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那天下午，李肖然請了假。一個人走在S市的街頭，她必須找個地方，安安靜靜的，去想想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她現在大腦一片混沌，這些事情，把她所有的信念都給打破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算是什麽。她曾經堅信不疑的事情，現在卻疑雲密布。她不知道何去何從，再這樣下去，李肖然覺得自己一定會瘋掉的。她不喜歡這樣的自己，一點自信都沒有，不敢相信任何人。如果連她自己都不喜歡自己了，那還有誰，會喜歡她呢？


  李肖然這次沒有去酒店，她找了一家咖啡廳，坐在靠窗的位子，點了一杯拿鐵。她很少喝咖啡，以前隻有在期末考試周的時候，才會用咖啡來提神。後來工作了，有時候忙起來，也會喝一兩杯。不過程愷弋跟李雪顏都不讓她喝，回S市之後，她就一次都沒有喝過了。


  李肖然想起以前，那次她腳受傷了，在醫院住著。程愷弋就在醫院陪著她，把工作都帶到醫院去了。那個時候，程愷弋就對她很好。雖然她一直在逃避他的感情，但他依舊對她很好。那個時候，她心裏就很是感動了。除了家人之外，有個人這樣對待她，把她當成手心裏的寶貝，小心翼翼的，生怕她會再受傷。那段日子，雖然她腳受傷了，行動不便。可她是幸福的，因為有程愷弋的疼惜。


  有時候，他會大驚小怪，她被水燙傷而已，他把那個醫生都給逼急了。她小小的感冒，他居然勞師動眾地用直升飛機把她帶回S市來看病。那些行為，其實是有些搞笑的，特別是由程愷弋這個一向冷靜果斷，做什麽事情都成竹在胸的人做起來，就更加顯得可笑了。他的方寸大亂，他的失常，都隻有在與她相關的事情上，才會出現。李肖然抿嘴笑著，程愷弋對她好得過分，連她自己都感覺得到。


  陽光從落地窗灑進來，照亮了整個咖啡廳，也照亮了李肖然的心。看著窗外燦爛的陽光，李肖然深深地呼吸著。這裏是S市，是她李肖然的地盤，她憑什麽要那麽懦弱？這可不是她該有的樣子。在這個地方，有她跟程愷弋的許多回憶，每一個都是甜蜜美好的，這樣的感情，又憑什麽要因為一個剛剛認識不久的人的幾句話，因為一張照片而動容了。她開始為了自己懷疑程愷弋，感到愧疚。這一刻，她才發現，程愷弋從來沒有給她過任何他以前認識蘇沐的信息。如果真的跟蘇沐所表現出來的那樣，那為什麽那次程愷弋見到蘇沐一點反應都沒有，甚至都沒有正眼看過蘇沐？而且，如果他們曾經真的那麽相愛，趙子墨跟宋珺翊又怎麽會不知道？趙子墨又怎麽會把蘇沐認成是她的姐姐？當李肖然換了個方向，從程愷弋這邊來看的時候，才發現，蘇沐的那些行為裏，錯漏百出。


  李肖然回到公司，臉上帶著她一貫的笑容，跟她走的時候判若兩人。同事跟她打招呼，問她：“肖然，剛才那麽著急走，現在回來又這麽高興，有什麽好事啊？”李肖然晃著腦袋，說：“我要結婚了呀！”然後走到蘇沐的辦公桌前，問她：“蘇沐，下班一起去吃飯，好不好？”蘇沐點點頭，說：“那你等我一下。”李肖然轉身坐回自己的辦公桌前，有些事情，她必須問清楚。雖然現實可能有些荒誕，但總比不知道的好。更何況，這關係到程愷弋的清白，她作為程愷弋的未婚妻，作為程愷弋孩子她媽，怎麽能坐視不理呢？


  蘇沐看著李肖然這麽得意的樣子，微微挑眉。看來，這個女孩兒確實沒那麽傻，她也許是想明白了一些。可是，她也不是省油的燈。那些錢不是白拿的，她會做到趙修芩要她做的事情。因為她本來，就跟程愷弋發生過關係。有幾張床照，可不是PS出來的。還有，她也很清楚地知道程愷弋的身體，如果李肖然願意跟別的女人探討一下她未婚夫身上的一些特征的話，她也是不介意的。


  下班之後，李肖然跟蘇沐去了一家川菜館，李肖然喜歡吃辣，但是家裏一大一小總是管著她。坐下之後，李肖然就點了幾道都很辣的菜，然後問蘇沐：“蘇沐，你要吃什麽呀？要是吃不慣辣，就再點幾個清淡點的。”蘇沐擺擺手，說：“沒關係，就這些吧！”


  李肖然這個人不擅長拐彎抹角，所以，在服務員走了之後，就問蘇沐：“蘇沐，你以前說你的前男友要結婚了，他什麽時候結婚啊？你去參加嗎？”這已經是李肖然能想到的最不直接的開場白了。談判，或者是戳穿陰謀這種事情，她隻有在電視和小說上看過，還從來沒有做過。雖然想到了可能是蘇沐編出來的，但李肖然還是願意去相信，蘇沐是有苦衷的。


  蘇沐看著李肖然，臉上露出抱歉的神色，說：“肖然，你知道了，是不是？”李肖然睜著她的大眼睛，裝傻說：“什麽我知道了？我應該知道什麽嗎？”蘇沐的臉上依舊是抱歉的表情，說：“今天上午，我把那張照片忘記在文件夾裏了，你看到了，是不是？我跟程愷弋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是不是？”李肖然搖頭，說：“我不知道你跟程愷弋的事情。但是我知道你的事情了。蘇沐，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呢？”這才是李肖然今天跟蘇沐出來吃飯最終的目的，她隻是想知道蘇沐這麽做的原因。她把蘇沐當成了好朋友，自認為沒有做什麽對不起蘇沐的事情，可是蘇沐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李肖然看著蘇沐，眼裏有些希冀，她希望蘇沐能跟她說實話，如果她真的有什麽困難，她可以幫助蘇沐的。就算她幫不了蘇沐，她還可以去找程愷弋，隻要她開口，程愷弋也會幫忙的。她隻是相信自己選擇的朋友，不會故意要傷害她的。


  蘇沐的臉上卻是更加抱歉的表情，說：“肖然，如果你不相信的話，那你就不要相信好了，我本來就沒打算破壞你跟程愷弋的感情。處理完現在的合作方案，我就會離開S市的，你放心吧！”她說得好像真的是跟程愷弋有過瓊瑤式的愛情一樣，不過現在的李肖然，已經不是昨天那個被突如其來的消息擊垮的李肖然了。她的自信，還有小聰明，還有一點小小的想象力，全都回來了。


  李肖然摸摸鼻子，說：“蘇沐，其實我本來不想告訴你的。你的那張照片上，那件襯衫，是我買的。五年前買的，在盛天，那件襯衫我買的時候，導購小姐跟我說是最新款，價錢我都還記得，2360元。因為那是我第一次給程愷弋買衣服，而且這件襯衫，用了我一個多月的生活費。不過雖然是這樣，但這件襯衫在程愷弋的衣櫃裏，依然是另類。他自己買的襯衫，沒有一件是不低於五位數的。那張照片，我想是我買回去之後，讓他試穿的時候拍的。我記得我放在我QQ空間的相冊裏了，任何進了我空間的人，都可以看到。”


  蘇沐臉色一變，這張照片，確實是她在李肖然的QQ空間裏看到了，再下載下來，找人PS的。蘇沐卸下了偽裝的善良溫婉的麵具，輕蔑地一笑，說：“沒錯，那張照片，是我在你空間下載下來的。可是，肖然，你又怎麽能確定，你的程愷弋，真的隻愛你一個呢？像他們這樣的人，不可能對哪個女人一心一意的。”


  李肖然搖頭，說：“那是你不了解他們。他們這樣的人，也都是人啊！是個人，就會有心，就會被一個人完全地吸引住。有些人會一直花心，是因為他一直都沒找到對的那個人。我跟程愷弋在一起那麽多年，如果連這麽一點認知都沒有，就真的把程愷弋氣死了。事實上，我確實經常幹一些事情，讓程愷弋氣得直磨牙。可是，你見過別人能讓程愷弋有那麽大情緒的起伏嗎？能左右他情緒的人，隻有我！”


  李肖然覺得自己現在相當霸氣，她都有點後悔，沒叫程愷弋過來觀看了。說不定，程愷弋看到了會很感動呢！不過，要是被程愷弋知道了蘇沐做的事情，程愷弋大概會對蘇沐“趕盡殺絕”吧？還是不要讓他知道了。


  蘇沐從包裏又拿出來兩張照片，放到李肖然麵前，說：“這照片可不是PS的，如果你不怕丟臉，大可拿去找專家檢查一下。你是在軟件公司工作的，應該認識不少電腦高手吧？PS這種事情，你自己都看得出來吧？”


  照片裏，是程愷弋在睡覺，而蘇沐躺在程愷弋的身邊，兩人都光著身體。李肖然卻抿嘴笑了，說：“這種照片，如果你喜歡的話，我今天晚上回去就可以給你拍一打出來。蘇沐，程愷弋以前是什麽樣的人，我很清楚。如果你隻是因為以前跟程愷弋有過一段，現在想來報複的話。那我沒什麽可說的，畢竟程愷弋以前的事情，確實對你，還有那些我不認識的女人很不公平。或者，如果你需要什麽補償的話，我可以跟程愷弋說的。”


  蘇沐看著李肖然，突然笑了起來，說：“李肖然，你真把自己當程愷弋的大老婆了嗎？我需要補償的話，自然有人會給我的。當初我跟程愷弋上*床的時候，就知道他不會對我認真的。你憑什麽那麽有自信，覺得他不會背著你去偷吃呢？”


  這個問題有點難度，李肖然想了想，指著自己，說：“你看我這個樣子的，我雖然覺得自己長得挺不錯的，可是程愷弋身邊比我好看的女人大把大把的。你可能不認識他的秘書，Selena就是個很漂亮的女人。如果他要吃的話，幹嘛要瞞著我？他不喜歡我，大可不要我，再找更多的女人，瞞我做什麽？能讓程愷弋費盡心思，不是因為不喜歡，是因為太喜歡了！不過，這些事情，外人也是不能感受到的。蘇沐，我今天跟你出來吃飯，不是想讓你批評程愷弋的，我本來是想問問看你為什麽要這麽做的。不過現在我知道了。我們不要再說這些了，吃飯吧！”


  蘇沐看著李肖然，她憑什麽以為她想說就可以說，想停止就能停止，她的自信，到底是哪裏來的？“肖然，你以為你知道的是真的嗎？我說了，我不是為了報複，也不是為了要什麽補償。既然這樣，我不妨告訴你，確實有人給了我一筆錢，而且是很大的一筆。至於這個人是誰，也許你猜不到，但你仔細想想，應該會知道的。這個世界上，最想你跟程愷弋分手的人，是誰？”


  李肖然一愣，難道這事兒是程愷弋的媽媽策劃的？她說過，她不會眼睜睜看著他們結婚的。李肖然眨巴著眼睛，看著蘇沐。蘇沐微笑，點頭，說：“沒錯，就是程愷弋的媽媽。準確的說，是他媽媽的秘書。他們給了我一筆錢，並且告訴我該怎麽做。我實話告訴你吧，我本來不是輝添的員工，是他們把我弄進哪家公司，然後再找你們設計程序的。”


  蘇沐見不得李肖然一副什麽都知道，什麽都不在乎的樣子。她這次是失敗了，不是敗在計劃不好，或者她行動有什麽破綻。敗就是敗在這個女孩兒，她太相信自己了。這樣的自信，讓人看著覺得很刺眼。


  李肖然的神色果然有些不好了，那個人，是程愷弋的媽媽。李肖然其實挺在乎程愷弋的媽媽的想法的，她不想被自己老公的媽媽嫌棄。可是，她現在依舊被狠狠地嫌棄了。她很想得到程愷弋媽媽的認可，可是，她好像做不到。程愷弋的媽媽，好像真的很不喜歡她這個未來兒媳婦兒，居然連這一招都用上了。


  蘇沐站起身，說：“今天的晚飯你自己吃吧，我不喜歡吃辣的食物。李肖然，我祝你好運，能扛得住你那未來婆婆的攻勢！”說完，她就走了，留下李肖然一個人。


  李肖然扁扁嘴，自己把一碗剁椒魚頭全吃了。吃得額頭都是汗，嘴唇紅腫。她心裏難受，必須要發泄一下。這次的這個鬧劇，居然是這樣的。李肖然自己都覺得有些搞笑，她還以為蘇沐是被程愷弋傷害了，憤憤不平才這樣的。原來，憤憤不平的，一直都隻有程愷弋的媽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