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年初三的時候，李肖然不用去外婆家，也不用去奶奶家，所以也不用早起，準備在床上躺到了中午。老佛爺大發慈悲地沒有把她叫起來，李肖然就趴在床上，四仰八叉地睡著。手機第一次響的時候，她都沒有聽見，隻是做夢的時候，夢裏聽到了上課鈴聲。然後手機再次堅持不懈地響了起來，她才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摸手機。
“喂~”聽她的聲音，就知道這孩子還在睡，而且這會兒還沒清醒。程愷弋輕聲叫了她“然然”。聽到程愷弋的聲音，李肖然一下子就清醒了，傻笑著說：“你怎麽這麽早就給我打電話呀？”程愷弋搖下車窗，看著前麵的那棟居民樓，臉上是無盡的溫柔，說：“乖，快點起床，我在你家樓下等你！”李肖然“騰”地從床上彈起來，也來不及穿拖鞋，打著赤腳跑到窗口，果然看到他的那輛跑車停在樓下。程愷弋看到從窗口探出來的那顆小腦袋，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就像是一頭沒把毛理順的小獅子，正舉著爪子，在對他揮著。
“乖乖，別吹冷風受了涼，快點洗漱，我在下麵等你！”程愷弋輕聲囑咐她。S市雖說是江南地區，不是很冷，但畢竟是隆冬，氣溫也有零下一兩度，他開了車窗，也能感受到外麵的寒氣。李肖然就乖乖把窗戶關了，跟程愷弋說：“那你等我一下下哦，我馬上去刷牙！”說罷，就掛了電話，回去穿了她的豬頭拖鞋，又火急火燎地跑去刷牙。
程愷弋收起電話，坐在車裏，看著手機發笑。他本來是準備在北京待到年初五的，可是他那個爸爸，讓他實在不願在北京多做停留。何況，在北京多待一分鍾，他就多想念李肖然一分。在S市有個人讓他牽腸掛肚，就索性提前回來了。早上剛從飛機上下來，就直接開車來她家裏。實在是迫不及待地想見她了，晚一秒都不行。他第一次知道，所謂的“牽腸掛肚”，真的是會讓人在做任何事情的時候，都會想起她，然後什麽也做不下去。愛情，果然是一個讓人又惱又歡喜的東西。
李肖然一邊穿羽絨服，一邊往外麵跑。老佛爺在客廳看電視，見她火急火燎地出去，就問她：“你不是說要睡到中午，讓我吃午飯再叫你嗎？一大早的，跑哪裏去啊？”李肖然一邊換鞋，一邊說：“我有事情呀！今天不回來吃晚飯了。老佛爺，您就跟老李同誌好好過二人世界吧！”老佛爺放下遙控機，走到李肖然身邊，雙手叉腰，問她：“李肖然，你又要去哪裏野？大過年的，少給老娘闖點禍，行不行？”李肖然可委屈了，她隻是跟她男朋友出去約會而已嘛，哪裏就又去闖禍了？太冤枉人了！“我沒有出去野，我就是跟同學出去吃飯嘛！老佛爺，您不能對我這麽沒有信心！”老佛爺“切”了一聲，說：“我對你沒信心，還不是因為你平時不良記錄太多了啊！”說是這麽說，不過老佛爺還是跑去廚房，把給她煮的兩個白煮蛋塞給她，又拿了一盒放在熱水裏溫著的牛奶給她，說：“喏，不吃早飯容易變笨，你已經這樣了，不能再笨下去了！”李肖然就“嘿嘿嘿”地笑，想到程愷弋可能也沒吃早飯，就對老佛爺說：“老佛爺，再賞我塊南瓜糕吧！還有肉粽，嘿嘿！”老佛爺一邊給她拿，一邊狐疑地看著她，說：“李肖然，你怎麽吃這麽多啊？”李肖然訕笑，道：“我在長身體嘛，是要多吃點的！”老佛爺用鄙夷的眼神看她，她都二十一了，還長身體？做夢呢吧？
李肖然抱著一堆食物下樓，屁顛顛兒地跑到程愷弋的車那邊。程愷弋遠遠地看到她出來，就下車，給她打開了車門。看到李肖然手裏抱著的一個大的袋子，就問她：“你拿的什麽東西？”李肖然獻寶似的把東西都放到程愷弋手上，說：“我家老佛爺做的好吃的，嘿嘿！”程愷弋打開袋子看了一下，橘黃色的那個，應該是S市的傳統糕點，南瓜糕。還有一個肉粽，兩個雞蛋。李肖然指著那個南瓜糕，得意地說：“我家老佛爺做的南瓜糕可好吃了！”說著，就動手掰了一塊下來，放到程愷弋嘴邊。程愷弋張嘴含住，李肖然就睜著眼睛看他，搖頭晃腦地問：“好吃吧？好吃吧？老佛爺的經典名菜啊！”程愷弋點點頭，確實挺好吃的！主要是，這是未來丈母娘做的，他也不敢說不好吃啊！而且，說實在的，他已經很久沒吃到家裏長輩親手做的吃食了。即便是今年除夕吃的那頓晚餐，也都是家裏的廚師做的。他印象裏，隻有在五六歲的時候，他媽媽跟外婆和兩個小姨一起做過一回餃子。那個時候，趙子墨的爸爸還沒有去世，趙子墨才一歲，也是在過年的時候，外婆突然來了興致，要一起做餃子。即便他吃慣了幾百塊，甚至幾千塊錢一小碟的點心，可是，這種家裏自己做的小糕點，對他來說，卻是異常珍貴的。
程愷弋點了點李肖然的鼻尖，玩笑道：“然然，你該跟你媽媽學學，以後我就有口福了！”李肖然眨巴了兩下眼睛，問他：“你喜歡吃嗎？”程愷弋點頭，李肖然就嘟著嘴，認真思考了一會兒，說：“好吧，那我就跟老佛爺學學。我這麽聰明的人，肯定一學就會！”程愷弋附和著點頭，說：“是啊，是啊，我家然然最聰明了！”李肖然也跟著點頭，她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個很聰明的人。
剛坐進車裏，李肖然就好像想到了什麽，把她白白嫩嫩的小爪子在程愷弋麵前攤開，說：“程愷弋，壓歲錢！”程愷弋屈起食指和中指，在她腦門兒上輕輕一扣，說：“你個小財迷！”他的這句話裏，滿滿的都是寵溺，聽得李肖然直樂，兩隻爪子舉在胸前，上下擺弄，就跟個在討主人歡心的小狗似的。程愷弋早在除夕那天就準備好了要給她的壓歲錢，主要是他那天看到了一個可愛的紅包，上麵印著兩個小人兒，白白嫩嫩，憨憨傻傻的模樣，像極了這個小笨蛋。他就拿了一個過來，在裏頭塞了幾張紅色的毛爺爺。
肥肥滿滿的紅包放在白白嫩嫩的手心，李肖然歡喜得趕緊把紅包拆開。這個紅包的含金量，讓李肖然同學很是滿意，把紅包往兜裏一塞，拍了拍鼓鼓囊囊的口袋，李肖然抬頭，對程愷弋說：“爺現在有錢，跟著爺你就等著吃香的，喝辣的吧！”程愷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咧嘴一笑，說：“你現在這樣子，就是標準的土財主家的土公子。”李肖然還是“嘿嘿嘿”地傻笑，一點也沒有因為他的揶揄而不爽。
程愷弋帶著她去了皇朝，過年期間，很多小飯店都會關門，因為很少有人會在過年的時候還去外麵吃。過年的時候，總歸都是一家人，整整齊齊地圍坐在桌前，一起吃吃喝喝，說說笑笑。也隻有像皇朝這樣的星級飯店，才會正常營業。因為來這裏消費的人，大多數是跟程愷弋一樣的，親情單薄，即使是過年，也隻是象征性地一起吃一餐飯而已，哪裏有普通人家裏的溫馨？
不過，程愷弋現在也不會去在乎這些了，有李肖然陪在身邊，別人對他來說，都隻是別人而已。他的家人，從來都隻是以一絲血脈關係在維係著，真正感情上的家人，除了趙子墨跟宋珺翊，他能想到的，就隻有李肖然了。
李肖然趴在桌子上麵挖紫米露裏的芋圓吃，一勺一勺，吃的不亦樂乎。程愷弋坐在她身邊，時不時地要拿紙巾給她擦掉嘴邊的椰汁。李肖然挖了一勺，放到程愷弋嘴邊，說：“這個很好吃！”程愷弋就張嘴吃了。跟李肖然在一起之後，他吃甜食的本事，是越來越厲害了。李肖然這個家夥，口味是典型的江南女孩兒，對甜食的喜愛已經是近乎偏執了。就像剛才，他們剛進皇朝，在門口的時候，李肖然就跟經理說：“先去弄一份芋圓紫米露來。”對她來說，甜食遠遠重要過主食。
他們並沒有要許多菜，隻是挑了幾個李肖然喜歡的，並且程愷弋允許她吃的菜。李肖然一直是低頭在吃菜，而程愷弋，總是要照顧著她，時不時幫她夾一筷子蔬菜，或者給她的魚剔骨頭。這樣吃飯，可能並不算輕鬆。但是比起在北京的時候，他隻需要喂飽自己，他更喜歡這樣，在自己吃飯的同時，還要來為她動手。以前，程愷弋接受到的教育，讓他的腦子裏有一個固定的想法，吃飯的時候，一定要慢條斯理的，注意形象。可是現在，他倒是覺得，像李肖然這樣甩開了腮幫子吃飯，才是最香的。看她吃得滿嘴流油的樣子，他就覺得眼前的這些食物，也都變美味了起來。
過年的時候，要的是合家團圓，希望每個人的心裏，都是舒心愉快的。隻是，總有那麽一些人，他們不能跟家裏人開開心心地坐在一起。那麽，他們隻能選擇讓他們最開心的方式，來過這個中國人的傳統節日。而對程愷弋來說，那個讓他開心的方式，就是跟李肖然一起吃飯。他壓抑孤寂了三十年，能在他幾近麻木的時候，遇到李肖然，於他，是一種莫大的福氣。