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程愷弋死死地盯著李肖然，然後猛地轉身，看著窗外漆黑一片的夜，跟他現在的心情一樣，黑乎乎的，本來以為看到了一點光亮，可是總被身後的這個小丫頭，一句話給熄滅了。他做了個深呼吸，告訴自己別跟那個臭丫頭一般計較，這人腦子構造不正常！給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才又轉過去，看著李肖然，說：“你今天不是來跟我說你女兒的事情的嗎？五年不見，脾氣倒是見長了啊！”
李肖然撇撇嘴，在沙發上坐下，沒有看程愷弋，隻是說：“不是我脾氣見長，是你已經不像以前那樣了。我們的關係不一樣了，相處的方法當然呀要變了啊！”程愷弋皺眉，他倒是小看李肖然了，她還能說得出這樣的話來。李肖然抬頭看程愷弋，說：“好吧，我不跟你吵架了。我今天過來，隻是想要跟你說，顏顏還小，而且，她自己也說了，她不需要爸爸，所以，我想跟你說，麻煩你以後不要總是出現在顏顏的麵前。我跟顏顏一起生活了四年，我們已經習慣了隻有我們兩個人的生活，你也有你自己的生活。你就當從來沒有見過我跟顏顏，或者你就當你捐了顆精子給我，反正現在很多地方都有精子捐贈這種事情的，你就當你難得做了回好事吧！不要打擾我跟顏顏的生活了，好不好？”李肖然自認為她說話的語氣已經夠誠懇了，這些話，她跟李雪顏商量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擬好了腹稿的。
可是，她的這些話，卻讓程愷弋整個人都變得寒冷了起來，比剛才更加讓人害怕。李肖然看著這樣的他，都忍不住吞了口口水。程愷弋死死地盯著她，那種眼神，是李肖然從來沒有見過的。好像是受傷了的獅子，憤怒，卻又好像受傷，讓李肖然想起了變態怪醫生，在看到一個躺在試驗台上的活人時的樣子。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又說錯了什麽話，明明沒有說髒話，語氣也是在商量的語氣，沒有要跟他吵架啊！他幹嘛那麽生氣啊？
“李肖然，你到底有沒有良心？”在沉默許久之後，程愷弋終於說話了。他真的很想掐死這個專門氣他的丫頭，剛才他一直在試圖平複心情，可是這次，他真的已經做不到了。不管他的EQ有多高，他都受不了她說這樣的話。這個女人，是他最愛的人。他對全世界所有人都是冷漠的，卻偏偏把她放在心裏，疼著，愛著。即使是當初她一走了之，可現在回來了，他也依舊不能真的對她下了狠心。可是她，居然對他說出這樣的話。什麽叫“不要打擾我跟顏顏的生活”？什麽叫“你就當你捐了顆精子給我”？什麽叫“麻煩你以後不要總是出現在顏顏的麵前”？她難道真的就那麽想要逃離他的身邊嗎？她就真的那麽不想跟他在一起嗎？
李肖然縮著脖子，怯怯地看著程愷弋，小聲說：“我又怎麽了啊？”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又做錯了什麽事情，惹得他那麽生氣。她隻是因為每次看到他的時候，都護心虛，都要提心吊膽的，而且顏顏好像也並不是很想見到他，所以才會叫他以後盡量不要來找她的嘛！她五年前就那麽走了，就沒有想過再跟他有什麽發展了。當初走的時候，她就已經知道，程愷弋一定會恨死她的。而且，憑程愷弋的魅力，肯定會很快即找到另外一個女人。她回來的時候，在見到程愷弋之前，真的以為，程愷弋或許已經不記得她是誰了。就像孫朗軒可能都不記得阿芊是誰了一樣。分開之後，李肖然才意識到，她對程愷弋而言，其實就跟阿芊對孫朗軒而言是一樣的存在，根本就隻是年少輕狂時玩鬧的一段過往罷了。他們那樣的人，電視上都有演啦，婚姻都是父母安排的，肯定是要門當戶對的。怎麽會跟她們這樣的女孩子，真的在一起呢？《灰姑娘》隻不過是一個通話故事，而且是一個連李雪顏都不相信的童話故事。
李肖然的態度，讓程愷弋很生氣，他寧願她像以前那樣，撅著嘴耍無賴，表示她的不滿。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怯怯地看著他。跟他在公司發火的時候，Selena看他的表情差不多。她是唯一一個可以跟他肆意耍脾氣的人，可是現在，她似乎已經不需要他這樣的特殊對待了！在她的心裏，難道他真的隻是一個有錢有勢，她得罪不起的人了嗎？
程愷弋閉了閉眼睛，現在的心情，跟五年前，她剛剛走的時候差不多。“李肖然，你當初那樣不說一句話就走了，現在回來了，卻又要我假裝沒見過你跟顏顏！你到底把我當什麽了？我跟你在一起將近三年，我們連女兒都生了，你叫我不要打擾你的生活，你真的說得出口！如果真的不希望我打擾，你回來幹什麽？你待在G市，一輩子不要出現在我的麵前，我就不知道李雪顏的存在了，也不會去打擾你的生活了！你還回來幹什麽！”最後一句話，他幾乎是用吼的。他的樣子，實在是很嚇人。
李肖然傻愣愣地看著程愷弋，程愷弋不是沒有跟她生氣過的，就在剛才，他還有跟她生氣，還有責備她。可是，她從來沒有見過他這個樣子。她一直以為，程愷弋再怎麽生氣，也不會像那些沒sense的男人那樣大吼大叫的，她一直以為，程愷弋不管蛇呢麽時候，都是可以風度翩翩，遺世獨立的。可是，現在，是她把程愷弋逼到這樣的地步了嗎？
“我隻是想回家了。我不是想帶著顏顏闖進你的生活的，我以為，就算我回來了，我們也不會見麵的。”李肖然垂著頭，像是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她真的沒有想過，要用李雪顏來抓住程愷弋。她一直覺得，有了李雪顏，她就不能同時再擁有程愷弋了。當初離開的時候，她就以為這是一道二選一的選擇題，她隻能選擇一個。而答案，可能她一輩子都不會知道。所以，她選擇了李雪顏之後，就不想再見到另一個選項，來動搖她了。
程愷弋的呼吸越發的沉重了，她居然說，她以為不會再見麵了！她居然說，她不想闖入他的生活！她是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的？程愷弋嗤笑了一聲，看著李肖然，說：“你明明已經闖入了我的生活，卻又說你不想闖入我的生活。打年前，你已經闖入了我的生活，難道你以為，你離開之後，以前的那些事情，就真的可以當沒發生過嗎？這幾年，你難道真的一點都沒有想到我麽？難道在你的心裏，我就真的這麽不值一提嗎？難道我真的是你想忘記就能忘記的嗎？”程愷弋這次是真的受傷了，她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利刀一樣，刺在他的心上。他最心愛的人，他最想讓她陪在自己身邊的人，居然對他說出這樣的話來，他真的覺得連呼吸都困難了。
李肖然心裏也很難受，她當然想他啊！這五年來，她從來沒有停止過對他的想念。看著越來越像他的李雪顏，她怎麽可能會不想他呢？她也很想跟他在一起，像以前那樣開心的生活。可是她有自知之明的，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他能容忍李雪顏的存在，不去破壞她現在的生活，她已經很知足了，真的不敢奢望他能接受李雪顏跟她，再像以前一樣疼愛她了。可是，他那麽說，卻又好像真的被她傷了心。李肖然垂著頭，鼻子就酸了起來。她緊緊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哭出來。她不可以哭的，不可以的！
程愷弋走到她麵前，雙手握住她的肩膀，逼著她跟他對視。看到她發紅的眼眶時，程愷弋的心裏好像被一道雷劈了一樣，心痛得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隻能把她緊緊地摟在懷裏。“然然，五年了，難道你真的已經不要我們過去的那段感情了嗎？”程愷弋的聲音，有無奈，有疑惑，有受傷，還有些膽怯。他害怕她的答案會是“是，我真的不要了”。他不想在她口中，聽到這麽殘忍的回答。
李肖然的手，沒有像以前那樣拽住程愷弋的衣服，而是乖乖地垂放在身體的兩側。她不要再依靠著他了，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資格了。隻是，她的眼淚，還是很不爭氣地流了下來。這個男人，是她這輩子最愛的人。她從來沒有像喜歡他這樣喜歡過任何人，她也不覺得，以後她會喜歡誰，像喜歡他這樣。她怎麽會不要過去的那段感情呢？可是她現在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她知道了很多現實的問題，她知道，她跟程愷弋是不可能的。她過去，隻不過是做了一個許多女孩子都會做的關於王子的夢罷了。可是阿芊的事情，把她從夢裏叫醒了。為了李雪顏，她也不能再做夢了。她必須保護好李雪顏，不能讓她的女兒，像阿芊的那兩個孩子那樣。她不要李雪顏受到任何傷害。
李肖然推開程愷弋，哽咽著說：“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就算沒有忘記，那也隻是過去的事情。我現在有顏顏在，已經很知足了。我不需要別人，隻要有顏顏就好了！你以後想怎麽樣，我已經管不了你了！如果你能放過我，我會很感謝你的！”說完，她就逃似的離開了房間。她怕自己會後悔，會不顧一切地躲回到程愷弋的懷裏，再做那個小女孩兒的夢。她更怕李雪顏會因為她而受傷。她必須盡快地逃離，離開程愷弋！
程愷弋失力地跌坐在沙發上，自嘲地笑了。他給的感情，她不要。他交付出去的那顆心，被她狠狠地拋下了。他到底是怎麽回事，非要給自己找這樣的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