文名了，你會是什麽反應？”看到她那個笑容，李雪顏就知道這個名字肯定好聽不到哪裏去，就說：“什麽反應得看是什麽樣的名字了。然然，你已經給我起了一個不正常的中文名了！”李肖然搖頭，一臉無辜地說：“這次不是我起的。是你曾祖母起的。你猜猜看，她叫你什麽？”


  宋珺翊跟趙子墨互相看了一眼，李雪顏的曾祖母，也就是程愷弋的奶奶，也就是那個說話有些誇張的英國老太太。哦！宋珺翊和趙子墨都對著李雪顏笑，期待這個名字不會比她的中文名更誇張！當李肖然說出“Angle”這個名字的時候，李雪顏做扶額狀，看著李肖然說：“然然，你是我媽媽，為什麽都不維護一下我的權益呢？為什麽我要用這樣的英文名。”李肖然聳聳肩，說：“這是老太太賜你的名字，李雪顏，你就認命吧！”然後很囂張的笑著。首都機場的上空，回蕩著李肖然得意的笑聲，經久不衰。


  本來李肖然跟程愷弋準備在年前回去的，他們跟老佛爺說了會回去過年。不過發生了一個意外，並且，大家應該都沒什麽心情過年了。李肖然跟程愷弋也在北京多待了很長一段時間。


  就在李肖然跟程愷弋回來之後的兩天，程愷弋的爸爸出了一場車禍，很嚴重！那天晚上，他們睡得迷迷糊糊的，接到醫院的電話，說他爸爸出了車禍。李肖然跟程愷弋趕緊起來，本來程愷弋想一個人過去的，但李肖然一定要跟著他。這個時候，她想陪在他的身邊，那個人，再怎麽說，都是他爸爸。


  他們到醫院的時候，他爸爸還在手術室。在去的路上，程愷弋讓李肖然撥通了他媽媽的電話，這件事情，需要跟他媽媽說一聲。這個世界上，如果還有誰能喚回趙修芩的一絲人性的話，就是程愷弋的爸爸了。如今他爸爸傷勢嚴重，必須告訴他媽媽，也許，可能會是最後一麵。


  這個消息，對任何人來說，都是很震驚的。特別是對趙修芩來說。這個世界上，她最愛的，就是程愷弋的爸爸。為了這個男人，這麽多年來，她一個人承受起整個公司的擔子，她可以放下自己的驕傲，容忍他跟亂七糟的女人頻頻上娛樂版的頭條。現在，當她知道這個男人可能醒不過來的時候，她所有的精神支柱，一下子都倒塌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國的。


  在趙修芩到醫院之前，程愷弋跟李肖然一直在醫院待著，手術進行了很久，不斷有護士和醫生進進出出，可是沒有一個人能給他們一個確切的答複。他們在這裏待了一個晚上，始終不知道，他爸爸到底是什麽情況。隻有兩個警察過來，跟他們交代了一下事故的起因和整個發生的過程。


  程愷弋的爸爸應該是喝過酒了，開車經過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從右邊出來一輛私家車，他神智大概不怎麽清楚，就撞了過去。那輛私家車躲閃不及，被他爸爸的車直接撞得翻了過來。私家車的司機還有坐在副駕駛座的他太太，都當場死亡。而坐在他爸爸副駕駛座上的那個女人被拋出了車外，高位截癱。這場事故所有的責任，都在他爸爸身上。


  程愷弋閉了閉眼睛，如果這個不是他爸爸，他會說，這是活該。自己死就算了，還連累了三個無辜的人。可這個人，是他爸爸，而且，現在也生死未卜。他再怎麽冷血，也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李肖然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酒駕這種事情，她經常在新聞上看到。可是她從來沒有經曆過，現在很多大的酒店都是有代價的，喝過酒之後，大家都會選擇代駕。她不知道，為什麽程愷弋的爸爸會一定要自己開車，造成了這樣一場悲劇。她隻知道，這個時候，她一定要陪著程愷弋。程愷弋抱著她，現在，對他爸爸的擔心，已經超過了所有其他的情緒。還好有她在，他不至於一個人，來麵對這些。


  趙修芩趕過來的時候，看到程愷弋，忙問他：“你爸爸怎麽樣了？”程愷弋看了眼手術室，說：“還在做手術。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情況。”李肖然第一次看到趙修芩這個樣子，其實程愷弋，也是第一次看到他媽媽這樣驚慌失措的樣子。這個女人，永遠都是化著精致的妝容，把自己收拾得一絲不苟。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都是高傲冷靜的，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能打破她的冷靜。但是現在，她所有的冷靜，所有的情緒都沒有了，隻剩下對丈夫的擔憂。李肖然看著這樣的趙修芩，心裏也有些難受。她想，如果躺在裏麵的是程愷弋，她肯定也會瘋掉的。光是現在想想，心裏都難受得不得了，何況現在，趙修芩的丈夫，真的就躺在裏麵冰冷的手術室裏，生死未卜。


  宋珺翊跟趙子墨過來的時候，帶了點早餐過來。雖然知道現在大家都沒心思吃東西，但接下來還會有很多事情，大家必須撐下來。李肖然拿著個三明治，放到程愷弋嘴邊，輕聲說著：“你不吃我也跟你餓著，我跟你說，我現在餓得快暈過去了。”程愷弋看了她一眼，這個小壞蛋，總是知道用什麽辦法，能把他收服了。咬住她喂過來的三明治，握著她的手，說：“我會吃的，你也不要餓著！”


  李肖然看了眼趙修芩，戳了戳程愷弋的手臂，小聲說：“去叫你媽媽吃東西吧！”程愷弋也看向他媽媽，突然之間，他覺得他媽媽是真的老了，眼底是滿滿的疲憊。靠在椅背上，好像一點力氣都沒有了，但還要苦苦地撐下去，連一個去支撐她搖搖欲墜的身體的人都沒有。李肖然把牛奶和三明治遞給程愷弋，程愷弋接過，走到他媽媽身邊。


  趙修芩搖搖頭，說：“我不餓！”程愷弋把吸管插進盒子裏，放到趙修芩嘴邊，就像剛才李肖然喂他吃三明治一樣。趙修芩有些驚訝地看著程愷弋，他對她，從來沒有過這樣親昵的舉動。甚至這輩子，都沒有人對她做過這樣親昵的事情。程愷弋隻是說：“媽，吃點東西吧！”趙修芩接過程愷弋手裏的牛奶和三明治，握在手裏，心裏酸酸澀澀的。不知不覺，她的兒子，都已經這麽大了。她最近一次抱他的時候，他才一歲多，才剛剛會叫人，走路還走不穩。如今，他已經長這麽大了，都已經結婚，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孩子了。


  趙修芩輕輕歎了口氣，卻讓程愷弋的心頭更加沉重了。他並不是對父母一點感情都沒有的，隻是，他不知道該怎麽把這些感情表達出來。對著李肖然的時候，他可以說出許多情意綿綿的話，做出許多讓別人大跌眼鏡的事情。但是麵對他爸爸媽媽的時候，他總是習慣了用冷靜的外表，把那些對父愛母愛的渴望給遮掩起來。


  李肖然歪頭看著他們，這對母子真不是一般的別扭。明明在這個時候，他們都想依賴彼此，也想給彼此力量和支持，為什麽坐在一起，卻連一句話都不肯多跟對方說呢？

  手術室的燈終於暗了，趙修芩趕緊站起來。大概是太緊張了，又加上從美國飛回來，坐了那麽長時間的飛機，一晚上沒睡，還沒吃什麽東西，整個人也沒什麽力氣。猛地站起來，頭有些暈，身體也搖晃了起來。程愷弋趕緊扶住她，這麽多年來，母子倆第一次有肢體上的接觸。他們心裏都有些感觸，但現在不是感觸這些的時候，他們最擔心的，還是裏麵程愷弋爸爸的情況。


  醫生說，沒有生命危險了，但是病人不知道什麽時候會醒，有些神經損壞，需要等病人醒過來之後，才能知道。讓家屬做好心理準備，病人畢竟是經曆了重大的創傷，如果什麽問題都沒有，是不大可能的。


  這個醫生是全中國最權威的外科醫生了，如果他都這麽說，看來程愷弋爸爸的情況，也不會好到哪裏去。李肖然在心裏想，這個時候，程愷弋要支撐著他媽媽，那麽她一定要好好支撐著程愷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